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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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胡話,卻情意綿綿, 它涓涓流瀉,铿锵溫潤。

     他高聲朗讀,詩情高昂, 像酩酊的傑爾維格在酒宴上。

     二一 連斯基的詩篇還完好無缺, 這是他偶然存在我身邊的詩: &ldquo我那青春的黃金般歲月, 你們在哪裡,往哪裡飛馳? 未來給我準備下什麼? 我的目光在枉然尋搜, 它還隐藏在濃重的黑暗中。

     别找了,命運的法則很公正, 那槍彈會從我身旁飛過, 還是射中我,讓我倒斃, 兩者都好。

    是清醒或沉睡, 就要到來了,那命定的時刻。

     操勞的白晝固然美好, 黑暗的來臨也很美妙! 二二 &ldquo明天,朝霞的光芒将大放光明, 晴朗的白日閃耀出它的燦爛, 而我,也許将走進墳茔, 在它的神秘蔭蔽下長眠, 那潺湲的厲司河水将吞噬 我這年輕詩人的記憶。

     這世界将會把我遺忘, 但你會來嗎,我美麗的姑娘, 你可會對着我這早逝的屍身 灑下熱淚,想到:他曾和我熱戀, 曾經對我一個人奉獻 他那蓬勃生命的慘淡黎明!&hellip&hellip 我真摯的朋友,我心愛的少女, 來吧,來吧,我是你的伴侶!&hellip&hellip&rdquo 二三 他寫得這樣憂傷和陰暗, (我們把這叫做浪漫主義, 雖然在這裡我一點沒看見 浪漫主義,但這有什麼關系?) 在這晨光将要來臨之時, 他終于把困倦的頭低垂, 當他寫到時髦的理想這字眼, 連斯基已擋不住襲來的困倦; 但是他剛剛為迷糊的睡意 所誘惑,正蒙眬進入夢鄉, 那芳鄰已走進寂靜的書房, 大聲呼喊,喚醒了連斯基: &ldquo該起來了,已六點過了幾分, 奧涅金一定在等着我們。

    &rdquo 二四 但是他錯了,葉甫蓋尼 這時還在做着深沉的夢。

     濃重的夜色已變得清晰, 蘇醒的公雞正遇上金星。

     奧涅金的睡夢仍很酣暢, 太陽已升到高高的天上, 輕飄的雪花閃爍在天際, 随風盤旋,但是葉甫蓋尼 仍然懶懶地賴在床上, 夢神在他頭上翺翔徘徊, 他終于從夢中醒了過來, 于是掀開兩邊的幔帳; 他一看,明白了時間已不早, 應該出門去會他的朋友。

     二五 他急忙打鈴。

    法國仆役 吉約很快跑到他身邊, 給他拿來便鞋和晨衣, 還遞給他一件貼身的襯衫。

     奧涅金匆匆忙忙地更衣, 還吩咐仆人趕快收拾, 要仆人和他一起出門, 還把手槍盒子帶上身。

     輕便的雪橇準備停當, 他坐下,徑直往磨坊飛奔。

     一會兒就到了。

    他吩咐仆人 帶上那緻命的勒帕熱手槍 跟在他後面,把拉車的馬 拴在野外的兩棵橡樹下。

     二六 連斯基在堤壩旁靠上身子, 他早就等得很不耐煩, 這時那位農村裡的機械師 紮烈茨基卻在議論着磨盤。

     奧涅金來了,表示了歉意。

     &ldquo哪裡啊,您的副手在哪裡?&rdquo 紮烈茨基好不驚訝地問他。

     在決鬥上他守規矩,循古法, 由衷地喜愛正規的方式, 他可不允許随随便便 就這樣把對手送上西天, 而必須講究嚴格的規矩, 尊重自古以來的傳統 (這一點他值得我們稱頌)。

     二七 &ldquo我的副手嗎?&rdquo葉甫蓋尼說道, &ldquo就是他:我的朋友吉約先生。

     也許您不會反對他的效勞, 我想請他來給我作證, 雖然他沒有什麼名聲, 可他無疑是個正直的人。

    &rdquo 紮烈茨基隻把嘴唇咬咬。

     于是奧涅金對着連斯基問道: &ldquo可以開始嗎?&rdquo&ldquo開始吧,請。

    &rdquo 弗拉基米爾回答,于是兩對手 走到磨坊後。

    在遠處的田頭 紮烈茨基正和那正直的人 雙方進行着重要的談判, 兩仇人對立着,垂下了眼睑。

     二八 他們竟成了仇敵!多久以前 嗜血才導緻他們的分手? 多久以前他們還如此投緣, 共同享受閑暇和珍馐, 交流着思想和事務?如今 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仿佛在可怕難解的夢中, 他們彼此都冷酷無情 在無聲處為對方籌劃着毀滅&hellip&hellip 趁現在還沒有染紅雙手, 他們不是可以化敵為友? 不是可以和睦地分袂? 但上流社會的敵意很瘋狂, 就怕面子上受到損傷。

     二九 手槍都擦得锃亮晶瑩, 小錘子敲着通條铮铮響。

     子彈裝入磨光的槍筒, 扳機第一次嚓一聲扣上。

     火藥像一股灰白的細流 撒進手槍的火藥池裡頭, 齒狀的火石牢牢地裝上。

     那仆人吉約心裡發慌, 呆呆地在一個樹樁後站立。

     兩個仇人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