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價值觀、心理學與人類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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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ash就像皮蘭德婁(Pirandello)的一出劇目。

    這種從衆與先于個人主義出現的部落認知有異,它是一種全新的群體身份認知。

    在這裡,身份認同感融入一種無可置疑的群體歸屬感中。

    其實,這種統一和從衆往往不能立刻被辨識出來,它們仍裹着個人主義的光暈,但它們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實。

     身份認同感的問題并非人們通常理解的那樣屬于哲學問題範疇,它也不是一個僅與我們的心智和思維有關的問題。

    身份認同感的需求來自人類當下經曆的生存狀态中,它是人們生活奮鬥的最強悍的動力來源。

    正因我必須感到&ldquo我&rdquo的存在才能清醒地生活下去,于是我被驅動着竭盡全力維持這種感覺。

    在對地位和從衆歸屬那種強烈情感的背後,我們可以看到這種需求的代價,它有時比肉身的存活更重要。

    有目共睹的事實是一些人甘冒生命危險、忍受愛的别離、犧牲個人自由、舍棄一己念想,目的就是為了使自己成為那個群體的一員,完成這個服從的行為,以此換取一種身份認同感,哪怕這種感覺有如海市蜃樓。

     人具有理性和想象力,這個事實使其除了具有自身的身份認同感之外,還能在外部世界通過智性來為自己定向。

    這種需求可以和嬰孩出世頭幾年對物體方位的不斷認識作一個比較。

    一旦孩童自己能走來走去,會觸摸和把玩物品,知道這些物品都是些什麼,這個過程才告完成。

    但人獲得了行走和說話等能力後,隻完成了定向的第一步。

    人會發現周遭諸多現象令自己困惑不解,因此必須借助理性來找到它們的意義所在,也就是将它們置入某種自己能理解的語境中,運用自己的思維能力去應付這些現象。

    人的理性越強,定向系統就越發達,亦即是說就越接近真實的世界。

    但即使人的定向構設完全屬于虛妄之念,也能使其描繪出一幅在自己看來意義十足的情景。

    如相信某個動物圖騰的魅力,或相信某位雨神,或相信其種族的優越性和天命,這些都能滿足其對于某種定向構設的需求。

    很顯然,人眼中的世界情景取決于人的理性和知識所到達的深度。

    雖然從生物學角度看,人類在幾千年的代際繁衍中,其大腦運用能力并無明顯差異,但經過漫長的進化過程,人終于獲得一種客觀的認知能力:即是說,人運用感官所看到的世界、自然、他人和自我都是真實的,而不是被欲念和恐懼扭曲了的東西。

    人越開拓這種客觀認知能力,就越接近現實,因而也更趨成熟,更能創建一個美好家園,并在這個家園中自由自在地生活。

    理性(reason)的功能是人運用思想去領悟世界;理性與智力(intelligence)不同,智力是人借助思想來操控世界的能力。

    理性是人求真的工具,智力則是人更為巧妙成功地處理世事的工具。

    理性主要體現于人性本身,而智力則兼而顯示人身上的動物本能。

     理性這一能力必須磨砺方能成長,而且它是不可分割的整體。

    我是說客觀認知能力不但涉及對自然的認知,亦涉及對人、對社會和自我的認知。

    如果一個人對生活的某一部分抱有幻想,其理性能力就會受到限制或破壞,因而理性于整個生活其他部分的運用亦受掣肘。

    在這個意義上,理性與愛相仿:愛是一種關涉全體對象的取向,那種局限于單一對象的愛與真正的愛是不兼容的;理性亦然,這一人類能力必須包括其所面對的完整世界。

     定向需求存在于兩個層面:第一層面即較為基礎層面上的需求,隻是拟定某種框架,不論其真僞。

    如果人不能在主觀上滿足其對定向的需要,人就活得渾渾噩噩。

    在第二層面,定向需要通過理性與現實銜接,它要求人們客觀地領悟世界。

    但一個人理性發展的需求不如拟定某種框架這般迫切,因為對于人而言,後一種情況危及的是幸福和安心,而非頭腦清醒。

    如果仔細研究一下使事情合理化的功用,就可以更明白這個道理:一個行為,不論它多麼乖悖或缺德,人總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沖動要使它聽上去合理,也就是說,人得向自己和别人證明,自己的行為決定符合智性、常識,或至少符合傳統品行。

    一方面人對行不合理之事本身無所顧忌,但另一方面又非常介意這一行為不能披上一件合理動機的外衣。

     如果人隻有知識沒有情感,則僅靠一個完備的思維系統也能夠達到其生活目标。

    但人被賦予的是一具靈肉俱全的真身,所以對生存反應必須是二重的,不僅在思維系統中要做出反應,而且對生活的全部過程,對情感和行為也要有反應。

    由是,任何定向系統的滿足都須包含理智和情感的雙重因素,而情感因素正是通過人與所奉獻的對象之間的關系來體現的。

     人既需要一個定向系統,又需要一個奉獻的對象,對這兩種訴求之回應無論在内容上還是形式上都是大異其趣的。

    就系統而言,有泛靈論和圖騰崇拜等原始系統,假借自然之物或祖先來回應人類追尋生存意義的訴求;又有非一神論系統,如佛教,雖常冠以宗教之名,但在他們的最初形式裡并無神的概念;也有純粹的哲學系統,如斯多葛禁欲主義;還有一神論宗教系統,構想出一個神來回應人類追尋生存意義的訴求。

     不論這些系統内容為何物,促使它們應運而生的是人的一種需求,即不僅需要一個思維系統,而且需要有一個奉獻對象來印證其生存意義,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