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北朝時代——北朝

關燈
,這與伴随遷都實行的各種改革無任何關系。

     遷都以及随之而來的諸項改革全部出自高祖獨斷。

    漢族名流在此獨裁帝王之下滿心喜悅地盡職盡責。

    《通鑒》記載,高祖好讀書,甚至能在馬上作文,太和十年(486年)之後所下诏書全為帝親自所作。

    他好賢樂善,對平生交接之人,完全放下天子的身份。

    漢族名臣李沖、李彪、高闾、王肅、郭祚、宋弁、劉芳、崔光、邢巒之徒皆以溫雅而緻親貴,于是共同制禮作樂,郁然可觀,有太平之風。

    而漢族為在此英主之下實現緻平,頗為努力。

    伴随遷都而來的經營洛陽也在其中。

    王都是天下風俗的标準,此為漢族傳統的觀點。

    都城經營的論議由此産生,韓顯宗之議為其代表: (意譯)舊都平城中,富室以宅舍相攀比,極為混亂。

    又商、工業者與士族之家雜居,風俗頗為混亂。

    一邊彈筝吹笛,緩舞長歌,另一邊嚴師誦詩講禮,年少孩童自然随喜好從之,士族子弟不複前往學館。

    今遷都之初,朝廷以官位定其居所,但官位始終處于變化之中。

    因此,應分族類而定其居所。

    且拓寬道路,疏浚溝渠,完善下水設施。

     以族類定居所,恐怕是四民依其職,士族依其家世,進行區分。

    氏族分定政策作為肅正風俗之要義,乃是強力支配當時漢族之思想。

     高祖曾诏告百官:近代以來以家世之高下區分官位,想來此習慣有優點亦有缺點,請各抒己見。

    漢族名臣首領李沖首先作答:朝廷設官向來不是為了賜予膏粱兒地位,而是為了輔佐時政,因此廣納人才是必然之舉。

    高祖答道:特别優秀的人才自當别論,然而出自君子家門者即便非當世之用,德行也屬純笃,因此任用門第高者為佳。

    對此,韓顯宗認為,向來中書監、中秘書監等執掌诏命的官職皆為膏腴子弟,現在中書監、中秘書監等人之子将來是否能勝任其位?高祖雲:總之,特别人才應不拘門第而予以拔擢。

    據此問答可見,漢族堅持人才本位論,而高祖則認為門第與任官存在必然聯系。

    考慮到當時事實,門第與官位之間,即便如南朝,看似沒有深厚關系,其實關系相當密切。

    例如,李彪等人十分優秀,深受高祖信賴,但因其家世卑微遭到名族壓制,高祖向其賜予官位之時,還特地下诏解釋,稱其雖不是世族出身,家中曆代沒出過達官顯貴,但确屬優秀人才。

