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的宗教與心理學問題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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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補作用,那麼意識的這種變化就會伴随有母-女範式的産生,關于德墨忒爾(Demeter)和珀爾塞福涅(Persephone)[13]的神話已經為其準備好了必要的材料。

    但是,正如煉金術所表明的,無意識甯願選擇以原初物質和宏觀世界之子(filiusmacrocosmi)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西布莉-阿提斯(Cybele-Attis)[14]那種類型,這就證明無意識并不是互補性的,而是補償性的。

    這進而表明,無意識活動不僅與意識心靈的活動相反,而且往往以對手或夥伴的方式來改變意識心靈。

    兒子這一類型并沒有從黑暗的無意識的深處喚起女兒來作為其互補的意象&mdash&mdash它喚起的是另一個兒子。

    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似乎與我們地球上的一個純宗教精神的上帝在人性中的化身有關,這個純宗教精神的上帝是由聖母瑪利亞聖靈感孕而生的。

    這個更高級的、宗教精神的男性氣質就這樣傾向于低級的、世俗的女性氣質了。

    因此,早在父系社會之前,母親就必須适應男性原則,并且借助于人類的精神(煉金術或&ldquo哲學&rdquo)生出一個兒子來&mdash&mdash這個兒子不是耶稣基督的對立面,而是其黑暗的副本,不是一個聖人,而是一個與原始母親的性質相符的寓言般的存在。

    和人類的贖罪一樣,微觀世界是&ldquo天上&rdquo(upper)兒子的任務,而發揮宏觀世界拯救者(salvatormacrocosmi)作用的則是&ldquo地下&rdquo(lower)兒子。

     簡而言之,這就是在晦澀難懂的煉金術舞台上表演的一出戲劇。

    除了在少數或許特别有天賦的煉金術士的心靈和最深刻的内在體驗中之外,這兩個兒子絕不會統一起來。

    提到這點有些多餘,不過,要發現這出戲的&ldquo目的&rdquo并不困難:在上帝以耶稣基督的化身來到世界上的時候,看起來父系社會的男性原則似乎正在接近母系社會的女性原則,但結果反倒是母系社會被迫接近父系社會。

    它所奮力以求的,就是要在把這兩種社會分開的鴻溝上架設起一座橋梁,以便對它們之間的公開沖突進行補償。

     假如我的說明聽起來像是一個諾斯替教的神話,我希望讀者不要生氣。

    我們正在向那些實際上是諾斯替教發源地的心理學領域邁進。

    基督教象征的神示是靈知(Gnosis),而無意識所産生的補償作用則是更高程度的靈知。

    神話是這些心理過程最自然的原始語言,而且任何理智上的詳細闡述,無論在哪都不可能像神話的形象化描述那樣豐富和富有表現力。

    這些過程涉及的是原始意象,而且是用象征性的語言最恰當而又最簡潔地重新描繪出來的。

     上述過程表現了心理補償作用的全部特征。

    我們知道,無意識的面具不是刻闆的&mdash&mdash它展示給我們的隻有它的面部。

    敵意會使它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威脅,友善則使它的面貌看上去很溫和。

    這不僅是一個視覺反饋的問題,而且這種自主回答的形式體現出了其自給自足的特質。

    因此,哲學之子(filiusphilosophorum)并不隻是上帝之子在不适當的材料中反映出來的意象;相反,提亞馬特的這個兒子[15]表現出的是原始的母性人物的特征。

