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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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和他鐘愛的繼女截然分開,那又怎麼樣呢?再做一次努力去接近她吧:回去,看看她,在她面前做一番表白,請求她原諒他的欺騙行為,竭盡全力争取使自己在她的情愛中繼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有遭到拒絕的危險,唉,哪怕有生命的危險,這也是值得的。

     可是怎麼開始把他以前的全部決定都翻過來,而不至于引起這對夫婦因為他出爾反爾而看不起他,這卻是一個令他忐忑不安、反複琢磨的問題。

     他切草捆草,又幹了兩天,然後不再猶豫,斷然不顧一切地下定決心去參加結婚典禮。

    他既不打算寫信,也不打算送口信。

    她曾經對他決定不出席婚禮表示過憾意&mdash&mdash他出其不意地突然出席,也許可以填補她那公正的心靈由于缺少了他而可能虛空的一隅。

     他這樣一個人在這樣一種喜慶的場合久留本無什麼可炫耀的,為了讓自己盡可能少作打擾,他決定到晚上才露面&mdash&mdash那時候刻闆拘謹可能早已消磨殆盡,将過去的一切都打發過去的溫馨祝願會在所有人的心中蕩漾。

     他在聖馬丁節的前兩天早上步行動身,這樣把婚禮那天計算在内,三天路程中他每天大約都得走十六英裡左右。

    沿途隻有麥切斯特和紹茨福德還算是兩座較大的市鎮。

    第二天晚上,他在紹茲福德住下,不僅是要休息,而且也是要給自己下一天的晚上做準備。

     他那身工作服,經過這兩個月狠命穿戴,現在滿是油垢,不成樣子,而他又沒有别的衣服,于是他走進一家商店去買幾件東西,這樣無論如何在外表上總可以使他和明天的普遍氣氛稍顯協調。

    主要是一件質量雖粗但還體面的上衣和禮帽,一件新襯衣和新領巾。

    他先讓自己感到至少在外表上不會唐突她了,然後才接着去做更感興趣的事情,特意為她買點禮物。

     應該買什麼當禮物呢?他在街上走來走去,仔細看着商店櫥窗裡的陳列品猶豫不決,心情抑郁,因為囊中羞澀,難以承受他最喜歡給她買的禮物。

    最後他相中了一隻鳥籠中的金絲雀。

    鳥籠簡樸,小巧,鋪面寒酸,打問後他認為還付得起那不高的要價。

    一張報紙在這隻小生靈的鐵絲牢籠外面包好捆上,亨察德就手裡提着這個打好包的鳥籠,找了一個在晚上住宿的地方。

     第二天,他動身走最後一段路,很快就走進了他往日做生意的地盤。

    有一段路他是坐車走的,他選了商販大車後部最暗的犄角坐下。

    車上的其他乘客主要都是一些坐短途的婦女,他們在亨察德的面前上車下車,談了許多當地的新聞,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談他們越來越靠近的那個市鎮裡那天正在舉行的結婚盛典。

    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得出來,市樂隊已經雇好為晚會演奏,而且又恐怕這個樂隊的樂手生性耽于飲宴,妨礙他們發揮技巧,還進一步從蓓口訂了弦樂隊,一旦需要就可以作為後備,接着演奏。

     然而他所聽到的,比他早已知道的具體事情也多不了什麼。

    在旅途中使他最感興趣的事情倒是卡斯特橋悠揚洪亮的鐘聲,這聲音傳進旅客耳中的時候,馬車正好刹車停在耶魯伯瑞山頂。

    當時剛好中午十二點整。

     這一陣鐘聲是一個信号,說明一切都已經順利進行,說明這件事沒有發生任何一點疏漏,說明伊麗莎白-簡和法夫瑞已經結為夫妻。

     亨察德聽到這陣鐘聲之後,不想和他那些唠叨絮語的旅伴再往前走。

    的确,這聲音使他洩氣了。

    他堅持他原定的計劃,不到黃昏不在卡斯特橋街頭露面,免得有損法夫瑞和他新娘的體面,于是他帶上他的小包和鳥籠,在那裡下了車;那條寬闊發白的大道上,不久就隻剩下他這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了。

     差不多兩年以前,就是在這座小山附近的地方,他曾經等着要和法夫瑞見面,好把他妻子露塞塔病重的消息告訴他。

    這個地方依然如故,那些落葉松也依然在發出同樣調子的歎息;但是法夫瑞卻有了另一個妻子,而且亨察德知道,這是一個更好的妻子。

    他隻是希望,伊麗莎白-簡得到一個比她從前有過的更加美好的家庭。

     他在一種好奇而又極其緊張的狀态下度過了下午剩下的時間,他做不了很多事情,一心隻想着馬上就要到來的同她會面,并且因為自己的這種心緒而感傷地嘲諷自己是剃光了頭發的參孫[4]。

    在卡斯特橋的風俗習慣中似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