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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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那個女人的公寓前&hellip&hellip&rdquo泷子喃喃地說着，話語裡不時夾雜着歎息。
媽！媽！&mdash&mdash卷子看到阿藤昏倒在地上，立刻沖了過去。
雞蛋從阿藤手中的購物袋裡掉落出來，摔破了，黏稠的黃色液體在地面上流淌&hellip&hellip &ldquo不過是陽壽到頭了，即使沒有發生那種事，媽媽也會先走，留下爸爸一個人&mdash&mdash都是命中注定。
&rdquo 綱子的話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其他人也都悶不吭聲。
&ldquo那個女人，我忘了叫什麼名字&hellip&hellip就是爸的&hellip&hellip&rdquo咲子問。
&ldquo友子，土屋友子。
&rdquo &ldquo他們完全沒有來往了嗎？&rdquo &ldquo對方已經再婚了，怎麼可能還有來往。
&rdquo &ldquo帶着那個小男孩改嫁嗎？那小孩子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叫什麼來着，那時候還記得的。
&rdquo 卷子回想起遇見土屋友子和她兒子那天的情景。
那是什麼時候來着？男孩踏着滑闆從卷子、綱子和泷子三人面前溜過。
友子和卷子迎面相遇，四目相對，然後友子微微欠身，擦身而過&hellip&hellip &ldquo真是想不明白。
&rdquo泷子深有感慨地說，&ldquo我還以為至少爸爸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
&rdquo &ldquo爸爸很久以前也外遇過一次。
&rdquo綱子說。
其他三個人&ldquo啊！&rdquo的一聲驚叫起來。
&ldquo我啊，&rdquo綱子繼續說道，&ldquo本來都把這件陳年舊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前一段時間不知怎麼突然又想起來。
那時候戰争剛結束，爸爸在一家生産鋁制品的公司幫忙，那段時間爸爸手頭很寬裕。
&rdquo &ldquo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rdquo泷子插了一句。
&ldquo&hellip&hellip差不多就是你出生前後。
那女人老公死在了戰場上，她自己在黑市開了個小餐館維持生計&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頓時睜大了眼睛：&ldquo是不是穿得很花哨的那個女人？&rdquo &ldquo你也發現了？&rdquo &ldquo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媽媽居然在推石磨&mdash&mdash把鄉下寄來的小麥用石磨磨成面粉。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那時媽媽的表情好可怕，雖然我當時還是個孩子，但心裡也清楚地明白：啊，爸爸又去那個女人那裡了&hellip&hellip&rdquo 我老公&hellip&hellip在外面有女人，之前不知道對方名字的時候還好&hellip&hellip卷子腦海中盤旋着自己在超市偷東西被抓住時解釋哀求的言辭&hellip&hellip自從知道是他的秘書赤木&hellip&hellip晚上等他回家的時候，赤木、啟子、赤木、啟子的名字，簡直像石磨一樣咕噜咕噜在我腦子裡轉來轉去，我在家裡坐卧不安，所以才出來，所以才&hellip&hellip卷子哀求超市店員不要問自己的名字時，石磨那悲哀的聲音仿佛就在她耳畔回蕩着。
黑暗中，卷子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一晚，看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這個時候，在裡見家裡，鷹男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睡着了。
