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六次講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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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我全身心地愛她。

    &rdquo &ldquo而同時,你也向阿格拉雅·葉潘欽娜保證您的愛。

    &rdquo &ldquo哦!是的,是的。

    &rdquo &ldquo瞧瞧,公爵,您想想您自己說的話。

    看看您自己的内心&hellip&hellip從表面上看,您是既不愛這個也不愛那個&hellip&hellip怎麼能愛兩個女人,怎麼可能有兩種不同的愛情&hellip&hellip這太奇怪了。

    &rdquo[93] 而同時,這兩個女人也分别經曆着兩種愛情。

     再回憶一下處在格魯申卡和娜塔莎·伊凡諾夫娜之間的德米特裡·卡拉馬佐夫,還有韋爾西洛夫。

     我還能舉出許多别的例子。

     人們會這樣想:這些愛中有一種是肉體的,另一種是精神的。

    但我認為,這樣的解釋未免過于簡單化了。

    畢竟,在這一點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從來沒有直率過。

    他引導我們做種種猜測,到頭來又把我們甩在一邊。

    我直到第四遍讀《白癡》時,才意識到這一點(當然,現在這一點已是顯而易見的了)。

    葉潘欽将軍夫人對待梅什金公爵多變的脾氣,将軍夫人之女、公爵之未婚妻阿格拉雅本人的不明确态度,都出自這兩個女人(自不待言,主要是當母親的那一位)對公爵脾性中某種神秘東西的覺察。

    母女倆誰都不太确信,公爵會成為一個稱職的丈夫。

    陀思妥耶夫斯基三番五次地強調了梅什金公爵的貞潔,而這種貞潔無疑增加了将軍夫人這位未來嶽母的不安: 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那就是他還能夠去看阿格拉雅,人們還允許他和她說話,坐在她身邊,跟她一起散步,僅此一點,他就覺得幸福無比了。

    誰知道呢?也許他一輩子就滿足于此了。

    從表面上看來,這種不那麼熾烈的戀情已經讓葉潘欽将軍夫人偷偷地不安起來,她猜度到公爵心中柏拉圖式的愛情。

    有不少東西着實讓将軍夫人無以名狀地擔驚受怕。

    [94] 最不沾肉欲的愛情是最強烈的愛情,此處是如此,換在别處也常常如此。

    這一點在我看來十分重要。

     我并不想闡釋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想。

    我并不企求這雙重的愛和這嫉妒的消失把我們引向美好的分享&mdash&mdash這既非權宜之計,亦非迫不得已&mdash&mdash甚至引向放棄。

    再說一遍,陀思妥耶夫斯基在這一點上并不顯得很直率。

     嫉妒這一問題始終纏繞着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他前期的一部作品(《他人之妻》)中,我們已經讀到了這一悖論:不應該将奧賽羅看作一個嫉妒的典型。

    在這一觀點中,我們也許可以看到一種超乎于普通觀點之上的需要。

     但是,後來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回到了這一點。

    他在《少年》這本創作生涯結束前寫的書中又談到了奧賽羅。

    他寫道: 韋爾西洛夫有一天對我說,奧賽羅根本不是因為嫉妒而殺死了苔絲德蒙娜而後自殺,而是因為他被人剝奪了理想。

    [95] 這真是一種悖論嗎?我最近在柯爾律治的作品中發現了相似的觀點,相似得使人不禁要問,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是曾經讀到過這一段?柯爾律治提到奧賽羅時說: 在我看來,嫉妒并不像人們指出的那樣&hellip&hellip應該看到嫉妒中的恐慌和苦惱,因發現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自己持恒愛之的天使般的尤物竟然不那麼純潔、甚至肮髒不堪而感到恐慌和苦惱。

