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北朝時代——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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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戰。

    如前所述,拓跋什翼犍不堪此族襲擾之苦。

    太祖道武帝之時,曾先後兩回嘗試遠征高車。

    第一回如前所述,将高車族追擊至鹿渾海,第二回發生在天興二年(399年),屬特大規模的計劃。

    此時,魏大軍悉數取道東北多倫諾爾地區,沿陰山向西北行進,沿途征服當地民族,其一隊越過大漠襲擊高車根據地。

    太祖将高車人引向漠南,&ldquo太祖自牛川南引,大校獵,以高車為圍,騎徒遮列,周七百餘裡,聚雜獸于其中,因驅至平城&rdquo,即以高車之衆建名為&ldquo鹿苑&rdquo的寬闊苑囿。

    此次遠征對高車族而言是緻命打擊,其後高車多歸附于魏,勢力日漸衰弱,柔然族取而代之,在漠北得勢。

     關于柔然(蠕蠕、芮芮),西洋學者認為它與西方記錄中所見的阿瓦爾族是同一種族,但其部屬系統不明。

    依《魏書》之說,起初拓跋部始祖力微曾掠得一名奴隸,後被穆帝猗盧所釋放,此奴隸逃至廣漠溪谷,糾集無賴之徒,成為一大勢力。

    其後代車鹿會自稱&ldquo柔然&rdquo,他們以前作為&ldquo郁友闾&rdquo或&ldquo木骨闾&rdquo為人所知,&ldquo木骨闾&rdquo意為&ldquo首秃&rdquo。

    首秃(即無發之頭)有何意味,筆者不明,恐為賤稱。

    既然改稱&ldquo柔然&rdquo,則&ldquo柔然&rdquo應含有尊貴意味。

    但北魏太祖道武帝認為此部族毫無智識,其狀類蟲,故寫作&ldquo蠕蠕&rdquo嘲笑之。

    總之,其部族系統不正,即便在蠻族之中也普遍被輕視。

    《南齊書》稱作&ldquo塞外雜胡&rdquo。

    就像以石勒為代表的羯族一樣,柔然在匈奴地位較低。

    此部族一般不常遷徙,冬在漠南,夏在漠北,大體歸附于拓跋部,後部族一分為二,其一據西方,尋求劉衛辰的保護,太祖暴怒,在大碛南之床山攻打之。

    後太祖部将追擊其餘衆至涿邪山(外蒙古尼赤金山)。

    北魏與柔然之争即始于此。

    但此時柔然一位名叫為社崘的酋長遠逃至北方投靠高車斛律部,後侵犯高車,遷徙至弱落水,以軍法統合部族。

    弱落水一般被認為是土拉河,所以他們應是在匈奴故地鄂爾渾河、土拉河流域取代高車勢力。

    社崘自稱豆代可汗。

    豆代為駕馭開張之意。

    北魏太祖曾謂崔宏曰:&ldquo社崘學中國,立法置戰陳,卒成邊害。

    道家言聖人生,大盜起,信矣。

    &rdquo由此言可見,社崘出現後,北魏在北方遭遇強大敵手。

     北魏在世祖太武帝之時,柔然部有名為大檀之酋長,在邊疆為患甚劇。

    此前,太祖晚年及太宗一代對柔然主要采取防禦方針,及至世祖轉而主動轉向征伐柔然的方針,并前後發起數次大遠征。

    對魏而言,尤為光輝的大勝是神?二年(429年)的遠征。

    此時有傳言稱南朝宋即将大舉北伐,因此對于征伐柔然,魏内部産生激烈反對意見,但世祖不為所動,令大軍從白漠(東道,今由歸化城北行至庫倫驿路)、黑漠(西道,今烏拉特旗西北至科布多驿路,丁謙說)兩道橫絕大漠,至栗水(翁金河),大破柔然軍,大檀震懼,率其族黨焚廬舍,西逃而不知所蹤。

