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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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進嘴裡時，勝利立刻不哭了。
&ldquo我是陣内，哦，姐夫啊&hellip&hellip咲子在的，啊？什麼！&rdquo 咲子聽着陣内說話的聲音，抱着勝利來到客廳。
&ldquo說是國立你父親那裡失火了。
&rdquo陣内說。
真紀聞聲出來，這時趕忙從咲子手中抱過勝利。
咲子滿臉焦急，上前接過電話。
咲子趕到國立家中時，騷動已經平息了。
庭院裡堆着燒焦的家具，晾着泡了水的被子。
榻榻米也被拆了下來。
檐廊玻璃窗上的玻璃碎了，窗戶搖搖欲墜，隻能關上遮雨窗暫時将就一段時間。
&ldquo害我白擔心一場，房子這不是還好好的嘛！&rdquo匆忙跑進玄關的咲子抱怨道。
泷子正好拿着抹布走出來，鄙夷地看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咲子，出言譏諷道：&ldquo要燒完了就不隻是這麼點事了。
&rdquo 泷子穿着卡其色的夾克衫和長褲，頭發也用絲巾紮了起來，顯得十分利落。
&ldquo泷子，這是你的嗎？&rdquo 咲子看着放在玄關水泥地上的長筒雨鞋，忍不住笑出聲來。
泷子生氣地說：&ldquo有什麼好笑的，你一身這樣的打扮跑來火災現場才奇怪吧？&rdquo &ldquo姐姐她們還沒來嗎？&rdquo &ldquo去鄰居家打招呼了。
&rdquo 這時，門外傳來鄰居的家庭主婦富子小聲說話的聲音。
&ldquo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一次我還奇怪來着，怎麼有股焦糊味兒，就問我們家兒媳婦，是不是忘了關火把鍋燒焦了，哎呀，這樣說起來好像背後說閑話似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爸什麼都沒跟我們說過&hellip&hellip原來有這種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們也一直不放心來着。
&rdquo綱子和卷子紛紛說道。
&ldquo讓老爺子一個人生活，确實有點難為他了。
&rdquo &ldquo我們也勸過他，可是磨破嘴皮都沒用。
&rdquo 聽到綱子的辯解，富子仿佛終于等到機會似的，趕緊說：&ldquo要是真的釀成了火災，左鄰右舍都會受連累&hellip&hellip&rdquo她正說着，突然看到咲子停在門外的汽車，忍不住贊歎起來，&ldquo哎喲，好高級的車子&hellip&hellip&rdquo富子走進大門，做着拳擊的動作，&ldquo咲子真是嫁對人了呢。
&rdquo &ldquo托您的福，這陣子狀況還不錯&hellip&hellip不過，幹他們那一行，大起大落也難說得很。
&rdquo &ldquo落下去之前賺的就已經夠一輩子花啦。
泷子呢，還是在圖書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對，還是在那裡馬馬虎虎将就着。
&rdquo 卷子話音未落，富子注意到了站在玄關的泷子和咲子，慌忙點頭打招呼，虛情假意地說：&ldquo你們姐妹幾個都過得不錯，所以&hellip&hellip老爺子的事也&hellip&hellip對吧？&rdquo &ldquo我們幾個會好好商量的。
&rdquo &ldquo那就拜托了。
&rdquo &ldquo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
&rdquo &ldquo那改天再聊。
&rdquo 站在玄關的兩姐妹也和綱子、卷子一起恭敬地深深鞠躬。
&ldquo晚安。
&rdquo富子客氣着走遠。
姐妹四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仿佛都在感歎：終于把她打發走了。
&ldquo姐姐你們也真是不知道省事，我原本打算把你們都接上再一起過來的，結果你們已經出門了。
&rdquo咲子說。
綱子和卷子還沒應聲，泷子已經搶先嗤之以鼻：&ldquo坐電車明明比開車快多了，你要是立刻出門剛好來得及趕上末班車，結果呢，你最晚才到。