電視仍然開着，桌子上放着喝到一半的威士忌。
電視節目早已結束了，屏幕已經變成一片雪花，伴随着嘈雜的噪音，在一片黑暗中閃爍着。
起來喝水的洋子打開客廳的燈，關上了電視。
&ldquo哦，洋子啊。
&rdquo &ldquo媽媽一不在家，你就這樣。
&rdquo洋子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花生殼，&ldquo爸爸你吃的滿地都是花生殼，以後直接買花生米吧。
&rdquo 鷹男睡眼惺忪地看着洋子。
這時，宏男手裡拿着啤酒和雞腿，蹑手蹑腳地從廚房溜出來。
&ldquo哥哥！&rdquo洋子大叫一聲，把宏男吓得愣在原地。
&ldquo媽媽不在家你就亂來！&rdquo &ldquo你這混小子！&rdquo 洋子和鷹男異口同聲地說道，宏男啧啧舌：&ldquo我真是倒黴。
&rdquo &ldquo拿過來。
&rdquo鷹男指指桌子，&ldquo你今年幾歲了？&rdquo &ldquo不要明知故問嘛。
&rdquo &ldquo這種東西，你喝完還怎麼讀書？&rdquo &ldquo總好過吸強力膠2。
&rdquo 鷹男不禁苦笑，他起身走到碗櫥前，拿出三個杯子。
&ldquo把啤酒打開！&rdquo 兩個孩子面面相觑，鷹男神情嚴肅地幫他們倒了啤酒。
&ldquo隻能喝一公分。
&rdquo 他幫宏男倒了半杯，為洋子倒了少許，把杯子遞給他們，三個人默默喝幹了啤酒。
&ldquo如果媽媽死了，我們家就像是這種感覺嗎？&rdquo洋子唐突地問。
&ldquo啊？&rdquo鷹男有些意外，&ldquo你這麼說，小心你媽媽變成鬼也要來找你。
&rdquo &ldquo她怎麼可能死？&rdquo宏男聳聳肩，&ldquo不管是地震還是火災，她絕對是活到最後的那個。
&rdquo &ldquo媽媽可是很頑強的&hellip&hellip&rdquo 洋子笑着去廚房拿下酒菜。
宏男看着她的背影小聲嘟囔一句：&ldquo真受不了。
&rdquo 鷹男忍不住嚴肅起來：&ldquo你要小心，女孩子可是比大學聯考更麻煩。
&rdquo 從廚房回來的洋子依舊笑容可掬，看不出她有沒有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
&ldquo不知道媽媽現在是不是已經睡了。
&rdquo 天快亮的時候，咲子開始發出均勻的鼻息，其他三個人依然輾轉難眠，望着天花闆。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卷子重重歎了口氣。
&ldquo你的歎息還真大聲。
&rdquo綱子說。
&ldquo鼻梁高的人，歎息也會比較大聲。
&rdquo泷子也小聲說道。
&ldquo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rdquo綱子戳戳卷子的被子示意她，&ldquo你看。
&rdquo說完轉頭看着咲子，泷子也看着熟睡的咲子。
&ldquo她還真是無憂無慮。
&rdquo &ldquo她要給兒子喂奶，又要照顧婆婆，肯定累得夠嗆。
&rdquo 聽到卷子這麼說，泷子轉過臉去：&ldquo既然這樣，幹嗎找她來。
&rdquo &ldquo你說話不要這麼刻薄好不好。
&rdquo &ldquo畢竟是親姐妹&hellip&hellip&rdquo卷子突然打住，&ldquo噓&rdquo了一聲，豎起耳朵聽着。
外面傳來地闆吱呀作響的聲音，接着是廚房門打開的聲音，突然&ldquo咣當&rdquo一聲巨響。
卷子、綱子、泷子三個人立刻爬起來飛奔到廚房，打開電燈，看到身穿睡衣的恒太郎彎着腰僵在那裡。
他腳邊掉落着一個摔碎的酒瓶，廚房裡彌漫着酒香味。
灑在地上的酒流到三姐妹的腳下，沾濕了她們的足底。
恒太郎沒有解釋，隻是默默彎下腰，準備收拾四下散落的玻璃碎片。
卷子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破裂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推開父親。
&ldquo爸，這裡是你的家啊！如果睡不着，想喝酒，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開燈喝？我&hellip&hellip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rdquo 被推到一旁的恒太郎沒有動彈，像尊塑像一樣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