    雖然他顯然具有雌雄同體的性質,卻有一個男性的名字&mdash&mdash這表明,在受到精神的拒絕而且與邪惡相認同之後,他産生了一種妥協的傾向。

    我們并沒有誤解下述事實,即他身上雖然背負着世俗的重負,并帶有原始動物界的全部神話性,但他是對宗教精神和男性原則的一種讓步。

     母系社會的這個回答表明,由于無意識擁有使兩者統一起來的種子,因此在母系社會與父系社會之間的鴻溝上不是不可架設橋梁的。

    意識心靈的實質是能夠進行辨别的,但它若想要對事物有所覺察,就必須把對立的東西區分開來,而這樣做是違反自然本性的。

    實際上,對立的雙方是相互尋求的(會頻繁地相互接觸),由此可見,意識心靈就在無意識之中,特别是在這個統一的原型(即自性)之中。

    和在諸神中一樣,這些對立物在這裡會相互抵消。

    但是,隻要無意識開始表現出來,它們就會像在上帝創世時那樣分裂開來;因為每一種初期的意識活動都是一種創造活動,我們所有的天體演化象征都是從這種心理學經驗中獲得的。

     煉金術非常重視統一體的種子,這個種子就潛藏在提亞馬特的混沌狀态中,并且構成神聖統一體的對應物。

    與此類似,統一體的種子在基督教的煉金術中有一種三位一體的特點,而在異教的煉金術中則表現為三元體的特點。

    根據其他權威人士的看法,它相當于四元素的統一體,因而是一種四位一體。

    現代心理學的絕大多數發現傾向于贊成後一種觀點。

    我觀察到在少數情況下會産生數字三,這些情況都表現出意識的一種系統性缺陷,即它們是具有&ldquo低級功能&rdquo的無意識。

    &ldquo三&rdquo這個數字并不是整體性的一種自然表達,因為&ldquo四&rdquo才代表着一個在整體判斷中起決定作用的最小數字。

    但是,必須強調的是,在煉金術(和無意識)對四位一體特别偏愛的同時,它也總是在三和反複出現的四之間搖擺不定。

    甚至在女先知瑪利亞的格言中,四位一體也要被掩蓋起來,而且隻有在進行蒸餾提純後才能産生。

    在煉金術中,有三種或四種基本的方案(regimina)或程序,也有三種或四種顔色。

    經常出現的是四種元素,但常常是其中的三種元素組合在一起,第四種則處于一種特殊的地位&mdash&mdash這個元素有時候是土,有時候是火。

    墨丘利烏斯(Mercurius)[16]當然是四方形的(quadratus),但他也是一條三頭蛇或者就是一個三位一體。

    這種不确定性有一個雙重特點&mdash&mdash換句話說,核心的觀點是三元的或四元的。

    心理學家不能僅僅提及這個問題,即在無意識心理學中同樣存在着的困惑:最少的分化或最&ldquo低級的&rdquo功能會被集體無意識嚴重腐蝕,緻使它在成為意識的時候,往往培養出自性原型以及女先知瑪利亞所說的&ldquo第四個&rdquo(&tauò?&nu&tau?&tau&alpha&rho&tauo&nu)。

    &ldquo四&rdquo表示女性的、母親的、身體的;&ldquo三&rdquo則表示男性的、父親的、精神的。

    這樣一來,三或四的不确定性就成為精神和肉體之間的一種猶豫不決&mdash&mdash這就是人類的每一種真理何以都是倒數第二種真理的一個驚人實例。

     在開始撰寫這個導言時,我把人類整體性作為心理治療過程最終指向的目标。

    這個問題必然和一個人的哲學或宗教假設有密切關系。

    正如經常發生的那樣,甚至當病人相信自己在這一方面是毫無偏見的時候,構成其思想、生活方式、精神面貌和語言之基礎的這些假設,就已經在每一個微小的細節上都受到過下述條件的限制:病人缺乏教育,同時也缺乏自我批評,而且他們常常意識不到這個事實。

    因此,對其境遇的分析将遲早會闡明其一般精神背景,這個精神背景遠遠超出了他的個人決定因素,而且這就會帶來我試圖在前面概述的那些問題。

    在這個過程的這一階段有一個标志,那就是産生統一體的象征,即曼荼羅,它們既可以在夢中出現,也能以具體的視覺形象出現,而且常常是作為對意識情境的矛盾和沖突的最明顯的補償出現的。

    如果有人認為,基督教萬物秩序中的這道鴻溝的&ldquo裂口&rdquo(rift)[17]應該為此負責,那是完全錯誤的,因為我們很容易證明,基督教的象征作用特别關注于治療,或者試圖彌合這道傷口。

    比較正确的看法是,把公開的沖突看作西方人心理情境的一種症狀,并且為西方人無法同化形形色色的基督教象征而深感歎息。

    作為一個醫生,我不能在這一方面向我的病人詢問一切,而且我也缺乏教會的那種恩賜手段。

    因此,我的任務是打開那條與我相通的唯一道路:必須把那些在一定意義上相當于教義意象的原型意象變成意識。

    同時,我必須讓我的病人根據他的假設、他的精神成熟程度、他所受的教育、他的出身和氣質來做出決定,隻要這樣做時沒有嚴重的沖突即可。

    作為一個醫生,我的任務是幫助病人适應生活。

    我不能擅自對他的最後決定做出判決,因為根據我的經驗,所有強制性的手段(不論這是一種建議、暗示還是任何其他說服方法)最終都隻會成為妨礙病人産生一切最高級的和最具有決定意義的體驗的一個障礙(這種體驗隻能與他自身的自性,或者被有些人稱之為心理客觀性的東西獨處)。

    當病人不能再進行自我支持的時候,如果他想要發現支持他的究竟是什麼,那他就必須孤身獨處。

    隻有這種體驗才能為他奠定一個牢不可破的基礎。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許多病人恰恰就是神學家,那麼我就一定會非常高興地把這件絲毫也不容易完成的任務交給神學家了。

    他們理應依靠教會這個共同體,但是他們像從大樹上掉落的葉子一樣被抛棄了,現在他們隻好&ldquo依賴于治療&rdquo。

    他們的心中存在着一種絕望的力量,仿佛一旦松開手,他們或者他們所依靠的東西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在尋求可以使之立足的堅實基礎。

    對他們來說,既然沒有什麼外在的支持可以利用,那麼,就必須最終在自己身上發現這個基礎&mdash&mdash從理性的觀點來看,這是一個公認的最不可能的地方,但從無意識的觀點來看,這倒是一個完全可能的地方。

