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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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念經。

     &ldquo我問你是幾月!&rdquo 咲子正想繼續追問時,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ldquo來了。

    &rdquo咲子答應着打開了門,綱子、卷子、泷子姐妹三個探進頭來。

     &ldquo啊,你們來了。

    &rdquo咲子立刻換上一副欣喜的表情,&ldquo怎麼一下子都跑過來?&rdquo &ldquo三巨頭1同時登台亮相啊!&rdquo綱子開玩笑地說着,看到真紀,&ldquo啊,伯母好。

    &rdquo 真紀也站了起來:&ldquo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們特地跑一趟。

    &rdquo &ldquo伯母這段時間肯定也很辛苦吧。

    &rdquo &ldquo沒想到都這把年紀了,還要幫兒子換尿布。

    &rdquo 真紀的話讓三姐妹感到一陣心酸,不由陷入了沉默。

     咲子和剛才吵架時判若兩人,語氣溫柔地說:&ldquo媽,請你去拿點熱水來。

    &rdquo真紀也欣欣然答應:&ldquo好啊。

    &rdquo &ldquo不用泡茶了。

    &rdquo &ldquo不用忙了。

    &rdquo &ldquo至少一起喝杯茶嘛,媽&hellip&hellip&rdquo咲子用眼神催着真紀。

     &ldquo好,好。

    &rdquo真紀抱着熱水瓶走出門去,綱子把禮金袋放在床頭上。

     &ldquo這是我們姐妹三個的一點心意。

    &rdquo &ldquo哇&hellip&hellip四方形的心意嗎?謝謝!&rdquo &ldquo我還帶了圓形的心意哦。

    &rdquo卷子從皮包裡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盒,裡面裝滿了十元和一百元硬币,&ldquo我想你可能也會用到零錢。

    &rdquo &ldquo又被搶先一步。

    &rdquo綱子不滿地說,泷子也抱怨道:&ldquo卷子姐最會做好人了。

    &rdquo &ldquo她每次都裝模作樣的,弄得好像隻有她一個人是好孩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在說什麼嘛。

    &rdquo &ldquo真是幫了大忙,住院期間少不了會用到細碎的零錢。

    &rdquo咲子做出手刀的姿勢2表示感謝,接過了裝零錢的盒子。

     &ldquo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嘛。

    &rdquo 聽泷子這麼一說,咲子立刻神采飛揚地說:&ldquo很好,很好啊。

    最近一段時間氣色恢複了許多,老公,我姐姐她們來看你了。

    &rdquo &ldquo他聽得到嗎?&rdquo 姐妹三個在咲子身後探頭看着陣内。

     &ldquo用不了幾天應該就能清醒過來了。

    &rdquo 姐妹三個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咲子背對着她們,自顧自地拿出指甲刀,開始幫陣内剪指甲。

     &ldquo人類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生物。

    不管多麼有名的大夫,也不敢斷定說能好起來,或者說絕對沒救了。

    即使像他這樣一直昏迷不醒,将來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恢複意識,也沒有人敢下定論,人的生命真是頑強呢。

    即使整天躺着,胡子也還是繼續生長着,指甲也會長,甚至可能比你們長得還快。

    &rdquo &ldquo那是因為他現在不用腦子,營養全跑去胡子和指甲了吧。

    &rdquo &ldquo綱子姐&hellip&hellip&rdquo卷子側目瞪了綱子一眼。

     這時,剪下來的碎指甲蹦到泷子的腿上,泷子站了起來,用指尖捏起腿上指甲屑扔掉。

    她的動作沒有逃過咲子的眼睛,咲子雖然臉上仍然帶着笑容,但眼神中卻蘊含着惱怒:&ldquo他的指甲不髒。

    &rdquo &ldquo啊,不是&hellip&hellip我不是這個意思。

    &rdquo &ldquo我每天都會幫他擦洗身體,而且這不是死人的指甲,是活人的指甲。

    &rdquo &ldquo咲子,我不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泷子平時就有潔癖,你又不是不知道。