泷子厭惡地擡起被酒沾濕的腳：&ldquo果然，爸爸一個人住還是太勉強了，&rdquo她故意做出就事論事的口吻，&ldquo要是再不小心來一次火災，恐怕不是向鄰居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了。
畢竟這裡不是郊區的獨棟别墅。
&rdquo &ldquo我戒煙總可以了吧。
&rdquo恒太郎毫無預兆地蹦出一句。
&ldquo戒煙&hellip&hellip&rdquo 三姐妹張口結舌。
&ldquo我戒煙，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rdquo &ldquo爸爸！&rdquo 恒太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地闆上，推開三姐妹，走出廚房。
&ldquo連腳也不擦就&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歎着氣，用抹布擦拭父親留在地闆上的濕腳印。
綱子皺着眉：&ldquo你也先把自己的腳擦幹吧。
&rdquo &ldquo啊，一股酒臭味。
&rdquo &ldquo抹布要拿去浴室擰幹。
&rdquo 泷子出去後，綱子打開廚房的櫃子翻找着：&ldquo不知道家裡還有沒有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要拿去給爸爸喝嗎？&rdquo &ldquo這樣一鬧騰，爸爸肯定更睡不着了。
&rdquo 卷子探頭看向櫃子，看到裡面居然有泡面的袋子，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ldquo有泡面。
&rdquo &ldquo他以前從來不吃這東西&hellip&hellip&rdquo綱子歎着氣說，&ldquo我覺得他這樣很可憐，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媽媽，但是如果他有交往的對象，不時去對方家裡吃頓飯，我反而覺得輕松些。
&rdquo &ldquo我才不，&rdquo卷子說，&ldquo那樣一來，媽媽豈不是白死了。
&rdquo &ldquo所以啊，我剛才也說，覺得這麼說對不起媽媽。
&rdquo &ldquo姐姐，你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其實你根本不覺得爸爸對不起媽媽。
&rdquo 綱子面露愠色：&ldquo你這麼說，是因為鷹男有外遇了吧？&rdquo &ldquo他又不是你。
&rdquo卷子淡淡地回敬一句。
綱子裝作沒有聽到，再次在櫃子深處翻找起來：&ldquo找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能喝嗎，會不會已經變成醋了？&rdquo &ldquo沒問題，沒問題。
&rdquo綱子打開蓋子聞了聞，把酒倒進杯子裡。
這時泷子回來了。
&ldquo我跟你們說，咲子躺成了大字&hellip&hellip啊，酒嗎？&rdquo &ldquo她說要拿去給爸爸喝。
&rdquo &ldquo不愧是長女，真會心疼人。
&rdquo 綱子拿着杯子走出廚房，卷子和泷子跟在她身後。
來到父親的門口，綱子叫門：&ldquo爸，給你拿酒來了。
&rdquo然後輕輕打開紙門。
&ldquo爸爸。
&rdquo 恒太郎站在窗邊，伸手打開窗戶，手上抱着之前買回來的煙，頭也不回，把煙一盒接一盒地扔向院子裡。
三個女兒默默注視着父親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麼。
天亮之後，咲子第一個醒來。
她走到客廳，拿起電話打給家裡。
&ldquo是我。
&rdquo咲子用嬌滴滴的聲音對着電話說道。
&ldquo嗯？是你啊。
&rdquo 接電話的是陣内。
咲子手裡玩弄着電話線，她時而拉拽，時而輕撫，一會兒又把它纏在手上，還不時扭動着身體，仿佛在和電話恩愛似的。
她輕聲對着電話說：&ldquo該起床了。
&rdquo &ldquo嗯。
&rdquo電話彼端傳來陣内帶着睡意的聲音。
&ldquo快起來。
