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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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流社會的客廳; 無論是流言還是打波士頓, 是多情的秋波、做作的歎氣, 什麼也不能打動他的心, 他對什麼都不聞不問。

     三九 四〇 四一 ············ ············ ············ ············ 四二 上流社會乖戾的太太們! 他首先就把你們冷落在一邊; 老實說,在我們這個年份, 高談闊論夠叫人厭煩; 雖然有的太太也許能 扯扯沙伊和邊沁的理論, 但一般說,她們那些扯淡 雖然無害,卻叫人十分難堪; 她們還顯得那麼玉潔冰清, 那麼雍容華貴,那麼聰明穎異, 那麼虔誠地信奉上帝, 那麼謹小慎微,那麼端方莊重, 那麼叫男人難以接近, 那模樣能叫人害上憂郁症。

    [3] 四三 還有你們,标緻的妙齡女郎, 飛快的馬車常載着你們, 急馳在彼得堡的通衢大道上, 在那夜闌人靜的時分; 我的葉甫蓋尼也離開了你們。

     他對瘋狂的娛樂不再醉心, 奧涅金閉門關在家裡, 一邊打呵欠,一邊拿起筆, 想搞點寫作,可這工作太勞累, 使他難受,煩悶得發瘋, 到頭來,一個字也沒流出筆鋒, 他因此沒有加入那激情的行會, 這行業我不想加以評論, 因為我自己也屬于那一群。

     四四 他又過起無所事事的日子, 為靈魂空虛而苦惱不已, 于是又坐下&mdash&mdash懷着雄心壯志, 想用别人的智慧充實自己; 他把書成排擺上書架, 讀呀,讀呀,可一切全白搭: 那裡很無聊,全是欺騙和夢呓, 那裡不講良心,全無意義, 全套上種種精神桎梏, 陳腔濫調,都是老一套, 新的著作也遵循舊的軌道。

     他像丢下女人丢下這些書, 連同它們那塵封的一家, 用送殡的黑綢子蓋上書架。

     四五 擺脫了社交界的清規戒律, 像他一樣擯棄了世俗的浮華, 那時候我和他建立了友誼。

     從他的儀容我喜歡上了他, 我還喜歡他不由自主的幻想, 他那無法模仿的倔強乖張, 還有敏銳而冷靜的頭腦。

     我憤世嫉俗,他憂郁煩惱, 我們都領略過愛情的把戲, 我們都飽受生活的折磨, 我們的熱情都變得冷漠, 在我們這人生的黎明時期, 等待着我們的已是人們 和盲目的福耳圖那的仇恨。

     四六 誰真正生活過并且思索過, 誰就不能不藐視世人; 誰感受過,逝去日子的 幻影就不能不擾亂他的心: 他已經不再迷戀生活, 回憶咬噬着他猶如毒蛇, 悔恨也日夜折磨着他, 這些題目使我們的談話 常具有引人入勝的魅力。

     奧涅金的話起初令我震撼, 但是我很快就感到習慣, 習慣于他那尖刻的辯析, 習慣了他那半帶憤恨的玩笑, 他那刻薄的熱諷冷嘲。

     四七 就像夏天常碰到的那樣, 當那涅瓦河上面的夜空 顯得如此清朗而明亮,[4] 歡樂的河水波平如鏡, 卻未映出狄安娜的容顔, 我們回憶起昔日的浪漫, 回憶起當年萌生的情意, 不覺又感到惆怅和歡愉, 我們默默地陶醉忘情, 沉浸在柔情的夜發出的氣息, 猶如一個囚徒在夢裡 從牢中被帶到蔥郁的森林, 我們就這樣伴随着幻夢 來到年輕生命的黎明。

     四八 滿懷怅然若失的心情, 憑靠花崗岩砌成的堤岸, 葉甫蓋尼站立着,心事重重, 像詩人自己描寫的一般。

     四周靜悄悄,隻聽見哨兵 在巡夜時彼此發出的呼應聲; 蓦地從百萬街那邊響起 車輪的辘辘聲,是馬車在奔馳; 隻有一葉扁舟劃動着船槳, 在迷離睡去的河上漂動, 遠處的号角和粗犷的歌聲 足以讓我們蕩氣回腸&hellip&hellip 然而夜間最甜蜜的消閑, 還是低吟塔索的詩篇! 四九 亞得裡亞海滾滾的波瀾, 啊,布倫泰河!我将看見你, 并且重新滿懷着靈感, 傾聽你那醉人的聲息! 阿波羅的子孫視它為神聖, 從阿爾比昂驕傲的詩琴聲中, 我認識它,和它如有親緣, 在意大利金碧輝煌的夜晚, 我願同那忽而談笑忽而緘默、 正當妙齡的威尼斯女郎 乘着神秘的貢多拉随波蕩漾, 盡情享受安谧的快樂; 和她在一起,我的雙唇将漸漸 獲得彼特拉克和愛情的語言。

     五〇 會來臨嗎,我獲得自由的時日? 來吧,來吧!我在向它籲求, 我在海濱踯躅,等待着天時, 向漂過的海船頻頻招手。

     何時我才能沿着自由的海路, 在風暴的掩護下,同浪濤角逐, 開始我那自由的逃亡? 我該離開這乏味的海疆, 抛棄這與我為敵的海岸, 在南方微微泛起的漣漪中, 頭頂着我那非洲的天空,[5] 為幽冥晦暗的俄羅斯悲歎, 我在那裡愛過,飽經風霜, 在那裡我把心兒埋葬。

     五一 奧涅金本來要和我同行, 去見識一下異國的景緻, 但是命運很快就決定, 我們必須長時間分離。

     他的父親那時恰好病故, 一大群貪得無厭的債主 立即湧到奧涅金面前。

     每個人都有謀算和意見。

     葉甫蓋尼向來痛恨訴訟, 他對命運早已感到滿意, 全然不顧有多少損失, 索性把遺産全部奉送, 要不然他就是早有預見, 年老的伯父快一命歸天。

     五二 他突然得到一個信息&mdash&mdash 總管的報告,千真萬确, 說是伯父已卧病不起, 臨終之前想和他告别。

     讀了這封悲傷的來函, 葉甫蓋尼立即趕去見面, 他乘上驿車,一路飛跑, 可是他早已感到無聊, 準備為了留給他的錢财 去唉聲歎氣、憂煩和欺騙 (我就以此作小說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