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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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伴随着他。

    他的心情不再是反叛抗拒、陰陽怪氣、滿不在乎的那種遭災受難人的心情,而是一個人把可以使生活興趣盎然,或者甚至差堪忍受的一切東西全都喪失之後才會有的那種沉重陰郁的心情。

    沒有剩下一個使他感到得意的人,沒有一個能夠使他堅強起來的人,因為伊麗莎白不久就會變得隻不過是個陌生人,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蘇珊、法夫瑞、露塞塔、伊麗莎白&mdash&mdash一個接着一個全都離開他了,或者是由于他的過錯,或者是由于他運氣不佳。

     他沒有任何興趣、愛好或欲望來替補他們。

    如果他能求助于音樂,哪怕在目前的情況下,他的生活也還能維持下去;因為對亨察德來說,音樂具有主宰的力量。

    僅僅喇叭或風琴的音調就足以使他感動,而高級的和聲則使他潛移默化。

    但是嚴酷無情的命運注定了,他不能在他需要的時刻,籲請這個神聖的精靈。

     他面前的整個大地是一片漆黑;什麼也不會到來,什麼也無需等待。

    然而,按照生命的自然曆程,他可能還得在世上再苟延三十或四十年&mdash&mdash遭人嘲笑;最好的也就是受人憐憫。

     想到這些令人無法忍受。

     卡斯特橋東面是一片片荒原和草地,大量的水從那裡流過。

    到這些地方來溜達的人,在一個萬籁俱寂的夜晚安安靜靜地站上一會兒,就可以聽到發自這些水流的新奇的交響樂,仿佛發自一個沒有燈光照明的樂隊,從荒地的近處和遠方,到處都奏出它們各式各樣的音響。

    在一個潰爛堤堰的窟窿裡,水流發出宣叙調;在支流小溪越過一道石砌胸牆的地方,它們發出歡快的顫音;在拱洞下面,它們奏出金屬铙钹聲;而在杜諾沃窟窿,它們則咝咝作響。

    在那個叫做十閘門的地方,它們的聲音最響,而到了每年的仲春季節,這裡就真像在演奏賦格曲了。

     這裡的那條河一年到頭都是水深流急,因此閘門都是用齒輪和絞車來操縱升降。

    從大道上的第二座橋(屢次提到的)起,有一條小路通到這些閘門,在閘門頭上搭一塊窄木闆當做橋過河。

    可是天黑以後,沒有什麼人往那個方向去,小路隻通向那個叫做黑水潭的河灣深處,而且過河也很危險。

     然而亨察德沿着東邊的那條大道離開了市區,走到第二座橋,也就是那座石橋,然後又從那裡拐上了這條荒僻的小路,沿着河邊走去。

    這時西方仍然殘留着微弱的霞光,映在河上閃閃發亮,他一直走到十閘門的暗影切斷這道亮光的地方。

    他在水最深的堤堰洞孔旁邊站了一小會兒,朝前面和後面看了看,沒有看見一個人。

    于是他脫下上衣和帽子,站在河沿上,雙手緊握在前面。

     他低下頭看着下面的河水,在那裡經過多少世紀的沖刷形成了一個圓水塘,他本來打算把這個池塘當做自己的屍床,可是漸漸看得出來那裡漂浮着什麼東西。

    由于河岸投下陰影,起初那件東西還不很清楚;可是它後來浮上來顯形了,原來是一個人的身體,直挺挺、硬邦邦地躺在水面上。

     河中的流水形成的環流,推着這個人形向前漂,一直從他眼前流過去,這時他懷着一種恐懼之感認出了它就是他自己。

    浮在那裡的那個人可并不是多少有些像他,而是在各個方面都和他一模一樣,是他的真正翻版,仿佛是在十閘門的深水窩裡死的。

     在這個不幸的人身上,超自然的意識很是強烈,于是他轉身躲開了,像一個人真正碰到了恐怖的奇迹[2]就會做的一樣。

    他蒙上眼睛,低下頭。

    他沒有再向河裡看一眼,拿起上衣和帽子,就慢慢走開了。

     不久他發覺自己已經在自己家門口。

    出乎他的意料,伊麗莎白-簡站在那兒。

    她走上前來,說話像以前一樣叫他&ldquo父親&rdquo。

    那麼,牛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ldquo我覺得,你今天早晨好像非常悲傷,&rdquo她說,&ldquo所以我又來看你了。

    這并不是我自己不悲傷。

    但是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好像都在和你作對;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很痛苦。

    &rdquo 這個女人居然把事情都參透了!不過她還沒有把它們所有的都參透。

     他對她說,&ldquo伊麗莎白,你怎麼想的,現在還會出現奇迹嗎?俺不是個有學問的人。

    有很多事情我想知道,可是卻不知道。

    我這一輩子都想念書學習;可是我想知道的越多,我好像就越糊塗。

    &rdquo &ldquo我不怎麼相信如今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