    我們可以從&ldquo拯救者的低級起源&rdquo的原型中看到這一點。

     通往目标的道路最初似乎是混亂而無止境的,之後其迹象才逐漸變得明顯。

    這條道路可以通往四面八方,它不是筆直的,而是看起來呈環狀的。

    更确切的知識已經證明,這條道路是螺旋上升的:經過一定的時間間隔之後,夢的主題總是會回到某些确定的形式,其特點就是要确定一個中心。

    而且事實上整個過程都圍繞着一個核心的觀點或者圍繞某個核心做出某種安排。

    在某些情況下,這個核心甚至會在最初的夢中出現。

    作為無意識過程的表現,夢常常圍繞着一個中心旋轉,随着清晰度和活動範圍的增加,它離這個中心也就越近。

    由于象征材料的多樣性,最初人們幾乎難以感覺到夢有什麼秩序。

    人們也不應該想當然地認為,夢的排列順序受任何統治原則的支配。

    但是,正如我說過的那樣,經過更仔細的觀察就會證明,這個發展過程是呈螺旋狀不斷循環的。

    我們可以在這些螺旋過程和植物的發展過程之間畫一條平行線;事實上,植物的主題(樹木、花草等)經常在這些夢和幻象中反複出現,而且還能被自發地描繪或繪畫出來。

    [18]在煉金術中,樹就是神秘學的象征。

     下述兩項研究中(它們構成了本卷的第二部分)[19]的第一項針對的是包含大量象征的系列夢,這些象征都有一個核心或目标。

    而這些象征的發展幾乎就相當于一個治療過程,因此,其核心或目标就表示了&ldquosalvation&rdquo這個術語的恰當意義,即&ldquo拯救&rdquo。

    從夢本身就可以證明這個術語的正确性,因為這些夢包含如此衆多的關于宗教現象的參考材料,這也使我能夠把其中的一部分用作我的《心理學與宗教》一書的主題。

    在我看來,這些過程往往與宗教-創造的原型有關。

    不管宗教可能是什麼,通過實證研究可以認知的那些宗教心理成分,毫無疑問就存在于這種無意識的表現之中。

    對于信仰的主張是否真實這個基本上讓人毫無興趣的問題,人們早就詳細考究過了。

    更何況根本不可能證明或反駁的形而上學所主張的真理,其實際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證自明的事實,此外,當人類因此而達成共識之後,這個主張的有效性就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證明。

    我們所能夠理解的與此有關的唯一的事情,就是這種心理現象,它是不能和客觀正确性或真理的範疇相提并論的。

    任何現象都不能用理性的批評來應對,而在宗教生活中我們必須應對的是現象和事實,而不是可以争辯的假設。

     在治療過程中,辨證的讨論理論上往往會導緻病人和他的陰影相遇,陰影顯然是我們借助于投射而抛棄的心靈的黑暗面:要麼使我們的鄰居犯有(在某種或寬或窄的意義上)我們自己也會犯的一切錯誤,要麼借助于悔悟(contritio)或較溫和的忏悔(attritio)[20],把我們犯的罪投射到某一個神聖的調解人身上。

    我們當然知道,沒有罪惡就沒有忏悔,沒有忏悔就不能得到救贖的恩典,而要是沒有原罪,世界的贖罪就絕不會發生;我們必須竭力避免探究上帝會不會在這個邪惡的力量中設置某種獨特的目的,無論了解這個目的對我們來說是否至關重要。

    當一個人和心理治療師一樣,必須治療那些面對着其最黑暗陰影的人時,他常常會被迫得出這種看法。

    [21]不管怎麼說,醫生絕不能帶着一種占據道德優勢的姿态指着法律的牌子說,&ldquo你不要這樣做&rdquo。

    他必須客觀地對事物加以考察,不是根據他受到的宗教訓練或教育,而是依據本能和經驗,因為其中存在着類似&ldquo因禍得福&rdquo的可能。

    他知道,一個人不僅有可能忽略他的幸福,而且有可能忽略他的終極罪惡,倘若沒有這種忽略,他就無法達到他的整體性。

    事實上,整體性是一種神授的能力,一個人既不能取巧走捷徑,也不能通過系統訓練來制造這種能力;他隻能與這種能力合為一體,并忍受這種能力可能帶來的一切。

    非常令人煩惱的是,人類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而是由許多個體組成的,他們的心理結構在至少一萬年的時間内持續拓展着。

    因此,絕對沒有既不會使一個人獲得拯救,也不會使另一個人被罰入地獄的真理。

    所有的普救說都會陷入這種可怕的兩難境地。

    在前面我曾談到過耶稣的蓋然論:這種論點對教會的這項普救任務所持的看法比任何論點都好。

    即便是有着最良好意圖的人們也會被蓋然論吓住,但是當面對生活現實的時候,他們中的許多人發現自己的恐懼煙消雲散了,或者他們的笑容消失了。

    醫生還必須估計和考慮的并不是某件事情對教會是一種支持還是反對,而是考慮它是否有利于生活和健康。

    道德規範在紙上看起來是非常清楚且整齊的;但是,寫在&ldquo心版&rdquo上的同一種文本常常是一些令人遺憾的支離破碎的東西,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