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巴馬、摩德那和波倫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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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就擅自動手畢畢剝剝地生起火來。

    别人隻能喝到一點冷水,他竟能弄到一杯杯滾燙的咖啡。

    然後他就走到黑洞洞的街上,大聲喊着要買鮮牛奶,心想說不定會有人大清早牽着奶牛來送鮮牛奶的。

    套車的馬&ldquo來&rdquo的時候,我摸黑一腳高一腳低地也走到了城裡。

    雖說是進城,其實那城也隻不過是一片空曠的地方,并不大;又冷又濕的風,依照一定的方式,交替着向拱形建築裡刮進去,又刮出來。

    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而且下着大雨,倘若叫我等天亮了以後再來這個地方,我會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我怎麼也不希望有這樣的事。

     大約過了一個鐘頭,馬才牽來。

    那趕車的在等馬的時候罵個不停;一會兒像基督徒那樣咒罵,一會兒又像異教徒那樣咒罵。

    有時候那趕車的罵的是幾句很長的話,那麼起先還是基督教的咒罵,到後來就成了異教的咒語了。

    打聽消息的人一個接一個打發去了;打發去打聽馬兒消息的人,與其說是去打聽馬兒的消息,倒不如說是去打聽前面打發出去的人的消息,因為第一個人去了便不見回來,後來去的人一個個也都去了不見回來。

    馬總算到了,全部打發去打聽消息的人也前呼後擁地跟着回來了,有的在後面踢,有的在前面拉,一個個都朝那幾匹馬罵個不停。

    接着,我們這幾個人,老教士,年輕的教士,律師,塔斯卡尼人,全部各就各位。

    這時候,從旅店庭院各處的奇形怪狀的鴿籠似的屋子門内,傳來了一聲聲還沒有睡醒的人的話音:&ldquoAddiocorrièremio!Buon&rsquoviággio,corrière[6]!&rdquo聽見這些話時,我們的旅遊從仆咧着大嘴笑,也一聲聲地道别,我們的馬車碾着泥濘的道路,颠簸着慢慢離開了。

     從斯特拉德拉旅店出發到皮亞琴察有四五個鐘頭的路程。

    到了皮亞琴察,我們這一小隊人馬在旅館門前分手,各奔前程,分手時每個人都表示了各種不同的友好感情。

    那個老教士在大街上還沒走多遠兩腿又抽筋了;那年輕的教士将他那一包書放在一家門前的石階上,恭恭敬敬地替那老教士搓着兩腿。

    那律師的當事人已在院子門口等着了,他吻律師的雙頰,聲音很響,真叫人心中嘀咕,倘非為了一樁重大的官司,那一定是手頭緊着呢。

    那塔斯卡尼人,口銜一支雪茄,走走停停,他将帽子拿在手中,以便将他那兩撇長長的紊亂的小胡子尖兒好好地理一番。

    我與那很有膽量的旅遊從仆走上大街時,他立即就開始同我講述起與我們做伴旅行的這幾個人的私事與家庭情況來了。

     皮亞琴察是一座色彩暗淡,模樣頹敗,曆史悠久的小城。

    此地一片荒涼,與世隔絕,到處是青草,遍地是廢墟。

    壕塹幾乎填滿了,這給在四周漫遊的瘦骨嶙峋的奶牛提供了臭氣熏人的牧場。

    面目嚴峻的街屋,望着街路對面的其他房屋,左右不如意。

    最困倦、最寒酸的士兵在四處閑逛,那樣子,顯得既懶散,又貧困,毫不合身的軍服上非常難看地布滿了皺褶。

    最肮髒的兒童在最不暢通的街溝裡玩着臨時抓到手的玩具(豬與污泥)。

    最瘦的狗在最沒有色彩的拱形建築裡跑進跑出,一路覓食,但似乎總是覓不着。

    一座神秘、莊嚴的宮殿矗立在死氣沉沉的城的中央,莊嚴肅穆,一對巨人,即兩座巨大的塑像在兩旁守衛着這個地方。

    在&ldquo一千零一夜&rdquo的時代享有盛名的、長着兩條大理石腿的國王[7]或許會心滿意足地在這座宮殿裡養尊處優,他那血肉長的上半身絕不會有精力想着到外面來了。

     在這些懶洋洋地沉睡在太陽底下的地方漫步,真可以說是一次奇怪的、半苦半甜的睡夢之遊!在這廣闊的天地裡,每一個黴氣熏人、陰郁沉悶、被上帝所遺忘的城鎮仿佛都競相要超過其他城鎮,居于首位。

    在古羅馬帝國設防的時代曾有過一個棱堡和一個喧鬧的堡壘的山丘上,我坐在那裡意識到,直至現在我才體會到懶散是個什麼滋味。

    睡鼠在鑽進籠子、蜷縮起毛茸茸的身體之前,想必差不多也是處于同樣的狀态。

    龜在将自己埋在沙土之下以前想必也是如此。

    我覺得自己的頭腦已經生鏽了。

    要想開動思想器官,就像打開生鏽的門一樣,會發出&ldquo吱嘎&rdquo的聲音。

    仿佛無論何處都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也不必再做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