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良心奮起反抗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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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讓人的良心成為最後的内心的道德機關的權利。

    加爾文犯了侵犯每一個人間權利的罪過,因為隻要一個人有一點背離正規的意見,他就對此人像對待卑下的罪犯一樣進行迫害。

     這時卡斯台利奧稍稍中斷一下他的官司,為了召來一名證人。

    叫一位盡人皆知的神學家來反對布道師約翰·加爾文。

    根據神的法律,單憑思想上的罪過,就進行官方的迫害,是不允許的。

    令人難堪的是,卡斯台利奧給予發言權的那位偉大的學者,不是别人,正好是加爾文自己。

    這位證人,非常勉強地給請來參加這次辯論。

    &ldquo加爾文确認,大家全都暈頭轉向,他便急急忙忙地控訴别人,以便人家不至于對他産生懷疑。

    但是非常清楚,激起這場混亂的,隻有一點,那就是他作為迫害者的态度。

    他讓塞爾維特遭到判刑這惟一的事實,不僅在日内瓦,而是在整個歐洲都激起了惱怒,把所有的國家都弄得動蕩不安。

    現在他試圖把他自己犯下的罪過推到别人身上。

    可是當年,當他自己還屬于那些遭受迫害者之列時,他使用的可是另一種語言。

    當時他還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頁,來反對這種迫害。

    為了不緻有人對此表示懷疑,我在這裡抄下他的《基本綱要》一書中的一頁。

    &rdquo 于是卡斯台利奧就引論《基本綱要》中的字句,當年的加爾文所寫的字句。

    就憑這些字句,今天的加爾文可能就會把作者處以火刑活活燒死。

    因為當年的這位加爾文一個字母一個音節也不偏離的論點恰好就是卡斯台利奧現在代表的反對他的論點。

    在《基本綱要》的第一版裡,一字不落地寫道:&ldquo殺死異端分子,純屬犯罪行為。

    通過鐵與火讓他們毀滅,就是否定任何人道的原則。

    &rdquo當然,一旦掌權,加爾文就急急忙忙地把承認人道從他作品中劃去。

    在《基本綱要》的第二版,全書的面貌已經改變,原有的明确的決定性的态度已經蕩然無存。

    就像拿破侖當了執政和皇帝就極端仔細地把他青年時代寫的那份雅各賓黨人的宣傳品統統銷毀,這位教會首腦加爾文剛從一個受迫害者變成迫害者,就想讓他承認寬容的觀點永遠消失。

    但是卡斯台利奧不讓加爾文從他手裡滑走。

    他逐字逐句地重複《基本綱要》中的字句,并且用手指直指加爾文:&ldquo現在請大家把加爾文的第一份宣言和他今天的文章、行為進行比較,大家可以看見,他的現在和他的過去如此迥乎不同,就像光明之于黑暗。

    因為他把塞爾維特處死,他也就希望,那些和他意見不同的人全都這樣毀滅。

    他違背了他自己制定的法律,要求處死&hellip&hellip因為加爾文害怕其他人會過于公開地暴露他的朝令夕改,他的變化多端,會把這一切都公之于衆,便想把這些人統統處死,現在大家還對此表示驚訝嗎?因為他幹了壞事,所以他害怕暴露真相。

    &rdquo 可是卡斯台利奧偏偏要弄清真相。

    加爾文終于得向全世界闡明,直截了當不要任何模棱兩可。

    他,這位當年主張言論自由的辯護士,出于什麼原因,讓米蓋爾·塞爾維特受盡殘暴的酷刑,在香佩爾廣場上當衆活活燒死:于是鐵面無私的審訊重新開始。

     兩個問題已經解決。

    首先事實已經調查清楚,米蓋爾·塞爾維特無非隻犯了一個思想罪,其次是偏離了現在通行的解釋,這永遠也不該算是一個卑劣的罪行。

    卡斯台利奧質問,加爾文作為一個教會的布道師,在一個純理論的抽象問題上,為什麼要調動世俗的官廳來鎮壓不同意見?在有頭腦的人們當中,思想問題,隻能以思想方法來解決。

    &ldquo倘若塞爾維特手執武器來反對你,那你有權向市政委員會乞求援助。

    既然他隻用羽毛筆和你作戰,你為什麼用火與劍來對付他的文章?你倒是說啊,你為什麼躲在市政委員會的背後?&rdquo有關人們内心的良心問題,國家毫無權威可言,&ldquo捍衛神學學說,這不是市政委員會該管的問題。