&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要好好訓練。
&rdquo &ldquo我會的。
&rdquo &ldquo睡覺的時候穿衣服了嗎？&rdquo &ldquo穿了。
&rdquo &ldquo騙人，你肯定什麼都沒穿。
&rdquo 恒太郎走了出來，一身要出門的打扮。
他在客廳停下腳步，看着咲子。
&ldquo你怎麼知道？&rdquo陣内在電話另一頭說。
咲子再度扭着身體：&ldquo我當然知道。
肩膀着涼就麻煩了。
&rdquo &ldquo我付罰款。
&rdquo &ldquo先别管罰款了，趕快起床&hellip&hellip啊，勝利晚上有沒有哭鬧？&rdquo &ldquo哭了一會兒，老媽哄他睡着了。
&rdquo &ldquo我中午前會回去，幫我跟你媽&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那邊情況怎麼樣？&rdquo &ldquo隻有被子和榻榻米燒焦了而已，姐姐她們太大驚小怪了。
嗯，我爸有點受打擊&hellip&hellip啊，嗯，嗯&hellip&hellip&rdquo 恒太郎輕手輕腳地離開客廳，悄悄走出門去。
稍後起床的幾個女兒發現父親不在家，個個吓得面無血色。
她們憂心忡忡，擔心父親會有輕生的念頭，直到看到恒太郎在屋裡留下的紙條才放下心來。
&ldquo泷子你真傻，爸爸怎麼可能自殺。
&rdquo看到泷子長舒一口氣的樣子，咲子雖然自己也在擔心，卻仍然搶着嘲笑泷子。
&ldquo咲子！&rdquo &ldquo是啊，人天生就是厚顔無恥的動物，即使丢了再大的臉，最後也會忘得一幹二淨，照樣活得好好的。
&rdquo綱子一副世情通達的口氣，全然忘了自己剛才也吓得臉色發白。
偷東西被逮住的羞恥再次湧上卷子心頭。
&ldquo爸爸今天要去公司嗎？&rdquo早飯的餐桌上，咲子嘴裡滿滿地嚼着飯問道。
&ldquo不，今天不用去。
&rdquo綱子也邊嚼着東西邊回答。
&ldquo可能是看到我們會覺得難堪。
&rdquo卷子伸手去夾煎蛋。
泷子沒說話，專心吃着飯。
一晚上的辛苦過後，姐妹幾個胃口都很好。
&ldquo這會兒他在做什麼？&rdquo咲子自言自語地問了句。
綱子歪頭想想：&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rdquo &ldquo說不定正在哪裡喝咖啡呢。
再來一碗嗎？&rdquo &ldquo不用了。
&rdquo &ldquo雖然還沒談到關鍵的事，不過至少這陣子，爸爸應該會小心些吧。
&rdquo綱子輕描淡寫地說。
卷子也跟着點頭：&ldquo還是等過段時間，事情都風平浪靜了，再心平氣和地談以後的安排會比較好一些。
&rdquo &ldquo現在談，等于把爸爸逼得無路可退。
&rdquo綱子放下筷子，&ldquo啊，對了，我上次說過的那件大島3，我就帶走了哦。
&rdquo &ldquo大島&hellip&hellip就是那件泥大島嗎？&rdquo &ldquo顔色像焰火一樣鮮豔的那件嗎？那件我也想要呢。
&rdquo卷子一臉認真地說。
泷子也說：&ldquo我也最喜歡那件。
&rdquo &ldquo你們幾個哪兒用得着穿和服。
&rdquo &ldquo正式場合還是得穿和服的。
&rdquo &ldquo可是大島根本不是正式場合穿的和服啊。
&rdquo &ldquo可以在過年的時候穿啊。
&rdquo &ldquo那件和服是最貴的一件吧？&rdquo連咲子也急切地向前探着身。
綱子不滿地說：&ldquo我是用在工作上的。
&rdquo &ldquo又不光你用得到。
&rdquo &ldquo要不幹脆分一分？&rdquo卷子提議。
&ldquo媽媽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分遺物嗎？&rdquo &ldquo爸爸也說過，說&lsquo你們幾個商量着辦吧&rsquo。
&rdquo &ldquo正好我們姐妹四個都在，機會難得。
&rdquo 全體贊成後，咲子說：&ldquo大家猜拳，一件一件地分怎麼樣？&rdquo &ldquo猜拳？&rdquo &ldquo還是抽簽吧？&rdquo &ldquo媽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rdquo卷子苦笑着，&ldquo媽總是給爸爸穿好的，自己卻很節儉。
&rdquo &ldquo那就猜拳決定！&rdquo &ldquo誰赢誰先選！&rdquo 綱子和泷子也表示同意。