&rdquo &ldquo家裡有孩子，哪有那麼容易說走就走，最起碼得先把喂奶什麼的料理好吧。
&rdquo &ldquo我看你時間都是花在打扮自己上了吧？&rdquo泷子語帶挖苦地說。
咲子嘟囔了一句：&ldquo誰像你，穿得跟去魚市大采購似的。
&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泷子聞言不依不饒起來。
姐妹四個就她一個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打扮，這讓她渾身不自在之餘，心情也急躁了起來。
&ldquo你剛才說什麼？有話就說清楚。
&rdquo &ldquo你們兩個别吵了。
&rdquo &ldquo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家裡沒出大事已經是萬幸了。
&rdquo 卷子擔心恒太郎會聽到。
&ldquo爸爸會聽到的&hellip&hellip來，進去吧。
&rdquo 綱子、卷子和咲子三人正準備進門。
&ldquo等一下，&rdquo泷子攔住她們，&ldquo我覺得還是直接把話說清楚的好。
&rdquo 泷子看着滿臉訝異的三人，繼續說道：&ldquo爸爸&hellip&hellip就是因為我們開不了口，一直這樣含糊不清，所以才拖成了今天這樣的地步，這次幹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把什麼說清楚？難不成要說他自以為很硬朗，但畢竟年紀不饒人，已經有些老年癡呆了？&rdquo &ldquo咲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爸會聽到的。
&rdquo &ldquo老年人，因為我跟老年人一起生活，所以最清楚，要知道他們第一次失禁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失禁？&rdquo泷子問。
&ldquo就是尿床啊&hellip&hellip這種難堪事會讓他們深受打擊，甚至因此萬念俱灰上吊自殺也不稀奇。
&rdquo 卷子忍不住推了咲子一把，表面上卻故作開朗地大聲說道：&ldquo哎呀，冷死了，冷死了。
快點把門關上，進屋，都進屋裡來。
&rdquo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吸着鼻子，不由分說把三個姐妹推搡進屋，自己走在最後，用力把門關緊。
恒太郎穿着睡衣，坐在劫後餘生的皺巴巴的被褥上，茫然看着庭院。
屋裡的景象讓姐妹四個再一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mdash&mdash水桶歪倒在地，所有的東西仿佛都經曆了一場水災，一片狼藉的屋子裡，牆上挂鐘的嘀嗒聲顯得格外刺耳。
&ldquo又不是把房子燒掉了，四個人都跑回來幹嗎。
&rdquo恒太郎聲音幹澀地嘟囔着，目光仍然看着庭院。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泷子正想說話，卷子戳了她一下以示提醒。
&ldquo好疼！&rdquo &ldquo爸爸，&rdquo卷子語氣開朗地說，&ldquo現在終于體會到媽媽的好處了吧。
&rdquo 恒太郎沒有回答，卻終于轉過頭來，看着幾個女兒。
&ldquo媽媽總是會預先在煙灰缸裡放些水&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是，&rdquo綱子接口道，&ldquo客人離開後，也會一個接一個地，像這樣摸着檢查坐墊。
&rdquo說着，她也學着記憶中母親的樣子伸手輕輕按着被子。
&ldquo還有每次爸爸上完廁所，媽媽都會去看一下煙蒂有沒有撚滅。
&rdquo &ldquo還常說&lsquo一根香煙，火災之源&rsquo。
&rdquo &ldquo明明是&lsquo一根火柴&rsquo。
&rdquo泷子插口道。
&ldquo是煙。
&rdquo綱子一臉認真地糾正道。
衆人想起阿藤，不禁陷入沉默，挂鐘的嘀嗒聲回蕩在屋裡，仿佛也跟着哀傷起來。
&ldquo還是男人死在前邊的好，否則&hellip&hellip&rdquo恒太郎突然毫無預兆地說道，邊說邊站起身來往外走，&ldquo男人真應該比女人死得早一些啊。