    寶劍和學說毫無關系,學說純粹是學者的事。

    市政委員會對于學者的保護也和保護工匠、工人、醫生或者市民一樣,倘若他的肉體受到不公正待遇的話。

    隻有當塞爾維特想要殺死加爾文時,市政委員會才有權采取行動,保衛加爾文。

    可是塞爾維特隻用文章和理性的理由在進行戰鬥,那麼人們也隻能通過理性的理由和文章來叫他負責,而不能用别的方法。

    &rdquo 加爾文企圖通過更高的神的誡命來為他的行動進行辯護,卡斯台利奧卻不可反駁地把加爾文的企圖都一一駁回:對于卡斯台利奧而言,沒有什麼神的誡命,也沒有什麼基督教的誡命,規定可以謀殺别人。

    加爾文在他的文章裡試圖依照摩西的法律,要求用火與劍把僞信徒徹底消滅,卡斯台利奧便嚴厲而尖銳地回答道:&ldquo加爾文想怎樣用上帝的聖名執行他在這兒祈求的法律呢?那他不是就得在所有的城市裡破壞掉住宅、房屋、牲畜和家具。

    倘若有朝一日他擁有足夠的軍事力量,那天不是就得去襲擊法蘭西和其他所有被他看作是異教徒的民族,把城市夷為平地,把人們消滅幹淨,把孩子們和婦女們,甚至還在娘胎裡的孩子也都殺死?&rdquo當加爾文為自己辯護時,提出如果沒有勇氣把一個腐爛的肢體從基督學說的軀體上切割掉,就會危害它。

    卡斯台利奧便這樣回答:&ldquo把不信神的人從教會裡割除,這是牧師的事情,這隻意味着把異端分子逐出教會,趕出社會,但并不意味着要取他的性命。

    &rdquo在《福音書》和世上宣講道德風習的書裡,沒有任何地方要求這樣不講寬容。

    &ldquo你最後是不是想說,是基督叫你把人活活燒死的?&rdquo他把這句話劈頭蓋腦地扔向加爾文,此人雙手沾滿塞爾維特的鮮血,寫下了他這一篇絕望的辯護書。

    既然加爾文一而再再而三地堅持,他是為了捍衛學說,為了保護上帝的聖言,被迫把塞爾維特活活燒死的,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像所有的施暴者那樣,試圖用另外一種高高在上的超個人的興趣來為自己的暴行辯護,這時&mdash&mdash就像一個黑暗世紀裡的一道霹靂,劃過天際,照亮夜空,&mdash&mdash卡斯台利奧的永不消逝的話語向他迎了上去:&ldquo殺死一個人絕不是捍衛一種學說,而隻是:殺了一個人。

    當日内瓦人處死塞爾維特時,他們并沒有捍衛任何學說,而隻是犧牲了一個人。

    但是并不是活活燒死另外一個人就表示信奉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而隻是為了這種信仰給自己燒死了一個人。

    &rdquo &ldquo殺死一個人絕不是捍衛一種學說,而隻是:殺了一個人。

    &rdquo&mdash&mdash這句話說得真了不起,真實、清晰、永不消逝、最富人道的一句話。

    用這句像用堅硬的鐵石鑄成的句子,賽巴斯蒂安·卡斯台利奧為古往今來所有時代進行的世界觀上的迫害做出了裁決。

    不論用什麼邏輯的、倫理學的、民族的或者宗教的借口蒙騙或者搪塞,來為除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