四個人揚起手正準備猜拳，玄關的門鈴響了。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正準備沖出去，卷子卻推開她自己搶先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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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mdash&mdash卷子看到阿藤昏倒在地上，立刻沖了過去。
雞蛋從阿藤手中的購物袋裡掉落出來，摔破了，黏稠的黃色液體在地面上流淌&hellip&hellip &ldquo不過是陽壽到頭了，即使沒有發生那種事，媽媽也會先走，留下爸爸一個人&mdash&mdash都是命中注定。
&rdquo 綱子的話更像是在說服自己，其他人也都悶不吭聲。
&ldquo那個女人，我忘了叫什麼名字&hellip&hellip就是爸的&hellip&hellip&rdquo咲子問。
&ldquo友子，土屋友子。
&rdquo &ldquo他們完全沒有來往了嗎？&rdquo &ldquo對方已經再婚了，怎麼可能還有來往。
&rdquo &ldquo帶着那個小男孩改嫁嗎？那小孩子叫什麼名字？&rdquo &ldquo叫什麼來着，那時候還記得的。
&rdquo 卷子回想起遇見土屋友子和她兒子那天的情景。
那是什麼時候來着？男孩踏着滑闆從卷子、綱子和泷子三人面前溜過。
友子和卷子迎面相遇，四目相對，然後友子微微欠身，擦身而過&hellip&hellip &ldquo真是想不明白。
&rdquo泷子深有感慨地說，&ldquo我還以為至少爸爸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
&rdquo &ldquo爸爸很久以前也外遇過一次。
&rdquo綱子說。
其他三個人&ldquo啊！&rdquo的一聲驚叫起來。
&ldquo我啊，&rdquo綱子繼續說道，&ldquo本來都把這件陳年舊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前一段時間不知怎麼突然又想起來。
那時候戰争剛結束，爸爸在一家生産鋁制品的公司幫忙，那段時間爸爸手頭很寬裕。
&rdquo &ldquo那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rdquo泷子插了一句。
&ldquo&hellip&hellip差不多就是你出生前後。
那女人老公死在了戰場上，她自己在黑市開了個小餐館維持生計&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頓時睜大了眼睛：&ldquo是不是穿得很花哨的那個女人？&rdquo &ldquo你也發現了？&rdquo &ldquo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媽媽居然在推石磨&mdash&mdash把鄉下寄來的小麥用石磨磨成面粉。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那時媽媽的表情好可怕，雖然我當時還是個孩子，但心裡也清楚地明白：啊，爸爸又去那個女人那裡了&hellip&hellip&rdquo 我老公&hellip&hellip在外面有女人，之前不知道對方名字的時候還好&hellip&hellip卷子腦海中盤旋着自己在超市偷東西被抓住時解釋哀求的言辭&hellip&hellip自從知道是他的秘書赤木&hellip&hellip晚上等他回家的時候，赤木、啟子、赤木、啟子的名字，簡直像石磨一樣咕噜咕噜在我腦子裡轉來轉去，我在家裡坐卧不安，所以才出來，所以才&hellip&hellip卷子哀求超市店員不要問自己的名字時，石磨那悲哀的聲音仿佛就在她耳畔回蕩着。
黑暗中，卷子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一晚，看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這個時候，在裡見家裡，鷹男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睡着了。