    晉升位階之時,必先參考婚姻關系,此乃當時的習慣。

    而漢族方面在讨論任官時之所以采取賢才主義,僅僅是因為北地傳統形式,即所謂的儒生冗談嗎?筆者認為漢族名流堅持賢才主義其實是輿論的真實反映。

     《魏書·高祐傳》中記載高祐上疏,大意為:高祖之時,功勳之臣與普通官吏之間存在區别,普通官吏根據年資進級,而功勳之臣則主要參考家世,此乃事實。

    若想改革,則需要向舊臣提供爵賞而非官職。

    此觀點見于東漢儒者鄭玄的《孝經注》中。

    總之,高祐認為應充分承認舊有氏族的社會地位,但官位方面完全由君主獨裁決定。

    通覽《魏書》可知,當時漢族之中屢屢可見勸誡子孫勿任高官以求家族永續的家訓。

    他們其實是希望在帝王獨裁之下,其社會地位能受到承認。

    高祖在這類要求下,在太和二十年(496年)開始實行氏族分定政策。

     高祖的氏族分定目的有二。

    其一是确定世代仕魏之臣門第的高下,将其部族稱号改為漢風。

    其二是确立漢族門第的高下。

    此二者相互關聯,定門第高下後,兩族互相通婚,在以貴族為中心的社會制上,撤消漢蠻的界限。

    其詳情記載于《魏書·官氏志》及《通鑒》&ldquo齊明帝建武三年(496年)&rdquo條目。

    總之,鮮卑拓跋氏此時改為元氏,其他蠻族的部落名,例如拔拔氏、乙旃氏、步六孤氏、獨孤氏等,紛紛改為長孫氏、叔孫氏、隆氏、劉氏等,獲得相應的等級。

    漢族方面,範陽盧敏、清河崔宗伯、荥陽鄭羲、太原王瓊四姓頗有清望,高祖納其女入後宮,納隴西李沖之女為夫人。

    此外,魏宗室鹹陽王禧娶其領地某家之女,帝責備之後,為六個弟弟新娶了高門之女,之前所娶的夫人統統降為妾媵,而非正夫人。

    帝所選之女,有蠻族,有漢族,總之今後不再有漢蠻區别。

    為氏族分定召開的大會上有一則故事:河東薛氏是著名門第,群臣将其認定為河東之首。

    但薛氏本宗曾從河東遷至蜀地。

    因此,高祖反對群臣之說。

    其時,薛氏子孫薛宗持戟立于殿下,稱自家由蜀地複歸本貫河東已經六世,若不将薛氏認定為河東姓氏,自己當場自殺。

    高祖這才承認。

     氏族分定至此結束。

    彼時,崔僧淵由南朝來魏做官,南朝給予他特别地位盼其複歸。

    對此,僧淵答曰: (高祖)惟新中壤,宅臨伊域。

    三光起重輝之照,庶物蒙再化之始。

     分氏定族,料甲乙之科,班官命爵,清九流之貫。

    禮俗之叙,粲然複興;河洛之間,重隆周道。

    巷歌邑頌,朝熙門穆,濟濟之盛,非可備陳矣。

     由此可見北魏人文在高祖手中化成之事實,北魏可謂盛極一時。

     北魏衰亡 北魏在高祖全盛期後,經世宗元恪(宣武帝),及至肅宗元诩(孝明帝)時,已步入衰亡命運。

    其間未滿三十年。

    北魏以王室為中心的拓跋一族(元氏)内部渙散,高祖的遠大改革非但未能阻止其頹勢,反而如趙翼所雲,加速了魏室的衰亡。

    現叙述王族内部的狀況。

     高祖為求同族親密,極為細心。

    曾舉行曲水流觞之遊,座上皆為同族及漢族名臣。

    不久日暮點燭,漢族臣僚首領李沖為高祖上千萬歲壽,請求退席。

    高祖曰: 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

    卿等且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

     此外,高祖對諸兄弟的勸誡極為懇切。

    為防止諸王蹈淫亂之險,特意幹涉,令其從蠻漢名族中迎娶夫人。

    但借用魏收之言,諸弟雖然親耳聆聽高祖的訓誡,但最終還是因為淫亂而導緻失敗。

    例如,鹹陽王禧、北海王詳,二人都曾參與遷都之事,且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

    《魏書》如此記載鹹陽王: 禧性驕奢,貪淫财色,姬妾數十,意尚不已。

    衣被繡绮,車乘鮮麗,猶遠有簡娉,以恣其情。

    由是昧求貨賂,奴婢數千,田業鹽鐵偏于遠近,臣吏僮隸,相繼經營。

     如此記載北海王: 貪冒無厭,多所取納;公私營販,侵剝遠近;嬖狎群小,所在請托。

    珍麗充盈,聲色侈縱,建飾第宇,開起山池,所費巨萬矣。

     由此清晰可見,王室代表們可謂極力貨殖與淫亂。

     高祖遷都後不久就去世,死前留下遺言,囑托上述二王及彭城王勰輔助嗣子世宗。

    其中,彭城王的賢明之譽甚高,高祖更委以重托。

    但彭城王深知兄弟和睦共仕世宗一事之困難,于是回複高祖,稱自己早已遁世,但力之所及,定當全力輔佐王室。

    但若遇到困難,将請求當場辭官。

    高祖察知其本意,于是交與世宗一個字條,内容如下: 汝(世宗)第六叔勰,清規懋賞,與白雲俱潔;厭榮舍绂,以松竹為心。

    吾少與綢缪,提攜道趣。

    每請解朝纓,恬真丘壑,吾以長兄之重,未忍離遠。

    何容仍屈素業,長嬰世網。

    吾百年之後,其聽勰辭蟬舍冕,遂其沖挹之性。

    無使成王之朝,翻疑姬旦之聖,不亦善乎?汝為孝子,勿違吾敕。

     可見高祖的真意。

     繼承高祖之後的世宗,《北史》稱贊道:&ldquo臨朝深默,端嚴若神,有人君之量矣。

    &rdquo《魏書》則評論其缺點稱:&ldquo寬以攝下,從容不斷,太和之風替矣。

    &rdquo如前篇所述,世宗一代屢屢對南方發起征戰,甚至一度有攻略四川全省之勢,且洛陽四方輻辏,熙熙攘攘,一副全盛氣象,但仍然難掩其内部瓦解之勢。