    是的,要經過努力的鬥争才能不再去愛;這是道德上的義憤,是對德行淪喪的絕望,它使他喊出:ButyetthepityofitIago!OIago,thepityofit,Iago.(這隻能大緻翻譯成如下的法語:&ldquo然而,這多麼令人遺憾啊,伊阿古,呵,伊阿古,這多麼令人遺憾!&rdquo)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人公不會嫉妒嗎?&mdash&mdash這麼說我也許走得太遠了&mdash&mdash至少應在這兒再做一些修改。

    可以說,他們在嫉妒中隻認識到痛苦,一種未伴随着憎恨情敵(這一點至關重要)的痛苦。

    如果說在《永恒的丈夫》中有什麼仇恨的話(我們馬上就會看到這個),這種仇恨也被某種神秘而奇特的對情敵的愛所抵消、所制約。

    然而更經常的是,根本就沒有什麼仇恨,甚至沒有痛苦。

    這裡我們如同處在一條讓&mdash雅克[96]走過的斜坡路上:要不然,他得适從華倫夫人給予他的情敵克洛德·阿奈的寵愛,要不然,他該去思戀烏德托夫人[97]。

    他在《忏悔錄》中寫道: 當我為她燃起了心中熾烈的欲火時,我發現,當上她的密友跟成為她愛情的對象是同樣的甜美。

    我從未有過一時一刻視她的情人為我的情敵,我始終把他當作朋友(這裡指聖朗貝爾)。

    人們會說這還不是愛情。

    見他的鬼吧,這遠比愛情更美。

     《群魔》的作者說:&ldquo斯塔夫羅金對他的情敵滿懷着友誼,遠無半點妒忌。

    &rdquo 在這裡拐一個彎,或許能幫助我們更深入地進到問題的核心中,即是說,更清楚地理解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觀點。

    我最近重讀他的作品時發現,考察一下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如何從一本書轉到另一本書的,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我們知道,《死屋手記》之後,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與罰》中寫了拉斯柯爾尼科夫的故事,也就是說,一樁将他發往西伯利亞的罪行的故事。

    再看一看這本小說的最後幾頁是如何為《白癡》做了準備,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們還記得吧,精神面貌煥然一新的拉斯柯爾尼科夫留在了西伯利亞,生活中的一切事件對他來說均失去了重要性:他的罪孽、他的悔悟、他的犧牲,仿佛都成了另一個人的故事: 生命在他身上替換下了理智,他隻剩下了情感。

     在《白癡》的一開頭,梅什金公爵所處的,恰恰就是這種狀态。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眼中,這種狀态無疑将是一個基督徒的最佳心态。

    這一點我回頭還要說。

     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在人類靈魂中建立了,或者簡單地說,發現了許多類層&mdash&mdash一種層次的劃分。

    我在他的小說人物中劃分出三個類别或三個區域。

    首先是知識類的,對靈魂而言十分陌生,從中卻激越出最惡劣的欲望,按照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說法,奸詐邪毒的魔鬼般的成分均寓居于此。

    現在我隻說第二類,它便是愛欲類的,這是一個被激情的風暴劫掠一空的區域,但是,無論風暴肆虐中的事件多麼悲怆,人物的心靈卻不為之所動。

    因為有一個更深的、愛欲都不能攪和進去的區域。

    拉斯柯爾尼科夫所經曆的這一複活(我賦予這一詞以托爾斯泰所賦予的原本意義),這一&ldquo再次誕生&rdquo(借基督之語),使我們得以進入這一區域。

    這是梅什金生活的區域。

     看一下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如何從《白癡》過渡到《永恒的丈夫》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你們都還記得在《白癡》的結尾,梅什金公爵守在被他的情敵羅果靜殺死的娜斯塔西娅·費利波夫娜的床頭。

    兩個情敵都在那裡,面對面,單獨相處。

    他們會互相殘殺嗎?不!正相反。

    他們倆抱頭痛哭。

    他們倆互相挨着,躺在娜斯塔西娅的床前,守了整整一夜。

     每當羅果靜在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