電視仍然開着，桌子上放着喝到一半的威士忌。
電視節目早已結束了，屏幕已經變成一片雪花，伴随着嘈雜的噪音，在一片黑暗中閃爍着。
起來喝水的洋子打開客廳的燈，關上了電視。
&ldquo哦，洋子啊。
&rdquo &ldquo媽媽一不在家，你就這樣。
&rdquo洋子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花生殼，&ldquo爸爸你吃的滿地都是花生殼，以後直接買花生米吧。
&rdquo 鷹男睡眼惺忪地看着洋子。
這時，宏男手裡拿着啤酒和雞腿，蹑手蹑腳地從廚房溜出來。
&ldquo哥哥！&rdquo洋子大叫一聲，把宏男吓得愣在原地。
&ldquo媽媽不在家你就亂來！&rdquo &ldquo你這混小子！&rdquo 洋子和鷹男異口同聲地說道，宏男啧啧舌：&ldquo我真是倒黴。
&rdquo &ldquo拿過來。
&rdquo鷹男指指桌子，&ldquo你今年幾歲了？&rdquo &ldquo不要明知故問嘛。
&rdquo &ldquo這種東西，你喝完還怎麼讀書？&rdquo &ldquo總好過吸強力膠2。
&rdquo 鷹男不禁苦笑，他起身走到碗櫥前，拿出三個杯子。
&ldquo把啤酒打開！&rdquo 兩個孩子面面相觑，鷹男神情嚴肅地幫他們倒了啤酒。
&ldquo隻能喝一公分。
&rdquo 他幫宏男倒了半杯，為洋子倒了少許，把杯子遞給他們，三個人默默喝幹了啤酒。
&ldquo如果媽媽死了，我們家就像是這種感覺嗎？&rdquo洋子唐突地問。
&ldquo啊？&rdquo鷹男有些意外，&ldquo你這麼說，小心你媽媽變成鬼也要來找你。
&rdquo &ldquo她怎麼可能死？&rdquo宏男聳聳肩，&ldquo不管是地震還是火災，她絕對是活到最後的那個。
&rdquo &ldquo媽媽可是很頑強的&hellip&hellip&rdquo 洋子笑着去廚房拿下酒菜。
宏男看着她的背影小聲嘟囔一句：&ldquo真受不了。
&rdquo 鷹男忍不住嚴肅起來：&ldquo你要小心，女孩子可是比大學聯考更麻煩。
&rdquo 從廚房回來的洋子依舊笑容可掬，看不出她有沒有聽到兩個男人的對話。
&ldquo不知道媽媽現在是不是已經睡了。
&rdquo 天快亮的時候，咲子開始發出均勻的鼻息，其他三個人依然輾轉難眠，望着天花闆。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卷子重重歎了口氣。
&ldquo你的歎息還真大聲。
&rdquo綱子說。
&ldquo鼻梁高的人，歎息也會比較大聲。
&rdquo泷子也小聲說道。
&ldquo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rdquo綱子戳戳卷子的被子示意她，&ldquo你看。
&rdquo說完轉頭看着咲子，泷子也看着熟睡的咲子。
&ldquo她還真是無憂無慮。
&rdquo &ldquo她要給兒子喂奶，又要照顧婆婆，肯定累得夠嗆。
&rdquo 聽到卷子這麼說，泷子轉過臉去：&ldquo既然這樣，幹嗎找她來。
&rdquo &ldquo你說話不要這麼刻薄好不好。
&rdquo &ldquo畢竟是親姐妹&hellip&hellip&rdquo卷子突然打住，&ldquo噓&rdquo了一聲，豎起耳朵聽着。
外面傳來地闆吱呀作響的聲音，接着是廚房門打開的聲音，突然&ldquo咣當&rdquo一聲巨響。
卷子、綱子、泷子三個人立刻爬起來飛奔到廚房，打開電燈，看到身穿睡衣的恒太郎彎着腰僵在那裡。
他腳邊掉落着一個摔碎的酒瓶，廚房裡彌漫着酒香味。
灑在地上的酒流到三姐妹的腳下，沾濕了她們的足底。
恒太郎沒有解釋，隻是默默彎下腰，準備收拾四下散落的玻璃碎片。
卷子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破裂了，情不自禁地上前推開父親。
&ldquo爸，這裡是你的家啊！如果睡不着，想喝酒，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開燈喝？我&hellip&hellip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rdquo 被推到一旁的恒太郎沒有動彈，像尊塑像一樣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