    此次戰敗之後,柔然部落四散,竄居山谷,畜産布野而無人收。

    世祖從栗水西行至兔園水(丁謙謂為推河),高車諸部殺大檀族衆,前後歸附之人達三十萬。

    其後,柔然寇邊仍不絕于史,但此次大勝之後,北魏與柔然的關系暫時告一段落。

    此後,北魏确立其邊防組織,作為中原的王者成功阻止外蠻進寇。

     北魏全盛 世祖之後,經高宗拓跋濬(文成帝)、顯宗拓跋弘(獻文帝)至高祖拓跋宏(孝文帝),此中約五十年可視作北魏全盛期。

    其間北魏得以維持世祖所開拓的魏朝疆土,另一方面逐漸吸收漢族文明,及至高祖孝文帝遷都洛陽,魏在形式上完全成為漢族統治者。

    現圍繞此二點展開叙述。

     魏世祖統一北中國,對高車、柔然施加強力壓迫,将威力延伸至北狄,與此同時為構建北方防備,嘗試設立六鎮。

    六鎮為懷朔、武川、撫冥、懷荒、柔玄、禦夷,依楊守敬《水經注圖》考之,大體散布在今日内蒙古東部的察哈爾、綏遠區域,設于陰山山脈的要地。

    此區域自拓跋氏初現中國史書之時開始,即為其勢力所在之處,換言之是拓跋部根據地。

    對北魏而言最為重要的是懷朔、武川兩鎮。

    拓跋部尚未建都于平城前,歸化城南面的盛樂是最主要的根據地,也是太祖拓跋珪的發祥地。

    依郦道元《水經注》記載,以盛樂為中心有種種宮殿,皆與太祖有關,且太祖之後曆代天子屢屢巡幸至此,示威北方。

    盛樂西方、黃河南折之處有懷朔鎮,其北方,越過白道嶺後有武川鎮。

    此二鎮相望,拱衛盛樂城。

    其東方,魏曆代天子屢次巡幸濡源。

    其準确地點不得而知,但可确定為上都河之源、獨石口東邊。

    以之為中心,設柔玄、禦夷二鎮,此二鎮與懷朔、武川中間又有撫冥、懷荒二鎮,魏北部防線可大體推知。

    但此六鎮究竟建于何時尚無明确記錄。

    但如前所說,世祖前代太宗之時開始,方在北邊構築長城。

    因此,可推測應是自那時開始在此等要害之地配置駐屯軍。

    世祖之初,征伐柔然,其降人多數配置于六鎮之間,可知當時六鎮已然存在。

    其後世祖從中國内地征發十萬人夫,耗時兩年,在此地建塞圍。

    此恐為六鎮外貌整備的開始。

    六鎮的設立本為防備外敵,其防備逐漸完成,說明北魏由積極攻擊轉為消極防禦。

    與此同時可以想見,北魏諸帝北邊巡狩漸次減少。

    例如,從太祖至世祖時代幾乎年年巡狩,每次必進行盛大狩獵,諸部酋長全需參加。

    最為盛大的一次當數世祖在太平真君三年(442年)禦幸盛樂城之北廣德殿所舉行的巡狩。

    其詳細記載未有流傳,但著名宰相崔浩所寫碑文之一節被《水經注》所引用,如下: 肅清帝道,振懾四荒,有蠻有戎,自彼氐羌,無思不服,重譯稽颡,恂恂南秦,斂斂推亡,峨峨廣德,奕奕焜煌。

     恐北邊各酋長皆在世祖之前行嵇颡之禮。

    但世祖死後,高宗、顯祖、高祖數代,巡狩之事漸少。

    與之相反,對漢族的各種措施逐漸增多。

    且從北魏擅長的武力方面來看,不得不借助漢人力量的事例逐漸增多。

     今為探明其情況,舉全盛期之漢為例。

    其北邊第一防線為遙遠的甘肅西北敦煌、張掖地區(依漢時名稱,即積石、祁連山脈)至黃河流域的賀蘭山、陰山山脈一帶。

    此範圍大體歸于北魏勢力之下,但就北魏防備系統而言,以六鎮為中心,與之相連的西方沙碛之地僅為内蒙古黃河之北至賀蘭山内側一線,自涼州姑臧延伸至西北則僅設置若幹鎮戍,作為防備可謂相當薄弱。