&rdquo 泷子對着恒太郎離去的背影叫了一聲：&ldquo爸，我有事想&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飛快地打斷她：&ldquo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rdquo &ldquo爸你要睡哪裡？&rdquo咲子問。
&ldquo那裡，客房&hellip&hellip&rdquo &ldquo被子呢，都泡水了吧？&rdquo &ldquo我會拿客人用的被子。
&rdquo &ldquo我去&hellip&hellip&rdquo卷子起身想去幫忙。
&ldquo不用，不用了。
&rdquo &ldquo我來幫你拿。
&rdquo &ldquo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rdquo恒太郎語氣堅定，說完便走了出去。
姐妹四個望着老父的背影，不由紛紛歎息着。
&ldquo太逞強了。
&rdquo卷子生氣地說，綱子啞然失笑。
&ldquo有什麼好笑的。
&rdquo &ldquo因為最像爸的人說這種話。
&rdquo 姐妹四個又一次埋頭收拾起來。
客房裡仍能不時聽到女兒們的說話聲。
恒太郎把頭抵在柱子上，閉上了眼睛。
自我厭惡的感覺在他心裡翻湧着。
想到自己年老力衰，老伴又撒手西去，作為一個男人卻毫無用處地苟延殘喘着，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擡起頭，用力撞向柱子。
和疼痛一起湧起的，還有那壓在胸口的無盡哀傷。
他閉上眼睛，重重地歎了口氣，腿一軟，癱坐在榻榻米上。
時鐘轉到了深夜的位置。
姐妹四個仍在全力以赴地收拾着爛攤子，時不時地歎息着。
&ldquo一、二、三、四&hellip&hellip一張榻榻米一萬元&hellip&hellip那差不多得要六萬元。
&rdquo 咲子暗自盤算着。
泷子見狀，毫不留情地責問起來。
&ldquo咲子，如果你要做什麼，拜托你先和大家商量。
&rdquo &ldquo什麼？讨厭，我又沒說要一個人做，拜托你不要疑神疑鬼。
&rdquo &ldquo我是在替你擔心。
你老公順風順水的時候固然不錯，萬一輸了呢。
&rdquo 咲子滿不在乎地說：&ldquo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樣不是很好嗎？&rdquo &ldquo我之前去看了《洛奇》，&rdquo泷子向卷子和綱子比劃着拳擊的動作說道，&ldquo就是這個。
&rdquo 咲子在一旁插嘴說：&ldquo那個洛奇可是個超級疼老婆的人。
啊，勝又哥哥&mdash&mdash信用調查所先生最近還好嗎？&rdquo 泷子對她的調侃置若罔聞：&ldquo洛奇本來一貧如洗，後來一舉成名變成拳王，就得意忘形，變得愛慕虛榮，花錢如流水。
買了一棟暴發戶式的大房子，又買了車子，還買别人根本不需要的高級手表送人，就連狗也戴項鍊，轉眼間就把錢花光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總比那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整天猶豫不決的人活得更有人樣。
&rdquo咲子還以顔色，泷子頓時柳眉倒豎：&ldquo你在說誰？&rdquo 咲子一臉無辜。
&ldquo剩下的明天再說吧？&rdquo &ldquo實在是幹不完了。
&rdquo 綱子和卷子不約而同地停下手。
&ldquo今天先睡吧，啊，要不先泡杯茶喝？&rdquo 但是泷子依舊不依不饒：&ldquo你剛才在說誰？誰猶豫不決&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兩個都别吵了。
&rdquo &ldquo如果要吵架，你們還是回去吧。
&rdquo &ldquo做妹妹的真是無憂無慮&hellip&hellip&rdquo &ldquo現在最緊急的是爸爸接下來的生活怎麼安排，你們倒好，居然有閑心說什麼洛奇、洛克希德。
&rdquo 泷子氣不過：&ldquo你們自己還不是在說俏皮話。
