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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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白晝陰暗而短促的地方, 生存着不感到死亡痛苦的種族。

     &mdash&mdash彼特拉克 一 發現弗拉基米爾已悄然離開, 奧涅金又感到索然無味, 他在奧麗加身旁沉思起來, 對自己的報複頗為陶醉。

     奧蓮卡也跟着打起呵欠, 她尋找連斯基,往四面察看, 這科奇裡翁舞長得不知消歇, 像夢魇攪得她精疲力竭。

     舞會結束了,接着是晚餐。

     給客人們一一鋪好了床, 就寝的地方從進屋的門廊 直延伸到使女們居住的房間。

     大家都想安靜地睡下, 唯有奧涅金獨自回了家。

     二 所有的人都沉入夢鄉:客廳裡 肥胖的普斯嘉科夫打着呼噜, 身旁是他那肥胖的老妻。

     格伏茲金、布雅諾夫、彼杜什科夫, 和弗裡亞諾夫(他身體欠安), 一起在飯廳的椅子上安眠, 特裡克先生在地闆上睡覺, 他身穿絨毛衫,戴着舊睡帽。

     在達吉雅娜姐妹的閨房裡, 少女們做着甜蜜的美夢, 隻有可憐的達吉雅娜孤苦伶仃, 黯然神傷在窗前伫立, 她被狄安娜的光華照亮, 呆呆地對着幽暗的田野凝望。

     三 他那出人意料的來訪, 眼睛裡刹那間流露的柔情, 和奧麗加在一起時的古怪反常, 都深深地滲入她的心中; 她左思右想都無法明了 他的行為,一種妒意的煩惱 不斷擾亂着她的方寸, 猶如一隻冰冷的手揪住她的心, 她腳下仿佛有一道深淵 一直在喧鬧,變得愈加漆黑&hellip&hellip 達尼亞心裡想:&ldquo我定會毀滅, 但為他而死我心甘情願。

     我決不抱怨:為什麼要抱怨? 他本來就不能給我幸福美滿。

    &rdquo 四 說下去,說下去,我的故事! 一個新人物在招呼我們。

     離開連斯基居住的莊子&mdash&mdash 紅山村五裡路外有一個鄉村, 荒涼偏僻,适宜哲人隐居, 住着一個仍健在的紮烈茨基, 從前他是個蠻橫的暴徒, 賭窟黑幫裡面的頭目, 浪子的首領,在酒館裡高談闊論, 可現在變得樸實而善良, 是個光棍家庭的戶長, 溫和的地主,可靠的友人, 還是個相當正直的人物: 我們的時代在不斷進步! 五 從前,有些人喜歡奉承捧場, 曾經誇獎過他的蠻勇: 确實,在五丈以外他用手槍 瞄準紙牌的愛司能百發百中。

     說來也不奇怪,他在戰鬥中 有一次竟然殺得來了勁, 大顯身手,表現出他的勇敢, 從卡爾梅克戰馬上滾下泥潭, 如同醉漢,他成了法國人的俘虜; 一件難得的寶貴抵押品! 這當代的萊古路斯,名譽之神, 甯願随時做一個囚徒, 隻要每天清晨能在維拉酒樓 賒賬灌下三大瓶老酒。

     六 從前,他經常拿别人開心, 他會愚弄某一個傻瓜, 也會巧妙地蒙騙聰明人, 有時是當面,有時暗中耍滑, 雖然他對别人的戲弄, 并非沒經受教訓的慘痛, 雖然他自己也曾經上當, 就像一個傻裡傻氣的笨蛋, 他還是會跟人快樂地辯論, 時而俏皮時而愚蠢地反駁, 有時他精明地保持沉默, 有時又精明地與人鬥狠, 他會挑唆年輕的朋友, 把他們雙雙送去決鬥。

     七 或者讓他們握手言歡, 以便三人去吃喝一頓, 然後暗中編些笑話和謊言, 把他們說得不值分文。

     但是時過境遷!那豪勇 (正如另一種遊戲&mdash&mdash愛情的夢) 已和蓬勃的青春一起逝去。

     就像我說過的,紮烈茨基 終于從生活的暴風雨中躲開, 在稠李和洋槐的濃蔭下隐居, 如同看破紅塵的明智之士, 他像賀拉斯一樣,種種白菜, 喂養一大群鵝鴨家禽, 教孩子讀讀識字課本。

     八 他并不愚蠢,而我的葉甫蓋尼 雖然并不欣賞他的為人, 卻喜歡他評斷事物時的睿智 和對各種問題的清醒談論。

     葉甫蓋尼和他素有來往, 和他見面也很是歡暢, 這次見他一早就到來, 并不感到有任何意外。

     對方和他寒暄了一陣, 就戛然打斷開頭的話題, 喜笑顔開,說明了來意, 把詩人的便箋遞給奧涅金。

     奧涅金走到窗口前面, 默默地讀完了這封便箋。

     九 那是挑戰書,一個簡短的要求, 客氣而高尚,又稱為戰書: 連斯基請他的朋友去決鬥, 寫得恭敬、冷峻又清楚。

     看罷信,奧涅金不假思索, 轉身對着受委托的使者, 沒有二話,幹脆地應對, 回答:他随時準備奉陪。

     紮烈茨基站起來,不再解釋, 說他不想在這裡耽擱, 家裡還有事情一大摞, 他立即告辭,剩下葉甫蓋尼, 一個人對着自己的良心, 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