    例如,世祖滅沮渠而取姑臧之時,宰相崔浩提議,在如此遠隔之地僅設鎮戍之兵,恐難成防備,務必将漢族豪家與人民移住此地以謀開拓。

    其意本為效仿漢家的政策,但此提議未被采用。

    但姑臧以東,薄骨律鎮已實行開墾計劃。

    此鎮一般認為系甘肅省東北部黃河内側的靈州,若逆黃河而上,則河套沙漠中有名為&ldquo沃野&rdquo的鎮戍地。

    世祖末期,薄骨律鎮守将刁雍計劃引黃河之水,築溝渠而興良田,後造運船,計劃将物資運抵沃野鎮。

    而《水經注》明确記載,沃野鎮引入黃河之水灌溉田地。

    由此可見,當地乃有漢族農民逐漸遷入從事農業。

    而六鎮防備方面,顯祖之時,乃聽取源賀之策,北中國征發各地之犯人以充邊防,主要配備于六鎮之間。

    有學者認為,中國兵士素質惡化正是源于此。

    總之漢人加入北邊防備乃是事實。

    其後,征發内地漢人三萬人,主要配備于懷朔、武川兩鎮。

    從此北魏在此二鎮之間築城,且新赴邊戍之兵士從事地方墾殖,即實行所謂屯田策。

    及至高祖之時,為令此等犯人從事邊戍,屢屢施以特别恩惠。

    又因高闾之意見,昔日太宗計劃之築長城之說再次被提起,于是在六鎮全部構築種種防禦工事,北邊防備逐漸完成。

    如前所述,漢人力量愈發凸顯。

     現轉而觀察魏室與漢族的關系。

    雖然說是漢族,但筆者主要叙述權力所有者北中國豪族與魏室的關系。

    拓跋部與北中國發生重大關系始于太祖滅慕容部取中山之時。

    直隸、河南平原地區由此進入&ldquo五胡亂華&rdquo時代,各種蠻族相繼興亡,當地豪族為保自身權力,于是出仕于各蠻族政權。

    輔佐太祖的崔宏,其祖父仕于石虎,其父仕于慕容部。

    雖稱為出仕,但無法将之看作有統制國家的官吏。

    實際上,北魏之時,至顯祖之前,官吏均無俸祿。

    張白澤上疏之一節有雲: 周之下士,尚有代耕,況皇朝貴仕,而服勤無報,豈所謂祖襲堯舜,憲章文武者乎?(《魏書·張衮傳》) 因此,北地豪族以蠻人為君主恐為保全社會地位。

    從地方狀勢而言,北地動亂持續已久,地方全借豪族之手方能維持秩序,蠻族為在當地得勢,無法漠視豪族之力。

    所以蠻族酋長與中國豪族之間,其利害關系存有相互依賴的一面。

    而北地豪族在長時間的騷亂期維持了權力,自然成為社會上層階級,且借相互通婚,穩固其地位。

    論及著名家族,直隸有清河崔氏、範陽盧氏,河南有荥陽鄭氏,山西則有河東柳氏、太原郭氏。

    此等強族并不重視蠻族首領。

    例如,太祖曾向幕下張衮問起直隸地區的人物,張衮推薦範陽盧博、清河崔宏。

    但他們起初并未應諾仕魏。

    清河崔氏一族有名叫崔逞者。

    太祖在中山攻打慕容氏,食糧頗缺,于是命令崔逞制定征發方略。

    崔逞答曰:&ldquo取椹可以助糧&hellip&hellip可使軍人及時自取,過時則落盡。

    &rdquo此言明顯侮慢蠻族,太祖暴怒。

    其後,晉司馬德宗因為羌部姚興攻擊,向太祖求救。

    太祖令崔逞拟書信,其竟在信中稱&ldquo賢兄虎步中原&rdquo,太祖認為此言非君臣之禮,令其重寫,其竟以&ldquo貴主&rdquo替代&ldquo賢兄&rdquo。

    太祖暴怒,斬之。

    [1]此事件一方面可看出豪族對蠻王的态度,另一面亦可看出為太祖對豪族斷然威壓的方針。

    現從後一方面考察整體史實。

     據傳,太祖好讀之書為法家《韓非子》,其子太宗也頗愛讀《韓非子連珠》《太公兵法》等書籍,因此,魏刑罰苛酷。

    曾有魏同族之人在某地被殺,魏找到兇手後誅滅其三族。

    趙翼等人引用此等事例證明北魏刑罰的嚴酷。

    但同時也不能無視其優點。

    《魏書·刑罰志》記載,太祖當時已采用嚴罰主義,但一般而言,太祖廢除各種酷刑,且在适用方面,對大臣等權貴也毫無寬縱之處。

    法的公平反而得以實現。

    支持獨裁王室,敏于順應新時勢的漢族反而開始傾向建設新國家。

    如世祖的宰相崔浩所言,魏率漠北純樸之人入主中原,變風易俗,治化四方。

    正是他勸世祖确立統一北中國的大方針,當蠻族出身的大臣對遠征姑臧及征伐柔然持猶豫态度之時,唯獨他持強硬态度,緻力于令世祖成為名副其實一統中原的君主。

    但深受信賴的崔浩最後被世祖所殺。

     《資治通鑒》認為崔浩遭誅滅,原因有二:(一)恃才,将自己所推薦的人物強行任命為地方高官,因而廣受當時諸大臣的非議;(二)書寫魏一代的曆史,在其部下勸說下,刻石立于郊壇。