&rdquo 咲子探過身去，說：&ldquo那你們是怎麼考慮的，我來聽聽做姐姐的有什麼高見&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嘛&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hellip&hellip&rdquo 綱子和卷子相互看了一眼。
&ldquo總得給鄰居個交待，至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rdquo &ldquo那就是說，現在的問題就是誰把爸爸認領回去喽？&rdquo &ldquo或者說誰搬回來，跟爸爸一起住。
&rdquo &ldquo不好意思，那我肯定沒辦法。
&rdquo咲子搶先說道，&ldquo我上邊有婆婆，下邊有孩子。
&rdquo &ldquo這裡倒是不缺房間。
&rdquo泷子說。
&ldquo要說寬敞，最有條件的還是綱子姐吧。
&rdquo 綱子慌忙說：&ldquo我那裡可不行，爸爸這樣陰着臉在那兒一坐，學插花的學生們都不敢上門了。
&rdquo &ldquo學插花的學生啊&hellip&hellip&rdquo卷子看着綱子話裡有話地說。
綱子也回瞪一眼。
咲子眼神閃爍地在兩個人臉上掃了一圈：&ldquo原來還有男學生。
&rdquo &ldquo當然有，&rdquo綱子說，&ldquo不管是學三味線還是學茶道，全都是女生可不行。
班上有男學生在&mdash&mdash哪怕隻有一個也好，女人才會打扮得花枝招展來聽課，這是人之常情。
&rdquo &ldquo綱子姐，你在冒汗。
&rdquo 被泷子突然襲擊，綱子頓時結巴起來：&ldquo我這不是眼看就到更年期了嗎，現在動不動就會流汗。
&rdquo &ldquo完全看不出來呢。
&rdquo卷子笑着說。
咲子再次突然插嘴說道：&ldquo如果在光線比較昏暗的地方遇到，反而是泷子看起來更顯老呢。
&rdquo 綱子瞪了咲子一眼：&ldquo你怎麼能對戀愛中的女人說這種話。
&rdquo &ldquo實話實說嘛，如果水分能擠出來比比的話，絕對是綱子姐更水靈。
&rdquo &ldquo又不是蘿蔔泥&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說到蘿蔔&hellip&hellip&rdquo綱子拼命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開，&ldquo上次有人送我一種鼠蘿蔔1，那種幹癟的蘿蔔還真的是鼠灰色的，沒有什麼水分，但是有點辣&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愈發怒不可遏：&ldquo所以我自然就是鼠蘿蔔了？&rdquo 綱子不明所以：&ldquo味道很不錯啊，加在荞麥面裡當調料剛剛好。
&rdquo &ldquo信用調查所先生搞不好也會這麼說，&lsquo看起來不怎麼樣，吃起來味道卻很好&hellip&hellip&rsquo&rdquo咲子再次插嘴調侃。
泷子忍無可忍，用力推了妹妹一把。
卷子和綱子看不下去，想勸開她們，但泷子甩開她們的手，抓着妹妹：&ldquo這種下流笑話，回你自己家說去！&rdquo &ldquo我本來也沒說自己家有多上流啊。
&rdquo咲子也毫不示弱地還手。
&ldquo你們都給我住手。
&rdquo 綱子和卷子終于把兩人拉開了。
泷子狠狠地瞪着咲子：&ldquo咲子，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七十歲的老爹家裡着火了，你帶着鑽戒來幹什麼？&rdquo &ldquo戒指拿不下來啊，呵呵，生完孩子以後我變胖了。
&rdquo &ldquo唉，姐妹多了，難免脾氣有好有壞，真是難相處。
&rdquo綱子誇張地歎着氣。
&ldquo誰好誰壞啊！&rdquo 泷子又想不甘示弱地沖上去時，牆上的挂鐘響了&mdash&mdash已經深夜兩點了。
姐妹四個不約而同地望着牆上挂鐘。
幾個人實在是累壞了，隻好決定暫時不再繼續收拾，先在客廳裡胡亂躺下将就着睡一會兒再說。
雖然躺下來了，但因為過于疲倦，反而久久不能入睡。
姐妹四個都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
&ldquo如果沒有那件事，不知道媽媽現在會不會還活着。
&rdquo泷子打破沉默，幽幽地念叨一句，卻沒有人應聲。