泷子厭惡地擡起被酒沾濕的腳：&ldquo果然，爸爸一個人住還是太勉強了，&rdquo她故意做出就事論事的口吻，&ldquo要是再不小心來一次火災，恐怕不是向鄰居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了。
畢竟這裡不是郊區的獨棟别墅。
&rdquo &ldquo我戒煙總可以了吧。
&rdquo恒太郎毫無預兆地蹦出一句。
&ldquo戒煙&hellip&hellip&rdquo 三姐妹張口結舌。
&ldquo我戒煙，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了。
&rdquo &ldquo爸爸！&rdquo 恒太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地闆上，推開三姐妹，走出廚房。
&ldquo連腳也不擦就&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歎着氣，用抹布擦拭父親留在地闆上的濕腳印。
綱子皺着眉：&ldquo你也先把自己的腳擦幹吧。
&rdquo &ldquo啊，一股酒臭味。
&rdquo &ldquo抹布要拿去浴室擰幹。
&rdquo 泷子出去後，綱子打開廚房的櫃子翻找着：&ldquo不知道家裡還有沒有酒&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要拿去給爸爸喝嗎？&rdquo &ldquo這樣一鬧騰，爸爸肯定更睡不着了。
&rdquo 卷子探頭看向櫃子，看到裡面居然有泡面的袋子，不禁驚訝地瞪大了眼睛：&ldquo有泡面。
&rdquo &ldquo他以前從來不吃這東西&hellip&hellip&rdquo綱子歎着氣說，&ldquo我覺得他這樣很可憐，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媽媽，但是如果他有交往的對象，不時去對方家裡吃頓飯，我反而覺得輕松些。
&rdquo &ldquo我才不，&rdquo卷子說，&ldquo那樣一來，媽媽豈不是白死了。
&rdquo &ldquo所以啊，我剛才也說，覺得這麼說對不起媽媽。
&rdquo &ldquo姐姐，你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其實你根本不覺得爸爸對不起媽媽。
&rdquo 綱子面露愠色：&ldquo你這麼說，是因為鷹男有外遇了吧？&rdquo &ldquo他又不是你。
&rdquo卷子淡淡地回敬一句。
綱子裝作沒有聽到，再次在櫃子深處翻找起來：&ldquo找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能喝嗎，會不會已經變成醋了？&rdquo &ldquo沒問題，沒問題。
&rdquo綱子打開蓋子聞了聞，把酒倒進杯子裡。
這時泷子回來了。
&ldquo我跟你們說，咲子躺成了大字&hellip&hellip啊，酒嗎？&rdquo &ldquo她說要拿去給爸爸喝。
&rdquo &ldquo不愧是長女，真會心疼人。
&rdquo 綱子拿着杯子走出廚房，卷子和泷子跟在她身後。
來到父親的門口，綱子叫門：&ldquo爸，給你拿酒來了。
&rdquo然後輕輕打開紙門。
&ldquo爸爸。
&rdquo 恒太郎站在窗邊，伸手打開窗戶，手上抱着之前買回來的煙，頭也不回，把煙一盒接一盒地扔向院子裡。
三個女兒默默注視着父親的背影，不知該說些什麼。
天亮之後，咲子第一個醒來。
她走到客廳，拿起電話打給家裡。
&ldquo是我。
&rdquo咲子用嬌滴滴的聲音對着電話說道。
&ldquo嗯？是你啊。
&rdquo 接電話的是陣内。
咲子手裡玩弄着電話線，她時而拉拽，時而輕撫，一會兒又把它纏在手上，還不時扭動着身體，仿佛在和電話恩愛似的。
她輕聲對着電話說：&ldquo該起床了。
&rdquo &ldquo嗯。
&rdquo電話彼端傳來陣内帶着睡意的聲音。
&ldquo快起來。
&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要好好訓練。
&rdquo &ldquo我會的。
&rdquo &ldquo睡覺的時候穿衣服了嗎？&rdquo &ldquo穿了。
&rdquo &ldquo騙人，你肯定什麼都沒穿。
&rdquo 恒太郎走了出來，一身要出門的打扮。
他在客廳停下腳步，看着咲子。
&ldquo你怎麼知道？&rdquo陣内在電話另一頭說。