    但其直書魏先祖之事,魏部族之人暴怒,向世祖進讒言,世祖于是将其誅殺。

     此時,非唯崔浩,清河崔氏一門乃至與其存有姻戚關系的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等皆罹族誅之禍。

    大臣高允也差點被滅族,幸虧他是皇太子的師傅而得以幸免。

    世祖曾向高允言曰,若無太子,則還有數千戶難逃死罪。

    高氏一門就可能有數千戶被誅,那麼與崔氏一同被誅之人,數字應該十分龐大。

    通常中國曆史家将《通鑒》列舉的第二原因視為崔浩敗亡的主因,有人稱若崔浩的史筆傳至今日,則魏祖先的事迹更加清楚。

    但此想象恐與事實不符。

    《通鑒》将崔浩過度任用私黨列為第一原因,實為卓識。

    崔浩作為北中國名族的首領,欲引薦人才至中央以擔當政治改革的大任。

    《魏書·盧玄傳》有雲,崔浩曾意圖&ldquo齊整人倫,分明姓族&rdquo,欲建立當時南朝宋所實行的世族中心政治。

    但盧玄冷靜反對。

    他認為,凡事皆講求時機,即便想要立刻實現漢族中心之文明,贊成者能有幾人?還需深思熟慮。

    又崔浩欲令其一派之名族擔任地方高官,高允提出批評,指出崔浩将陷入險境。

    魏廣用漢族人士,但始終還是以魏王室為中心。

    太祖曾下诏: 而今世俗,佥以台輔為榮貴,企慕而求之。

    夫此職司,在人主之所任耳,用之則重,舍之則輕。

    然則官無常名,而任有定分,是則所貴者至矣,何取于鼎司之虛稱也。

     此乃對漢族徒求虛名的當頭棒喝,告誡世人應在人主的意志之下認真履行職務,這明顯帶有法家色彩。

    此方針一直持續至世祖時。

    與之相對,崔浩過于主張漢族中心而侵犯人主的權威,是其失敗的真正原因。

    魏的曆史問題成為誘因,崔浩終緻敗亡的命運。

     回頭細思,北中國的豪族名門經過&ldquo五胡亂華&rdquo時期,實際上得以維持其家世及勢力。

    即便王室厲行統一主義,但就事實而言,蠻族權貴樂于與漢族名家通婚,即便王室也在所難免。

    此外,從法規上而言,漢族名家子弟與蠻族權貴子弟共擔禁衛重任(參照外篇)。

    因此,承認此事實的同時實現統一,是魏王室理應嘗試的開明政策。

    為此所采取的方針應該是以王室權力定氏族的高下,如此一來,氏族得到相應的社會地位,自然政治上也獲得有利位置。

    與此同時,采取保障一般百姓生活利益的政策,在二者基礎之上,實現政治形式的統一。

    在魏鼎盛的高祖時期,除了三長制與均田法之外,還實行氏族分定政策。

    關于三長制及均田法,将從其他角度在外篇另說,現就氏族分定政策進行論述。

    且看高祖遷都洛陽的大事件。

     關于遷都情況,《資治通鑒》記載最為詳細。

    據記載,魏高祖孝文帝認為其都城平城土地寒冷,六月已有降雪,風沙常起,因此欲遷都洛陽。

    但群臣之中多人反對,于是高祖表面上說要征伐南齊,與群臣讨論南征之可否。

    其時,皇族之中地位最高的任城王澄痛陳南伐不可取,高祖變色痛罵:&ldquo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衆邪!&rdquo任城王回答:&ldquo社稷雖為陛下之有,臣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rdquo高祖這才面色緩和,令各人發表看法。