那天母親站在父親情婦的公寓前，用圍巾遮住臉的樣子再一次浮現在卷子的眼前&mdash&mdash她看到卷子，露出難為情的笑容，随即昏倒在地。
&ldquo如果爸爸沒有外遇，媽媽也就不會在那樣的大冷天裡，
&ldquo我是陣内，哦，姐夫啊&hellip&hellip咲子在的，啊？什麼！&rdquo 咲子聽着陣内說話的聲音，抱着勝利來到客廳。
&ldquo說是國立你父親那裡失火了。
&rdquo陣内說。
真紀聞聲出來，這時趕忙從咲子手中抱過勝利。
咲子滿臉焦急，上前接過電話。
咲子趕到國立家中時，騷動已經平息了。
庭院裡堆着燒焦的家具，晾着泡了水的被子。
榻榻米也被拆了下來。
檐廊玻璃窗上的玻璃碎了，窗戶搖搖欲墜，隻能關上遮雨窗暫時将就一段時間。
&ldquo害我白擔心一場，房子這不是還好好的嘛！&rdquo匆忙跑進玄關的咲子抱怨道。
泷子正好拿着抹布走出來，鄙夷地看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咲子，出言譏諷道：&ldquo要燒完了就不隻是這麼點事了。
&rdquo 泷子穿着卡其色的夾克衫和長褲，頭發也用絲巾紮了起來，顯得十分利落。
&ldquo泷子，這是你的嗎？&rdquo 咲子看着放在玄關水泥地上的長筒雨鞋，忍不住笑出聲來。
泷子生氣地說：&ldquo有什麼好笑的，你一身這樣的打扮跑來火災現場才奇怪吧？&rdquo &ldquo姐姐她們還沒來嗎？&rdquo &ldquo去鄰居家打招呼了。
&rdquo 這時，門外傳來鄰居的家庭主婦富子小聲說話的聲音。
&ldquo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有一次我還奇怪來着，怎麼有股焦糊味兒，就問我們家兒媳婦，是不是忘了關火把鍋燒焦了，哎呀，這樣說起來好像背後說閑話似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爸什麼都沒跟我們說過&hellip&hellip原來有這種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們也一直不放心來着。
&rdquo綱子和卷子紛紛說道。
&ldquo讓老爺子一個人生活，确實有點難為他了。
&rdquo &ldquo我們也勸過他，可是磨破嘴皮都沒用。
&rdquo 聽到綱子的辯解，富子仿佛終于等到機會似的，趕緊說：&ldquo要是真的釀成了火災，左鄰右舍都會受連累&hellip&hellip&rdquo她正說着，突然看到咲子停在門外的汽車，忍不住贊歎起來，&ldquo哎喲，好高級的車子&hellip&hellip&rdquo富子走進大門，做着拳擊的動作，&ldquo咲子真是嫁對人了呢。
&rdquo &ldquo托您的福，這陣子狀況還不錯&hellip&hellip不過，幹他們那一行，大起大落也難說得很。
&rdquo &ldquo落下去之前賺的就已經夠一輩子花啦。
泷子呢，還是在圖書館&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對，還是在那裡馬馬虎虎将就着。
&rdquo 卷子話音未落，富子注意到了站在玄關的泷子和咲子，慌忙點頭打招呼，虛情假意地說：&ldquo你們姐妹幾個都過得不錯，所以&hellip&hellip老爺子的事也&hellip&hellip對吧？&rdquo &ldquo我們幾個會好好商量的。
&rdquo &ldquo那就拜托了。
&rdquo &ldquo給您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
&rdquo &ldquo那改天再聊。
&rdquo 站在玄關的兩姐妹也和綱子、卷子一起恭敬地深深鞠躬。
&ldquo晚安。
&rdquo富子客氣着走遠。
姐妹四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仿佛都在感歎：終于把她打發走了。
&ldquo姐姐你們也真是不知道省事，我原本打算把你們都接上再一起過來的，結果你們已經出門了。
&rdquo咲子說。
綱子和卷子還沒應聲，泷子已經搶先嗤之以鼻：&ldquo坐電車明明比開車快多了，你要是立刻出門剛好來得及趕上末班車，結果呢，你最晚才到。
&rdquo &ldquo家裡有孩子，哪有那麼容易說走就走，最起碼得先把喂奶什麼的料理好吧。