    尤其是世宗給予親信漢人趙修以破格權力,同時任用漢人茹皓、外戚高肇等人,此做法招緻蠻漢名族的普遍反感。

    上述幾人門第不高,德行不修,尤其高肇更是因無識而被一般名流嘲笑。

    然而他們竟借世宗的寵愛排擠高祖諸兄弟,鹹陽王禧首先成為犧牲品,之後北海王詳乃至名望最高的彭城王勰也倒在高肇毒牙之下。

    如此一來,高肇便被全體王族所憎惡,王室的危險已然萌芽。

     世宗在位十七年身死,肅宗代之。

    因其年幼,于是由生母靈太後胡氏攝政,在此女主統治之下,魏徹底走向滅亡。

     北魏有鑄金人蔔吉兇的習慣。

    如前所述,這是鮮卑及其他北方種族特有的習俗(參照第二章)。

    《魏書·後妃傳》記載,按魏的傳統,冊立皇後之時,必令其親鑄金人,成者為吉,定為皇後,不成者則不得為後。

    但依現存史料,以鑄金人定皇後的記錄僅見于太祖之時,且太祖以後,在太子即位前殺其生母。

    這正是太祖的本意,即匡正婦人參與國政的弊害。

    于是,誕下曆代太子的夫人皆按此例被殺。

    如此一來,一方面,太子生母面臨極為悲慘的人生結局,另一方面成為皇帝者需将先帝的一名夫人認作皇太後,對她表示無上尊敬。

    王鳴盛《商榷》中詳細記述了高祖對文明皇後的恭順态度。

    據此可知,文明皇後自高祖之父顯祖之時就被認作皇太後,代替顯祖生母撫養顯祖。

    顯祖年僅十二歲時登基,自然由文明皇後攝政。

    顯祖十八歲,已到親政的年紀,卻忽然讓位于高祖。

    顯然這是文明皇後的強制命令。

    顯祖讓位後仍幹涉政事,不久後暴斃,明顯是遭文明皇後毒殺。

    文明皇後私行不治,有多名嬖人,懼怕手上無權而失勢。

    顯祖遭毒殺之後,文明皇後長期攝政。

    站在高祖的角度,文明太後是殺父的仇敵。

    但高祖在她面前卻仍然一副恭順的态度,實在難以用常識解釋。

    現舉一個極端例子。

    文明皇後死後,高祖絕食五日,且喪中不食酒肉,不碰女人,自稱&ldquo哀慕纏綿,心神迷塞,未堪自力親政&rdquo。

    文明皇後去世之年,更是完全不理朝政。

    即便假設其不知太後毒殺生父顯祖一事,太後對高祖也不過是祖母的關系。

    而除去撫養高祖這一層關系,他們并無直接血緣關系。

    因此,默默容忍太後淫亂無度且專權執政已是非常不可思議,太後死後竟還緻以纏綿之情,完全不知是何原因。

    王鳴盛所言雖然對事實的解釋加入了想象成分,但總體上我們不得不承認如其所雲。

    總之,連中國學者都無法理解,可見此風習非中國所有。

     《顔子家訓·治家》篇有雲: 邺下風俗,專以婦持門戶,争訟曲直,造請逢迎,車乘填街衢,绮羅盈府寺,代子求官,為夫訴屈,此乃恒、代之遺風乎。

     閻若璩将此&ldquo恒、代遺風&rdquo解釋為北魏舊俗。

    北魏有尊婦人之風,遺風也廣傳于北方漢族之間。

    事實上北魏之時,正夫人常常手握巨大權力。

    按中國傳統習俗,一般皇帝王侯身份之人,除正夫人外,還擁有一定數量的妾媵。

    然而,魏并無此規定。

    對此,東平王孝友有一篇頗具諷刺意味的上疏文,曰: 将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後族,故無妾媵,習以為常。

    婦人多幸,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

    設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離索,身事迍邅,内外親知,共相嗤怪。

    凡今之人,通無準節。

    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

    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

    持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自雲不受人欺,畏他笑我。

    王公猶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

    夫妒忌之心生,則妻妾之禮廢,妻妾之禮廢,則奸淫之兆興,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

     夫人應抱有妒忌之心,《魏書》中有多個案例。

    這與容許妾媵的中國思想,即正夫人不得妒忌的想法是性質完全相異的風俗。

    因為妾媵不被允許,所以這個時代的蠻族王侯必然降下身份,從奴婢階級娶妾。

    當時中國輿論認為,這是淫亂之源。

    總之,正夫人受尊重是事實,殺太子生母也許與之相關。

    而殺太子生母之風休止是從靈太後開始,而靈太後又導緻魏的滅亡,實在是奇妙因緣。

     靈太後胡氏年幼之時便追随當時貴族流行的風潮,一度出家削發為尼,後入世宗宮中。

    當時,世宗嫔禦皆祈祝神佛,願生諸王、生公主,而非太子,因為懼怕招緻殺身之禍。

    唯獨靈太後對衆夫人說:&ldquo天子豈可獨無兒子,何緣畏一生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冢嫡乎?&rdquo同列的夫人紛紛給予忠告,但其不為所動,在幽夜獨自起誓,若所生男兒為長子,即便身死亦無怨言。