    &rdquo綱子趕緊打圓場。

     卷子也插嘴說:&ldquo小的時候,一旦有頭發或着指甲掉在她身上,她就會哇哇大叫。

    &rdquo 咲子怒氣平息下來,突然嘀咕一句:&ldquo螃蟹不是有鉗子嗎?&rdquo &ldquo螃蟹的鉗子?&rdquo三姐妹納悶地看着咲子。

     &ldquo不是那種中空的蟹腳,而是裡面滿是筋肉,很緊實的那種。

    我現在的心情差不多就是那樣,很充實。

    &rdquo咲子用挑釁的眼神看着半空,&ldquo我們是夫妻,同呼吸共患難的夫妻,這種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

    &rdquo &ldquo滿是筋肉的螃蟹鉗&hellip&hellip&rdquo 卷子歎着氣嘟囔了一句,咲子看着三個姐姐。

     &ldquo你們呢,是空的,還是緊實的?&rdquo 姐妹三個不明所以,隻好各自敷衍地笑着。

     &ldquo很緊實。

    &rdquo &ldquo托大家的福。

    &rdquo &ldquo泷子呢?&rdquo &ldquo她自然很緊實吧,畢竟剛結婚。

    &rdquo &ldquo簡直緊實得像五千元一隻的長腿帝王蟹。

    &rdquo &ldquo那豈不是要冷凍?&rdquo 咲子的話再次讓三個姐姐無從招架。

    這時,卷子的皮包不小心開了,那幾張照片掉了出來。

    姐妹四個大吃一驚,看着腳下的照片呆若木雞。

     &ldquo啊!這不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嗎?這麼說爸和那個女人,又舊情複燃了?&rdquo泷子回過神,不由驚叫了起來。

    咲子毫不理會驚慌失措的姐姐們,兀自放聲大笑起來。

     三個姐姐離開了,真紀也回家去了。

    咲子在陣内的枕邊坐下,表情陰郁,和片刻之前判若兩人。

    剛才她一直繃着勁強顔歡笑,孤身一人時,才感到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ldquo你聽到了嗎,我爸有外遇,他都七十歲了!又和之前分手的女人舊情複燃了&hellip&hellip呵呵,呵呵,呵呵呵&hellip&hellip&rdquo咲子貼着陣内的臉頰,&ldquo老公,你才幾歲啊,你要加油!好嗎&hellip&hellip好嗎?&rdquo 咲子的低語逐漸被淹沒在淚水中,了無蹤迹。

     那天下午,恒太郎又一次和放學回來的省司在咖啡店見面,照看他做功課。

    友子躲在店外不遠處的電線杆後面,透過咖啡店的玻璃窗,遠遠望着他們倆。

     恒太郎發覺正從遠處窺探的友子,他不時擡起頭,緩緩吐着煙,注視着友子用披肩遮着臉的身影。

     &ldquo啊,媽媽!&rdquo省司叫了起來,&ldquo是媽媽!你看,是媽媽!&rdquo 恒太郎不由神情緊張起來。

     友子似乎也看出店裡情形不對,立刻躲了起來。

     恒太郎掩飾住自己的慌亂:&ldquo哪兒有!沒有啊。

    &rdquo &ldquo真的有!就是媽媽!媽媽!&rdquo 省司說着便要沖出去,恒太郎趕緊抱住了他。

     &ldquo你在說什麼啊。

    &rdquo 恒太郎開着玩笑遮掩過去,省司再一次看向窗外的時候,母親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恒太郎和省司别過,卻無心立刻回家。

