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羅讷河及阿維尼翁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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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龍是一處令人滿意的休息地,因為這裡有坐落在河岸上的舒适旅店,還有在河中來來往往的小汽艇,紅紅綠綠,色彩鮮豔。

    結束了塵土飛揚的旅行,來到這别有一景的地方,真令人心曠神怡,忘記了疲勞。

    然而,除非你喜歡居住在無邊無際的大平原上(那裡有一排排參差不齊的、大小不一的白楊樹,站在遠處望去那樹就像一個個斷了齒的梳子);除非你在一生中既不想爬山,除了上樓也不想登高,否則,你說什麼也不會贊同将夏龍作為定居地的。

     雖說如此,倘若拿夏龍與裡昂相比,你恐怕更喜歡夏龍。

    裡昂相去不遠,若有興緻,乘上剛才說的小汽艇,八個鐘頭便可到達。

     裡昂是多麼糟糕的城市啊!人們常說,到了倒黴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從雲中掉落下來似的!而這個地方,橫看豎看總像是整座城從天上掉下來的,就像從空中掉落下來的石頭一樣,剛剛從泥沼和荒地上發掘出來,面目凄涼!車馬行人川流不息的那兩條大街,以及多得數也數不清的狹街小巷,都熱得像火燒一樣,烤得人透不過氣來。

    房子很高很大,肮髒不堪,像存放很久的乳酪一樣,黴爛發臭,一間間都擠滿了人家。

    這城四周的山坡上,從低處到高處到處簇集着這樣的房子。

    這些乳酪裡的蛆蟲,有的懶洋洋地靠在窗口,有的在晾衣竿上晾破爛的衣衫,有的從門洞爬進爬出,有的在門口街道上喘息,還有的在大堆散發着黴氣、令人窒息的器物中間忙忙碌碌。

    他們生活在沒有空氣的悶罐裡,與其說他們還活着,倒不如說在末日到來之前他們還沒有死去。

    将所有的生産城市合在一起,也絕不會給人以裡昂現在給我的那種印象。

    那是因為一個外國城市污水橫流、垃圾遍地的惡習陋俗,在這裡似乎都融合到本地生産城市所有的苦難中去了。

    由此而産生的惡果顯而易見,我真想繞路而行,免得再見到這樣的地方。

     傍晚時分,稍有些涼意&mdash&mdash其實倒應該說是白天的炎熱稍稍減弱了,這時,我們去看了看大教堂。

    幾個老婦人,在那裡默禱,還有幾隻狗。

    若論&ldquo清潔&rdquo二字,那教堂内的碎石路和街道兩旁的碎石路倒沒有什麼區别。

    一尊聖徒蠟像,裝在船艙一般狹窄的小盒子裡,盒子正面配有玻璃。

    這尊蠟像,圖梭太太[1]是絕不會有什麼可說的,就連西敏寺[2]也會替它感到羞愧。

    倘若你想知道這座教堂或其他哪座教堂的建築、年代、高低尺寸、捐款數,以及曆史,穆雷先生的《旅遊指南》一書已應有盡有地作了介紹,你盡可以像我一樣,懷着對穆雷先生的感激之情,去拜讀這本書! 這本書裡也提到了裡昂大教堂那座希奇古怪的鐘,若不是我鬧了個小笑話,我原是不該去提它的。

    可是那看教堂的非要叫我飽一飽眼福不可;一則因為那是這座教堂和這座城市的榮耀,二則也許他還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好處。

    而不管怎麼說,那鐘倒是走了,鐘上裝的一扇扇小門打開了,從裡面搖搖晃晃地轉出許多小人兒來,又一個個動作急促地從門裡轉進去。

    靠發條和齒輪推動的小人兒,移動起來總是動一動,停一停,前後動作不相連貫。

    随着小人兒的移動,教堂看管人站在一邊,用一根木棒指着一個個的人形,講解起内中的奧秘來。

    當中的木偶是聖母馬利亞,在她的旁邊有一小門,一個面目可憎的木偶從中魯莽地闖出來,動作之迅速是我從不曾見識過的:剛出門來,一見到聖母馬利亞,他蓦地回身退進門去,&ldquo嘭&rdquo的一聲将門關上。

    我以為這象征戰勝罪惡與死神,就迫不及待地想顯示一下我完全理解了這一裝置的立意,搶在講解人的前面,冒冒失失地說道:&ldquo嗬,這無疑是魔鬼了。

    他很快就要被處置的。

    &rdquo&ldquo呃,先生,&rdquo那看管人很有禮貌地用手指指那一扇小門,仿佛在介紹某人,他說道,&ldquo那是報喜天使加百列[3]!&rdquo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乘上一條滿載貨物、肮髒不堪的大船,以每小時二十英裡的速度沿着湍急的羅讷河順流而下。

    這條船上與我們做伴的隻有三四個旅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小貴族。

    此人一臉傻氣,神情癡呆,一股大蒜味,他已經上了年紀,舉止态度極其謙恭。

    他在外衣鈕孔上紮着一條髒得發黑的紅緞帶,仿佛是怕自己忘了某件事情:就像滑稽劇裡的呆子湯姆·諾迪[4]在手帕上打結以幫助記憶。

     前兩天,遠處陰沉沉的高山已映入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