    結果明顯南伐與輿論相悖。

    不久後,高祖私下召見任城王,袒露心聲,稱平城是用武之地,而非文治之都。

    今時今日應變風易俗,因此才欲遷都中原。

    此時高祖決心甚笃,甚至認為:非常之事待非常之人。

    [2]任城王表示贊成,請命鎮壓北人即非漢族人士的反對聲音。

    高祖表現出毅然實行南伐的決心,于是漢族大臣紛紛上呈谏言。

    太和十七年(493年),高祖率軍三十萬從平城出發抵達洛陽。

    當時,霖雨不止。

    高祖如其聲明所言,志在征伐南方齊國,親自乘馬。

    群臣反對,立于馬前。

    漢族大臣李沖勸谏放棄南伐,但帝不為所動。

    後安定王休代表皇族流淚谏言。

    高祖對群臣曰:&ldquo今者興發不小,動而無成,何以示後!朕世居幽朔,欲南遷中土,苟不南伐,當遷都于此,王公以為何如?欲遷者左,不欲者右。

    &rdquo安定王等列于右,但皇族中有一人贊成遷都,群臣高呼萬歲。

    當時,北方舊人不欲遷都者占大多數,但因不欲南伐,所以無人反對。

    遷都之議得以确定。

    高祖于是派遣任城王至平城,令其傳達遷都之事,順便鎮壓不滿之人。

    其間,高祖巡視黃河沿岸都市,并加速經營洛陽,翌年下發遷都之诏,向天下公布理由,但诏書現已流失。

     由以上可知,遷都計劃全為高祖獨裁之策,事先知情者僅有任城王澄一人而已。

    之後高祖歸于舊都平城,與大臣論及遷都可否之時說道:平城位偏北方,不宜作為帝王之都。

    而高祖的專斷招緻平城舊臣強烈反對已是事實,尤其伴随遷都而來的各類改革更是增加了對高祖的不滿。

    其改革重點如下: 第一,将代人遷至河南。

    魏宗室廣川王的妃子死後葬于平城,而廣川王随高祖身在洛陽。

    廣川王去世,他是應該與妃子同葬于代都平城,還是葬于新都洛陽,當時成為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對此,高祖決定,若代人遷至洛陽,則需葬于郊外邙山。

    若丈夫死于代都,其妻遷入洛陽,方可随夫葬于代都。

    于是,高祖昭告天下,遷至洛陽的人民必須葬于河南,不得北還。

    與高祖共同南遷者全部成為河南洛陽人。

     第二,禁止胡俗胡語。

    禁止北人穿着鮮卑服裝以及使用鮮卑語。

    禁止使用鮮卑語無疑是一個大問題。

    根據現存史料,此改革同樣是高祖的獨斷之策,漢族權貴都未必完全贊成。

    總之,除卻三十歲以上已習慣使用鮮卑語的人,若想在朝廷出仕,則必須改變語言。

    高祖于是下诏,若有在朝廷中操北語者,免去官職。

     上述高祖的改革盡改北人舊俗,而從漢族風習,北方舊臣中自然多人反對。

    太子拓跋恂苦于河南地區的暑熱,常常希望返回代都,且經常穿着胡服而不聽高祖之诏。

    此外,有權的舊臣之中,有人對高祖遷都後主要任用漢族人士的做法深感嫉妒。

    這些人于是聚集謀反,不久就被任城王鎮壓。

    叛亂平定後,高祖赴平城同舊臣會面。

    其時,舊臣皆改穿漢式服裝,朱衣滿座。

    唯獨新興公丕身為國家元勳卻着胡服,于是他被剝奪所有官職,貶為庶民。

    如此一來,高祖的改革得以充分施行。

     趙翼《劄記》将遷都洛陽視為魏衰亡的重大原因。

    據趙翼考證,高祖徒興文治,自然武備廢弛。

    太祖之時,有一名部人作為使者被派往長安,之後竟效仿漢風容儀,于是被殺。

    另外,太宗計劃遷都邺城之時,崔浩勸谏說魏部屬不多,進入中原則勢力分散,不足以制禦漢族。

    魏于是以其武力與團結割據北方。

    此觀點在某種意義上應屬正确。

    但與其說北魏固有的風氣因為遷都而崩壞,倒不如說高祖因風氣崩壞才斷然遷都。

    此點還需考察。

    對遷都計劃最為盡力的任城王在高祖死後上疏,建議建立特别學校為魏宗室施以教育。

    其一節如下: 使将落之族,日就月将。

     在他眼中,魏宗室面臨着衰亡的命運。

    他絕非持當時漢族間盛行的&ldquo禮為治國之本&rdquo論調者。

    傳記記載其言論: 江外尚阻,車書未一,季世之民,易以威伏,難以禮治。

     主張可謂一目了然。

    高祖有心徹底改變舊來習慣,于是深愛其說,曾說: 朕方改朝制,當與任城共萬世之功耳。

     推敲此中意思,他們二人共謀改變舊習而樹立朝威。

    拓跋一族中尤為優秀的二人着手重大改革的原因,無非在于對當時漢文明的同化力感興趣。

    又《魏書·成淹傳》記載,高祖禦幸徐州,欲浮泗水入黃河,溯流返洛陽,軍宿于碻磝[3]。

    成淹以為黃河水流湍急,谏止其行。

    高祖曰: 朕以恒、代無運漕之路,故京邑民貧。

    今移都伊洛,欲通運四方,而黃河急浚,人皆難涉。

    我因有此行,必須乘流,所以開百姓之心。

     平城無漕運之便,即便為了供給從各地向朝廷進貢的蠻族,也有遷都的必要。

    但毫無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