    他坐在和友子分手的那家冰淇淋店打發時間,等到天色漸晚,便走進一家地段偏僻的壽司老店。

    就着壽司卷,獨酌幾杯溫酒。

     他蓦地想起在國立家中等着他回家的泷子和勝又。

     &ldquo外帶握壽司。

    &rdquo恒太郎伸出兩根手指。

     &ldquo外帶兩人份握壽司!&rdquo廚師的聲音幹脆利落。

     外帶的壽司做好了,恒太郎卻仍然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默默地喝着酒。

     國立老宅的客廳裡,勝又正把工作上的文件和照片攤在餐桌上,整理着資料。

    暖爐上的水壺冒着熱氣。

    泷子在衣服外披了一件棉背心,一邊織着毛衣一邊看着勝又工作。

     泷子發現毛線已經不知不覺用完了,便叫了勝又一聲:&ldquo喂&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哦。

    &rdquo 勝又伸出雙手,泷子把新的毛線丢給他。

    勝又接過毛線,雙手仿佛跳着笨拙的舞蹈般左右動着,撐在他雙手上的毛線靈活地不斷收進泷子的手中。

     勝又看着色調柔和的毛線逐漸變成了一團毛線球,小聲地說:&ldquo如果你表現出來,爸就太可憐了,他畢竟都那麼大年紀了。

    &rdquo &ldquo就因為一大把年紀了,才讓人沒辦法接受。

    &rdquo泷子眉頭輕蹙,&ldquo哪怕他現在是五十多歲也好啊,我也會覺得我爸畢竟是男人,也算無可奈何。

    但他已經七十歲了,不,七十一歲了。

    &rdquo &ldquo我覺得和年紀沒有關系吧。

    倒不如說,正是因為年紀大了,反而&hellip&hellip該怎麼說,需要有一種活着的真實感。

    &rdquo &ldquo你倒是夠袒護他的。

    &rdquo &ldquo就算爸爸和那個人交往,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沒必要這樣橫眉豎眼滿臉怨氣吧。

    &rdquo &ldquo又不是你爸,你倒說得輕松。

    &rdquo 泷子反駁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泷子起身出去開門,勝又也跟着站了起來,但手上的毛線纏在身上怎麼也解不開,無奈之下,他隻好帶着毛線一起跟在泷子身後。

     泷子打開門,斜睨着走進門來的父親,連句&ldquo你回來了&rdquo都沒說。

     微醺的恒太郎沒有察覺泷子異樣的表情,舉起壽司盒在她面前晃了晃。

     &ldquo這是什麼?&rdquo &ldquo一看就明白了啊。

    我已經吃過了,這是你們倆的。

    &rdquo 這時,勝又也走了出來:&ldquo爸,你回來了。

    &rdquo 恒太郎打量着兩個人的臉色,問:&ldquo怎麼了?吵架了嗎?&rdquo &ldquo爸,你去哪裡了?&rdquo 勝又踢了泷子的小腿:&ldquo來吃壽司,壽司!&rdquo 勝又從恒太郎手上接過壽司盒,推着泷子回到客廳。

    恒太郎跟在他們身後走了進來。

    回客廳後,泷子倒了茶,勝又趕忙打開壽司盒。

    壽司擺上了桌,泷子卻不動筷子。

     &ldquo泷子&hellip&hellip快&hellip&hellip&rdquo勝又停下筷子,戳了戳泷子,将視線移向正悠然喝着茶的恒太郎,&ldquo啊,這壽司用的金槍魚品質不錯。

    &rdquo &ldquo能吃出來金槍魚品質的好壞,相當可以嘛。

    &rdquo 聽到恒太郎的稱贊,勝又不覺露出得意之色:&ldquo我曾經在河岸打過工,幫人送貨&mdash&mdash專門把上岸的魚獲送到批發商那裡。

    那時候學會了分辨金槍魚的味道,大體說來,金槍魚這東西吧&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插口打斷了他的話:&ldquo這壽司哪裡買的,壽司店嗎?&rdquo &ldquo嗯?&rdquo恒太郎向泷子看去。

