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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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鋼筆尖、插了一根針的一團白線。

     湯姆從那不勒斯乘火車一路北上,途經羅馬、佛羅倫薩、博洛尼亞,然後在維羅納下車,換乘汽車前往四十英裡開外一個名叫特倫托的城市。

    他不想在維羅納這樣的小城買車,因為申請車牌照時,警方會很容易注意到他。

    在特倫托,他花了大約八百美元買了一輛奶黃色二手藍旗亞。

    他用護照上登記的托馬斯·雷普利的名字買的,并用同樣的名字在旅館登記住宿,以等待車牌照二十四小時後核發。

    六小時過去了,什麼事也沒發生。

    湯姆之前還擔心,這家小旅館會認出他的名字,負責核準車牌照的官員也可能會注意到他。

    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他的車子上了牌照,還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報紙上也沒有找尋托馬斯·雷普利的消息,或者和米爾斯案以及聖雷莫沉船事件相關的報道。

    這種局面令他感到詭異,而不是安心高興,因為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不過他也開始從回到托馬斯·雷普利這個卑微的角色中嘗到點樂趣。

    他變本加厲地表現出雷普利身上原來那些特質,在陌生人面前沉默寡言,低頭斜眦時故意加重内心的自卑感。

    畢竟,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像他這樣的人會是謀殺犯,任何人。

    他唯一可能被懷疑的,就是聖雷莫的那樁,不過警方目前也遠沒到下定論的時候。

    重新做回湯姆·雷普利還有個好處,就是減輕他内心因為愚蠢地、沒有必要地殺死弗雷迪而産生的負疚感。

     他想徑直去威尼斯,但決定還是先在車上睡一晚,親身體驗一下準備對警方撒的謊:最近幾個月都把車停在鄉間路上過夜。

    他把車開到布雷西亞附近,在後排座上睡了一晚,睡得渾身難受發麻。

    淩晨時分,他爬到前排,由于頸部痙攣,開車時幾乎無法自如地扭頭。

    不過這樣反而更有真實感,在對警方編故事時更有底氣,他想。

    他買了一本北意大利旅行指南,按照日期在上面做了詳細的标記,還故意将頁腳折疊,在封面上踩幾腳,把書的裝訂散開,讓它在比薩那頁一分為二。

     第二天他在威尼斯過夜。

    此前,湯姆對威尼斯一直有種孩子氣的逆反抗拒心理,認為它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他覺得去威尼斯的都是多愁善感之輩或者從美國來的遊客。

    威尼斯最适宜度蜜月的情侶,他們可以充分享受無法到處行走的不便,隻乘坐貢多拉,以每小時兩英裡的速度慢悠悠地在河上飄蕩。

    到達之後,他才發現威尼斯比他想象的大得多,到處都是意大利人,和其他地方的意大利人别無二緻。

    他發現他可以不必借助貢多拉,隻走狹窄的街道和橋梁,步行遊遍整座城市。

    大型摩托艇構成的公共交通系統和地鐵一樣高效快捷。

    市内的各條運河氣味也不難聞。

    威尼斯的旅店可選擇面極廣,既有他聽說過的格裡提、達涅利這樣的著名酒店,也有背街的破舊小旅社和膳宿公寓。

    湯姆設想自己找了一個這樣遠離鬧市的小旅店,住上幾個月,沒有警察和美國遊客,不被人注意。

    最後他選擇了裡亞托橋附近一家名叫康斯坦察的旅館。

    這間旅館中等檔次,介于豪華酒店和破舊旅社之間,幹淨整潔,價錢不貴,去各個著名景點也方便,正适合他湯姆·雷普利。

     湯姆在酒店房間裡盤桓了好幾個小時,将那些熟悉的舊衣服從箱子裡一件件拿出來,然後踱步來到窗前,望着暮色四合的大運河出神。

    他在腦海中設想即将與警方對話的場景:怎麼了,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确實在羅馬見過他。

    舍伍德小姐可以作證&hellip&hellip我本人當然是湯姆·雷普利(說到這兒他可以假裝幹笑一聲)現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把我徹底搞糊塗了!&hellip&hellip聖雷莫,是的,我記得啊。

    我們在海上玩了一個鐘頭,之後就把船還回去了&hellip&hellip是的,離開蒙吉貝洛後,我就回羅馬了,但我在羅馬隻住了幾個晚上。

    最近一段日子我一直在意大利北部漫遊&hellip&hellip他現在在哪裡,我不太清楚,但我三周前見過他&hellip&hellip湯姆從窗前起身,面帶笑容,換了件适合晚上的襯衫和領帶,出門找了一家不錯的館子就餐。

    一定要找一家不錯的,他想。

    哪怕是身為湯姆·雷普利,也可以偶爾犒勞下自己。

    他的錢夾裡裝的全是一兩萬裡拉的長紙币,撐得錢夾都沒法合攏。

    離開帕勒莫前,他用迪基的名字兌現了一千美元的旅行支票。

     他買了兩份晚報,夾在胳膊下,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