咲子再度扭着身體：&ldquo我當然知道。
肩膀着涼就麻煩了。
&rdquo &ldquo我付罰款。
&rdquo &ldquo先别管罰款了，趕快起床&hellip&hellip啊，勝利晚上有沒有哭鬧？&rdquo &ldquo哭了一會兒，老媽哄他睡着了。
&rdquo &ldquo我中午前會回去，幫我跟你媽&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那邊情況怎麼樣？&rdquo &ldquo隻有被子和榻榻米燒焦了而已，姐姐她們太大驚小怪了。
嗯，我爸有點受打擊&hellip&hellip啊，嗯，嗯&hellip&hellip&rdquo 恒太郎輕手輕腳地離開客廳，悄悄走出門去。
稍後起床的幾個女兒發現父親不在家，個個吓得面無血色。
她們憂心忡忡，擔心父親會有輕生的念頭，直到看到恒太郎在屋裡留下的紙條才放下心來。
&ldquo泷子你真傻，爸爸怎麼可能自殺。
&rdquo看到泷子長舒一口氣的樣子，咲子雖然自己也在擔心，卻仍然搶着嘲笑泷子。
&ldquo咲子！&rdquo &ldquo是啊，人天生就是厚顔無恥的動物，即使丢了再大的臉，最後也會忘得一幹二淨，照樣活得好好的。
&rdquo綱子一副世情通達的口氣，全然忘了自己剛才也吓得臉色發白。
偷東西被逮住的羞恥再次湧上卷子心頭。
&ldquo爸爸今天要去公司嗎？&rdquo早飯的餐桌上，咲子嘴裡滿滿地嚼着飯問道。
&ldquo不，今天不用去。
&rdquo綱子也邊嚼着東西邊回答。
&ldquo可能是看到我們會覺得難堪。
&rdquo卷子伸手去夾煎蛋。
泷子沒說話，專心吃着飯。
一晚上的辛苦過後，姐妹幾個胃口都很好。
&ldquo這會兒他在做什麼？&rdquo咲子自言自語地問了句。
綱子歪頭想想：&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rdquo &ldquo說不定正在哪裡喝咖啡呢。
再來一碗嗎？&rdquo &ldquo不用了。
&rdquo &ldquo雖然還沒談到關鍵的事，不過至少這陣子，爸爸應該會小心些吧。
&rdquo綱子輕描淡寫地說。
卷子也跟着點頭：&ldquo還是等過段時間，事情都風平浪靜了，再心平氣和地談以後的安排會比較好一些。
&rdquo &ldquo現在談，等于把爸爸逼得無路可退。
&rdquo綱子放下筷子，&ldquo啊，對了，我上次說過的那件大島3，我就帶走了哦。
&rdquo &ldquo大島&hellip&hellip就是那件泥大島嗎？&rdquo &ldquo顔色像焰火一樣鮮豔的那件嗎？那件我也想要呢。
&rdquo卷子一臉認真地說。
泷子也說：&ldquo我也最喜歡那件。
&rdquo &ldquo你們幾個哪兒用得着穿和服。
&rdquo &ldquo正式場合還是得穿和服的。
&rdquo &ldquo可是大島根本不是正式場合穿的和服啊。
&rdquo &ldquo可以在過年的時候穿啊。
&rdquo &ldquo那件和服是最貴的一件吧？&rdquo連咲子也急切地向前探着身。
綱子不滿地說：&ldquo我是用在工作上的。
&rdquo &ldquo又不光你用得到。
&rdquo &ldquo要不幹脆分一分？&rdquo卷子提議。
&ldquo媽媽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分遺物嗎？&rdquo &ldquo爸爸也說過，說&lsquo你們幾個商量着辦吧&rsquo。
&rdquo &ldquo正好我們姐妹四個都在，機會難得。
&rdquo 全體贊成後，咲子說：&ldquo大家猜拳，一件一件地分怎麼樣？&rdquo &ldquo猜拳？&rdquo &ldquo還是抽簽吧？&rdquo &ldquo媽又沒什麼值錢的東西，&rdquo卷子苦笑着，&ldquo媽總是給爸爸穿好的，自己卻很節儉。
&rdquo &ldquo那就猜拳決定！&rdquo &ldquo誰赢誰先選！&rdquo 綱子和泷子也表示同意。
四個人揚起手正準備猜拳，玄關的門鈴響了。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正準備沖出去，卷子卻推開她自己搶先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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