     勝又看着包裝紙說:&ldquo是不是新宿?新宿的天下一壽司。

    &rdquo &ldquo你和誰一起去吃的?&rdquo &ldquo這種事有什麼好問的。

    &rdquo &ldquo爸,你和誰一起去吃的?&rdquo 恒太郎沒有回答,目不轉睛地看着女兒的臉,然後又将目光移向勝又。

    勝又惶恐地瑟縮着身子,不敢直視恒太郎的目光。

     恒太郎笑了笑,說:&ldquo難不成還有哪個笨蛋會和貓貓狗狗的一起去吃壽司?&rdquo 泷子毫不退讓地看着父親。

    恒太郎一言不發,用杯子暖手。

     勝又不知所措地低着頭,突然大驚失色&mdash&mdash攤在桌上的資料來不及收起,壓在資料下面的照片露了出來&mdash&mdash照片上恒太郎和省司正其樂融融地聊着天。

    他慌了神,想不動聲色地藏起來,沒想到反而一下子全掉了出來。

     恒太郎掃了一眼照片,什麼都沒說。

     卷子正坐在客廳的桌前往賬本上記着賬。

    洋子擺弄着着桌上散亂的發票,問:&ldquo爸爸怎麼還不回來?&rdquo 卷子充耳不聞:&ldquo菠菜,一百四十八元一把。

    &rdquo &ldquo你說爸爸現在正在幹什麼?&rdquo &ldquo六十瓦燈泡&hellip&hellip&rdquo &ldquo媽媽&hellip&hellip爸爸&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六十瓦燈泡兩個。

    &rdquo &ldquo他就算開會,也不至于這麼晚吧&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不要在一邊說個沒完,會讓我算錯的。

    &rdquo &ldquo這麼晚了,爸爸還不回來。

    &rdquo &ldquo兩個一百九十元。

    &rdquo &ldquo早出晚歸的爸爸,麻木不仁的媽媽。

    &rdquo &ldquo還有喜歡多管閑事的洋子。

    &rdquo &ldquo字數超啦!&rdquo &ldquo呵呵,俳句啊詩啊什麼的,媽媽向來笨得很。

    &rdquo卷子笑着,繼續低頭記賬,&ldquo煤氣費&hellip&hellip&rdquo 洋子拿起手邊的報紙,卷成圓筒,透過它看着卷子的臉:&ldquo媽媽,你說會不會有人能發明一個機器,像這樣一看,就能清楚看到對方在做什麼?&rdquo &ldquo啊?&rdquo &ldquo比方說&hellip&hellip能看到爸爸正在做什麼。

    &rdquo 卷子不假思索地回答:&ldquo&mdash&mdash正開會呢吧,或者正在酒吧喝酒。

    &rdquo &ldquo似乎都不是,爸爸好像正和誰在一起呢&hellip&hellip&rdquo 卷子的手停下來。

     &ldquo好像還不是男人。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人我好像還認識呢。

    &rdquo &ldquo别鬧了。

    &rdquo卷子打斷洋子,嚴厲的語氣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ldquo怎麼啦?&rdquo &ldquo什麼怎麼了&hellip&hellip就是叫你别鬧了。

    &rdquo &ldquo想象就是要天馬行空嘛。

    &rdquo 卷子伸出手,想拿走洋子手上的報紙望遠鏡,洋子不肯放手。

    卷子見狀便湊過去從報紙望遠鏡另一端看着,洋子立刻把報紙扔到一旁。

     &ldquo現在都已經能登上月球了,為什麼卻做不出這樣的機器?&rdquo 洋子正嘀咕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的宏男插嘴譏諷:&ldquo你真是個傻瓜。

    &rdquo &ldquo幹嗎這麼說?&rdquo &ldquo你能從這邊看到别人,别人自然也能從另一頭看到你。

    &rdquo &ldquo哦,也對。

    &rdquo &ldquo想想,假如你正洗澡呢,被人用這個機器偷窺了怎麼辦?&rdquo &ldquo讨厭。

    &rdquo &ldquo看吧。

    &rdquo 卷子吃吃笑了起來:&ldquo還是你哥哥腦筋比較靈光。

    &rdquo &ldquo可惜成績不好。

    &rdquo &ldquo喂!&rdquo 洋子大叫一聲逃走了,宏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