&rdquo &ldquo我看你時間都是花在打扮自己上了吧？&rdquo泷子語帶挖苦地說。
咲子嘟囔了一句：&ldquo誰像你，穿得跟去魚市大采購似的。
&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泷子聞言不依不饒起來。
姐妹四個就她一個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打扮，這讓她渾身不自在之餘，心情也急躁了起來。
&ldquo你剛才說什麼？有話就說清楚。
&rdquo &ldquo你們兩個别吵了。
&rdquo &ldquo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家裡沒出大事已經是萬幸了。
&rdquo 卷子擔心恒太郎會聽到。
&ldquo爸爸會聽到的&hellip&hellip來，進去吧。
&rdquo 綱子、卷子和咲子三人正準備進門。
&ldquo等一下，&rdquo泷子攔住她們，&ldquo我覺得還是直接把話說清楚的好。
&rdquo 泷子看着滿臉訝異的三人，繼續說道：&ldquo爸爸&hellip&hellip就是因為我們開不了口，一直這樣含糊不清，所以才拖成了今天這樣的地步，這次幹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把什麼說清楚？難不成要說他自以為很硬朗，但畢竟年紀不饒人，已經有些老年癡呆了？&rdquo &ldquo咲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爸會聽到的。
&rdquo &ldquo老年人，因為我跟老年人一起生活，所以最清楚，要知道他們第一次失禁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失禁？&rdquo泷子問。
&ldquo就是尿床啊&hellip&hellip這種難堪事會讓他們深受打擊，甚至因此萬念俱灰上吊自殺也不稀奇。
&rdquo 卷子忍不住推了咲子一把，表面上卻故作開朗地大聲說道：&ldquo哎呀，冷死了，冷死了。
快點把門關上，進屋，都進屋裡來。
&rdquo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吸着鼻子，不由分說把三個姐妹推搡進屋，自己走在最後，用力把門關緊。
恒太郎穿着睡衣，坐在劫後餘生的皺巴巴的被褥上，茫然看着庭院。
屋裡的景象讓姐妹四個再一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mdash&mdash水桶歪倒在地，所有的東西仿佛都經曆了一場水災，一片狼藉的屋子裡，牆上挂鐘的嘀嗒聲顯得格外刺耳。
&ldquo又不是把房子燒掉了，四個人都跑回來幹嗎。
&rdquo恒太郎聲音幹澀地嘟囔着，目光仍然看着庭院。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泷子正想說話，卷子戳了她一下以示提醒。
&ldquo好疼！&rdquo &ldquo爸爸，&rdquo卷子語氣開朗地說，&ldquo現在終于體會到媽媽的好處了吧。
&rdquo 恒太郎沒有回答，卻終于轉過頭來，看着幾個女兒。
&ldquo媽媽總是會預先在煙灰缸裡放些水&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是，&rdquo綱子接口道，&ldquo客人離開後，也會一個接一個地，像這樣摸着檢查坐墊。
&rdquo說着，她也學着記憶中母親的樣子伸手輕輕按着被子。
&ldquo還有每次爸爸上完廁所，媽媽都會去看一下煙蒂有沒有撚滅。
&rdquo &ldquo還常說&lsquo一根香煙，火災之源&rsquo。
&rdquo &ldquo明明是&lsquo一根火柴&rsquo。
&rdquo泷子插口道。
&ldquo是煙。
&rdquo綱子一臉認真地糾正道。
衆人想起阿藤，不禁陷入沉默，挂鐘的嘀嗒聲回蕩在屋裡，仿佛也跟着哀傷起來。
&ldquo還是男人死在前邊的好，否則&hellip&hellip&rdquo恒太郎突然毫無預兆地說道，邊說邊站起身來往外走，&ldquo男人真應該比女人死得早一些啊。
