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良心奮起反抗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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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是那些最為肆無忌憚地試圖強奸别人意見的人,自己對别人的反駁意見最為敏感。

    所以看到外部社會竟然允許人家把塞爾維特遭受死刑一事拿來讨論,而不是熱情洋溢地百般歌頌這是件虔誠的、取悅上帝的好事,加爾文把這看成天大的不公平。

    此人剛才還僅僅因為一個原則上的意見分歧把另一個人弄到文火上去慢慢烤死,對于受難者毫無同情之心,而現在這同一個人卻要求别人對他表示同情。

    他寫信給一個朋友:&ldquo你但凡知道我現在遭受到的污蔑和攻擊的十分之一,你都會同情我的悲慘的處境。

    群犬從各個方面向我狂吠,所有想像得出的污蔑都堆在我的身上。

    比教皇陣營裡那些公開的敵人更加陰險的是,現在我自己陣營裡那些妒忌我仇恨我的人對我的攻擊。

    &rdquo加爾文不得不十分氣惱地确認,盡管他多方引用《聖經》裡的段落和論據,人們還是不準備默默地承認他對塞爾維特的謀殺。

    他已聽說,卡斯台利奧和他的朋友在巴塞爾正準備着一份攻擊他的文書,良心不安使他焦慮煩躁,最後竟變成驚恐萬狀。

     一個具有暴君性格的人,他對付反對意見的第一個念頭總是:進行鎮壓、書報檢查和種種限制。

    剛得到第一個消息,加爾文就撲向書桌,根本看都沒有看見《論異端分子》一書,就心急火燎地快速預告瑞士的各個新教教派,務必千方百計阻止此書的發行。

    現在千萬不要再進行讨論。

    日内瓦已經發過言了;其他人現在就塞爾維特案件說的話,全是謬誤、胡言亂語、一派謊言、異端言論、诋毀上帝,因為這些話反對加爾文。

    羽毛筆飛速舞動:一五五四年三月二十八日加爾文已經寫信告訴布林格,有人正好在巴塞爾用假名印制了一本書,卡斯台利奧和庫裡阿納想在書裡證明,不該用暴力消滅異端分子。

    這樣一種邪說不得擴散,因為這是&ldquo毒素,叫人寬容,從而否認,異端邪說和亵渎上帝必須受到懲罰。

    &rdquo所以趕快來阻止這寬容信息的擴散!&ldquo這個教堂的牧師們,雖說遲了一步,仍然應該關注這個災難不緻再進一步擴大。

    &rdquo但是單單這樣呼籲還遠遠不夠,第二天加爾文的應聲蟲台奧多爾·德·貝茲的警告更加急切:&ldquo他們在封面上印上馬格德堡的名字,但是這座馬格德堡,我想是在萊茵河畔:我早就知道他們是在那裡挖空心思制造這些可恥的東西。

    倘若我們容忍這個可恥之徒在他的前言裡噴吐污泥濁水,那麼請問,這個叫基督教的宗教,還有什麼東西能夠屹立不動?&rdquo 但是為時過晚,在這期間這本小冊子已經趕到告密者的前面。

    當第一本小冊子運到日内瓦時,的确燃起了一陣驚恐的火焰。

    怎麼回事?把人道置于權威之上的人找到了?有不同思想的人不該拖到柴火堆上去活活燒死,應該照顧他們,像兄弟一樣地對待他們?每個基督徒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解釋《聖經》,而不是隻有加爾文一人才敢于這麼做?這樣一來,教會,&mdash&mdash加爾文不言而喻自然指的是:他的教會,就要受到危害。

    一個信号發出,日内瓦就發出了迫害異端分子的呼聲。

    他們向四面八方大喊大叫,一股新的異端邪說已經發明出來,一種特别危險的異端邪說,叫&ldquo貝利安主義&rdquo,&mdash&mdash他們根據這一派的使徒馬丁·貝利烏斯(即卡斯台利奧)的名字,把這種在信仰事務上主張寬容的學說稱之為&ldquo貝利安主義&rdquo,所以趕快趁這種地獄的邪火還沒在人世間廣泛傳播之際,就把它踩滅。