    于是肅宗誕生。

    不知出于何種理由,世宗并未按照慣例賜死胡氏。

    世宗死後,胡氏作為太後攝政。

    群臣上書稱其為陛下,胡氏也自稱朕。

    世宗在世之時張揚跋扈的高肇受魏王族庇護,但也難逃敗滅。

    肅宗照例恭順侍奉太後。

    表面看來,在此女主治下,太平氣象溢滿王族之中。

    例如,太後曾宴群臣于都亭曲水,令王公以下作詩。

    太後之詩為:&ldquo化光造物含氣貞。

    &rdquo肅宗和之:&ldquo恭己無為賴慈英。

    &rdquo母子之間和氣藹然。

    又太後幸禦藏絹的左藏,由諸臣陪同。

    太後開藏,令各人自由取絹。

    漢族名臣李崇、宗室元融皆因所負過重,颠仆于地,崇扭傷腰,融扭傷腳,被世人所嘲笑。

    但在随心所欲的女主治下,群臣醉于太平。

    但無論宮中如何太平,事實上魏的普遍形勢是一步步走向瓦解。

    且看洛陽都城的情狀。

     如前所述,高祖遷都之初,漢族大臣主張應為都城經營做好最為詳密的規劃。

    及至世宗之時,洛陽三百二十三坊,一坊三百步的街衢已經形成,但其内部狀況已是混雜至極。

    甄琛上奏稱: 今遷都以來,天下轉廣,四遠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難可備簡,寇盜公行,劫害不絕,此由諸坊混雜,厘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檢察故也。

    &hellip&hellip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戶、五百戶,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仆隸,蔭養奸徒,高門邃宇,不可幹問。

    又有州郡俠客,蔭結貴遊,附黨連群,陰為市劫。

     邢巒上奏稱: 景明(世宗年号)之初,承升平之業,四疆清晏,遠迩來同。

    于是藩貢繼路,商賈交入,諸所獻貿,倍多于常。

     綜合上述二文可察知,洛陽自世宗以來成為極盡繁華之都,但同時城内又極為混雜,奸徒竟敢公然搶劫。

    如外篇所述,高祖遷都洛陽之時,令四方蠻族酋長進貢。

    在都城治理方面,實施三長制度&mdash&mdash組織民戶,設置裡正,令其擔當轄内警察行政的任務,但這明顯無法實行。

    後令守衛王城的羽林騎巡視諸坊,以此彈壓盜賊。

    但羽林騎的素質絕非優良。

     羽林及虎贲作為禁衛軍,統帥是天子左右侍官。

    侍官是非拓跋族的蠻族酋長子孫或魏勳舊世家的子孫。

    下轄兵士一般是從屬長官的所謂部曲。

    北魏時,此類武官的子孫尤受優待,于是與文官清流互通仕途。

    漢族名臣張彜之子仲瑀曾試圖改革,試着制定他們在文官以外的系統來進叙的方法。

    當然,匡正官僚的紀律是其主要目的。

    但習慣優待的武官們聽聞改革方案後大怒,立榜于都城大道之上,糾合黨徒,蜂擁至張彜家。

    張彜嚴肅以待,羽林、虎贲武官們于是齊至尚書省,搜尋張彜長子始均,但未找到,乃用瓦石投擊省門,&ldquo遂便持火,虜掠道中薪蒿,以杖石為兵器,直造其第,曳彜堂下,捶辱極意,唱呼嗷嗷&rdquo。