&rdquo 泷子對着恒太郎離去的背影叫了一聲：&ldquo爸，我有事想&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飛快地打斷她：&ldquo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rdquo &ldquo爸你要睡哪裡？&rdquo咲子問。
&ldquo那裡，客房&hellip&hellip&rdquo &ldquo被子呢，都泡水了吧？&rdquo &ldquo我會拿客人用的被子。
&rdquo &ldquo我去&hellip&hellip&rdquo卷子起身想去幫忙。
&ldquo不用，不用了。
&rdquo &ldquo我來幫你拿。
&rdquo &ldquo我說不用就是不用。
&rdquo恒太郎語氣堅定，說完便走了出去。
姐妹四個望着老父的背影，不由紛紛歎息着。
&ldquo太逞強了。
&rdquo卷子生氣地說，綱子啞然失笑。
&ldquo有什麼好笑的。
&rdquo &ldquo因為最像爸的人說這種話。
&rdquo 姐妹四個又一次埋頭收拾起來。
客房裡仍能不時聽到女兒們的說話聲。
恒太郎把頭抵在柱子上，閉上了眼睛。
自我厭惡的感覺在他心裡翻湧着。
想到自己年老力衰，老伴又撒手西去，作為一個男人卻毫無用處地苟延殘喘着，讓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擡起頭，用力撞向柱子。
和疼痛一起湧起的，還有那壓在胸口的無盡哀傷。
他閉上眼睛，重重地歎了口氣，腿一軟，癱坐在榻榻米上。
時鐘轉到了深夜的位置。
姐妹四個仍在全力以赴地收拾着爛攤子，時不時地歎息着。
&ldquo一、二、三、四&hellip&hellip一張榻榻米一萬元&hellip&hellip那差不多得要六萬元。
&rdquo 咲子暗自盤算着。
泷子見狀，毫不留情地責問起來。
&ldquo咲子，如果你要做什麼，拜托你先和大家商量。
&rdquo &ldquo什麼？讨厭，我又沒說要一個人做，拜托你不要疑神疑鬼。
&rdquo &ldquo我是在替你擔心。
你老公順風順水的時候固然不錯，萬一輸了呢。
&rdquo 咲子滿不在乎地說：&ldquo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樣不是很好嗎？&rdquo &ldquo我之前去看了《洛奇》，&rdquo泷子向卷子和綱子比劃着拳擊的動作說道，&ldquo就是這個。
&rdquo 咲子在一旁插嘴說：&ldquo那個洛奇可是個超級疼老婆的人。
啊，勝又哥哥&mdash&mdash信用調查所先生最近還好嗎？&rdquo 泷子對她的調侃置若罔聞：&ldquo洛奇本來一貧如洗，後來一舉成名變成拳王，就得意忘形，變得愛慕虛榮，花錢如流水。
買了一棟暴發戶式的大房子，又買了車子，還買别人根本不需要的高級手表送人，就連狗也戴項鍊，轉眼間就把錢花光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總比那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整天猶豫不決的人活得更有人樣。
&rdquo咲子還以顔色，泷子頓時柳眉倒豎：&ldquo你在說誰？&rdquo 咲子一臉無辜。
&ldquo剩下的明天再說吧？&rdquo &ldquo實在是幹不完了。
&rdquo 綱子和卷子不約而同地停下手。
&ldquo今天先睡吧，啊，要不先泡杯茶喝？&rdquo 但是泷子依舊不依不饒：&ldquo你剛才在說誰？誰猶豫不決&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兩個都别吵了。
&rdquo &ldquo如果要吵架，你們還是回去吧。
&rdquo &ldquo做妹妹的真是無憂無慮&hellip&hellip&rdquo &ldquo現在最緊急的是爸爸接下來的生活怎麼安排，你們倒好，居然有閑心說什麼洛奇、洛克希德。
&rdquo 泷子氣不過：&ldquo你們自己還不是在說俏皮話。
&rdquo 咲子探過身去，說：&ldquo那你們是怎麼考慮的，我來聽聽做姐姐的有什麼高見&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個嘛&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hellip&hellip&rdquo 綱子和卷子相互看了一眼。