    德·貝茲對書中第一次提出的應該寬容的要求大發雷霆,大聲叫道:&ldquo創建基督教以來,這樣的诋毀還從來沒有聽見過。

    &rdquo 立即在日内瓦召開軍事會議:該回答呢還是不回答?日内瓦人如此急切地請求茨文利的繼任布林格,及時鎮壓這本書,他卻從蘇黎世聰明地回絕:這本書會自行被人遺忘,因而最好不要去理睬它。

    可是法累爾和加爾文焦躁不耐、心急火燎地堅持要公開作答。

    既然加爾文在做出初步辯護時,經曆了慘痛的經驗教訓,甯可躲在後台,自己并不出頭,可他委托他的一個年輕的崇拜者,台奧多爾·德·貝茲對這種宣揚寬容的&ldquo撒旦&rdquo學說發起一次淩厲的進攻,從而在神學方面初露鋒芒,并獲得他這位獨裁者的謝意。

     台奧多爾·德·貝茲是個虔誠的人,規規矩矩,由于他多年來忠心耿耿地為加爾文效勞,日後作為酬謝成為加爾文的繼任,他對每一口思想自由的氣息都充滿瘋狂仇恨,比加爾文更變本加厲,一切依賴性人物和獨創性人物之間,永遠都是如此。

    那句可怕的話,就出自德·貝茲之口,這句話使他永遠承載着以破壞行動求得揚名的榮譽,而在精神史上得到千古罵名:良心的自由乃是魔鬼的學說,絕對不要自由!甯可用火與劍把這些人斬草除根,也不能容忍強調獨立思考。

    德·貝茲大聲嚷嚷,唾沫星子四濺,&ldquo甯可有一名暴君統治,哪怕他殘忍至極&rdquo,也不要允許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動&hellip&hellip,聲言不得懲罰異端分子,就仿佛聲稱不得殺死弑父弑母的兇手,其實異端分子遠比這些弑殺父母的兇手更加罪孽深重。

    &rdquo根據這個樣品,就可以設想,這份反對貝利安主義的狂熱發燒的論戰小冊子體現的正統教義的褊狹已經達到了多麼瘋狂的程度。

    什麼?這些&ldquo僞裝成人的妖魔鬼怪&rdquo說到頭還得用人道精神來對待?不行&mdash&mdash先得維持紀律,然後才談人道。

    倘若事關&ldquo教義&rdquo,一個領袖絕對不能,無論如何不能屈從于一時的人道念頭,因為這樣一種博愛精神不是基督教的,而是魔鬼的。

    但是這是第一次,并不是最後一次在這裡碰到這種好戰的理論,就像德·貝茲所寫的,人性,可怕的人性,乃是反人類的一種罪行,隻有通過鋼鐵般的紀律和毫不留情的嚴厲态度才能把人類引導到某一種意識形态的目标上去。

    不能&ldquo姑息幾隻咬齧人的豺狼,如果不想把基督的整群笃信的羊群交給這些豺狼的話&hellip&hellip這些所謂的溫和真該唾棄,它實際上是極端的殘忍。

    &rdquo德·貝茲懷着宗教狂熱沖着貝利安主義者吼道,并且要求官廳,應該&ldquo德行滿懷地手握寶劍劈将過去&rdquo。

    卡斯台利奧自己滿腔同情,呼籲上帝也發出同情,以便使這殘暴已極的屠戮終于得到制止,而日内瓦的牧師德·貝茲則以同樣的熱忱,但卻是滿腔仇恨的熱忱,祈求同一個上帝,但願這大屠殺不要就此終結,&ldquo能給予基督教的君王們以心靈的偉大和堅定,把這些行惡者徹底消滅。

    &rdquo但是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