    後焚其屋宇,始均被投于火中,仲瑀雖幸免于難,但張彜身負重傷。

    他在病重之時呈上奏折,其文痛切,但朝廷僅處罰羽林兇強者八人,其餘不複追究。

    《魏書》作者魏收評論道,有識之人已預知國紀将墜。

     根據以上叙述可知,王城禁衛軍的紀律已完全廢弛。

    從一般軍紀而言,其亂雜之狀也基本一樣。

    如前所述,世宗一代,勢力強盛,往南方發展。

    但詳細說來,持續南征并非世宗本意,隻不過是一二皇族的主張。

    因此從軍諸将毫無戰意,眼中隻有恩賞。

    北魏之法規定,恩賞與加官晉爵全憑殺敵數量。

    然而,當時偷階冒名之事盛行,即将校的功勞全部以軍隊統帥之名報尚書省兵部,當時未參戰的将校也能記功,并由此得進勳階。

    此外,還有多人實際上讓奴隸替代自己,但對外則稱親自出征。

    前述張彜之子始均等人見軍人為求恩賞而殘殺無辜良民,其首級或達數萬,于是憤而燒掉良民首級,毀滅軍人求賞的證據。

    此外,軍隊統帥即便出師也絕不交戰,故意拖延時日向朝廷索要軍費,或力求加官晉爵擴張自身權勢。

    世宗、肅宗之時,綜合關于軍事的上疏意見,可知此時的國家軍隊,全部被武人私欲所掌控,軍紀的紊亂可謂達到巅峰。

    有識之士已認識到軍紀紊亂是造成社會不安的一大原因。

    袁翻在上疏中稱: (意譯)近來遭軍事征發之徒,勇猛者好掠奪良民,若遇強敵則立刻投降成為奴隸。

    老弱者隻要多少知曉金鐵工技或草木之事,就被百方苦役,或至深山伐木,或在平陸耘草,如此榨盡良民之力技,用度供給卻大幅削減,冬夏氣候嚴酷,身死者十有七八。

     高謙的上疏指出,百姓不堪征發之苦,背井離鄉,土地荒廢。

    以武力為背景确立秩序的魏,武力衰頹,官制紊亂,再次預示社會險象。

    而以靈太後為中心的宮廷,則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氣象。

     關于北朝佛教,筆者将在外篇叙述。

    靈太後當政之時,令諸州各建五級浮圖,洛陽城内寺塔鱗次栉比。

    由寺塔數量足見佛教的極盛,但同時也是教界最為堕落之時。

    太後趁此時勢潮流,托言拜佛,肆意遊幸。

    城内永甯寺九層佛塔是太後喜愛登臨之處,她又屢屢臨幸嵩山及龍門石窟寺等處,每次必有大量扈從相伴,他們或糟蹋農民作物,或恣意征發,勞民之處可見一斑。

    太後如此遊幸之時,突然外部發生一事。

     久在外蒙古得勢的柔然遭受高車族攻擊,兩名酋長向北魏尋求保護。

    其中一人名叫阿那瓌。

    魏将其安置于柔玄、懷荒兩鎮之間。

    其時,漢族方面的議論者反對此處置,主張将其留于陰山境外,充分供給物資,但需嚴密監視其行動。

    但魏勳舊世臣尤其六鎮邊将等人将此視為立軍功的良機,主張同意阿那瓌的請求,由魏軍護送至外蒙古。

    此主張被采納,魏于是令宗室元孚率三十萬之衆慰勞阿那瓌。

    但阿那瓌反而擒拿元孚作為人質向南掠奪。

    魏聞之大驚,随即派李崇、元纂為大将率十萬騎征伐之。

    阿那瓌逃至北方,此事暫時告一段落。

    但是由此暴露出六鎮軍紀廢弛的事實。

    李崇認為應進行改革。

    理由在于,六鎮的組織原為征發漢民,統帥者皆為強宗子弟。

    然而高祖遷都以來,六鎮将帥基本被無視,有司違背實際,将征發之人稱作&ldquo府護&rdquo,使役他們就像自己的奴仆。

    在仕官與婚姻上,他們不被認定為清流,對比族類中身居洛陽貪圖富貴者,自然抱有憤怨之情。

    現在宜改鎮為州,分離郡縣,解散府戶為民,入仕的次序應以其舊日的地位而定。

    但當時王室之中無人有采納此意見的明識與實力。

    果然叛亂在六鎮爆發,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率先糾合蠻漢兩方心懷不滿的軍人,侵入武川、懷朔二鎮。

    二鎮陷落,與此同時,甘肅陝西一帶,叛亂爆發。

    據甘肅秦州的莫折念生勢力尤其強大,魏王室之中已無名将可前往鎮壓。

    南朝齊宗室蕭寶夤被委以鎮撫的重任。

    然而,他坐擁大軍卻屢戰屢敗,後因謀反被誅。

    如此一來,北方及西北的叛亂逐漸擴大,東方直隸平原地區又有葛榮起義攻略州縣。

    此時為魏鎮守山西一帶并統撫該地之人為向來與魏關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