&ldquo總得給鄰居個交待，至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rdquo &ldquo那就是說，現在的問題就是誰把爸爸認領回去喽？&rdquo &ldquo或者說誰搬回來，跟爸爸一起住。
&rdquo &ldquo不好意思，那我肯定沒辦法。
&rdquo咲子搶先說道，&ldquo我上邊有婆婆，下邊有孩子。
&rdquo &ldquo這裡倒是不缺房間。
&rdquo泷子說。
&ldquo要說寬敞，最有條件的還是綱子姐吧。
&rdquo 綱子慌忙說：&ldquo我那裡可不行，爸爸這樣陰着臉在那兒一坐，學插花的學生們都不敢上門了。
&rdquo &ldquo學插花的學生啊&hellip&hellip&rdquo卷子看着綱子話裡有話地說。
綱子也回瞪一眼。
咲子眼神閃爍地在兩個人臉上掃了一圈：&ldquo原來還有男學生。
&rdquo &ldquo當然有，&rdquo綱子說，&ldquo不管是學三味線還是學茶道，全都是女生可不行。
班上有男學生在&mdash&mdash哪怕隻有一個也好，女人才會打扮得花枝招展來聽課，這是人之常情。
&rdquo &ldquo綱子姐，你在冒汗。
&rdquo 被泷子突然襲擊，綱子頓時結巴起來：&ldquo我這不是眼看就到更年期了嗎，現在動不動就會流汗。
&rdquo &ldquo完全看不出來呢。
&rdquo卷子笑着說。
咲子再次突然插嘴說道：&ldquo如果在光線比較昏暗的地方遇到，反而是泷子看起來更顯老呢。
&rdquo 綱子瞪了咲子一眼：&ldquo你怎麼能對戀愛中的女人說這種話。
&rdquo &ldquo實話實說嘛，如果水分能擠出來比比的話，絕對是綱子姐更水靈。
&rdquo &ldquo又不是蘿蔔泥&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說到蘿蔔&hellip&hellip&rdquo綱子拼命想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開，&ldquo上次有人送我一種鼠蘿蔔1，那種幹癟的蘿蔔還真的是鼠灰色的，沒有什麼水分，但是有點辣&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愈發怒不可遏：&ldquo所以我自然就是鼠蘿蔔了？&rdquo 綱子不明所以：&ldquo味道很不錯啊，加在荞麥面裡當調料剛剛好。
&rdquo &ldquo信用調查所先生搞不好也會這麼說，&lsquo看起來不怎麼樣，吃起來味道卻很好&hellip&hellip&rsquo&rdquo咲子再次插嘴調侃。
泷子忍無可忍，用力推了妹妹一把。
卷子和綱子看不下去，想勸開她們，但泷子甩開她們的手，抓着妹妹：&ldquo這種下流笑話，回你自己家說去！&rdquo &ldquo我本來也沒說自己家有多上流啊。
&rdquo咲子也毫不示弱地還手。
&ldquo你們都給我住手。
&rdquo 綱子和卷子終于把兩人拉開了。
泷子狠狠地瞪着咲子：&ldquo咲子，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七十歲的老爹家裡着火了，你帶着鑽戒來幹什麼？&rdquo &ldquo戒指拿不下來啊，呵呵，生完孩子以後我變胖了。
&rdquo &ldquo唉，姐妹多了，難免脾氣有好有壞，真是難相處。
&rdquo綱子誇張地歎着氣。
&ldquo誰好誰壞啊！&rdquo 泷子又想不甘示弱地沖上去時，牆上的挂鐘響了&mdash&mdash已經深夜兩點了。
姐妹四個不約而同地望着牆上挂鐘。
幾個人實在是累壞了，隻好決定暫時不再繼續收拾，先在客廳裡胡亂躺下将就着睡一會兒再說。
雖然躺下來了，但因為過于疲倦，反而久久不能入睡。
姐妹四個都睜着眼睛，看着天花闆。
&ldquo如果沒有那件事，不知道媽媽現在會不會還活着。
&rdquo泷子打破沉默，幽幽地念叨一句，卻沒有人應聲。
那天母親站在父親情婦的公寓前，用圍巾遮住臉的樣子再一次浮現在卷子的眼前&mdash&mdash她看到卷子，露出難為情的笑容，随即昏倒在地。
&ldquo如果爸爸沒有外遇，媽媽也就不會在那樣的大冷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