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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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察德和伊麗莎白-簡坐在爐火邊交談。

    時隔亨察德太太的葬禮三個星期,室内沒有點蠟燭,懸在煤火上面的火苗花演雜耍似的不停跳躍忽閃,使一切能夠反光的形體&mdash&mdash有鍍金柱子和巨大頂盤的老式穿衣鏡、畫框、各式各樣的球形把手和把柄、壁爐架兩邊每根拉鈴絲帶頭上的那個玫瑰花形銅飾,都在屋子四周陰暗的牆壁上綻開笑容。

     &ldquo伊麗莎白,你對過去的日子想得很多嗎?&rdquo亨察德問。

     &ldquo嗯,先生,常想。

    &rdquo她說。

     &ldquo誰讓你想得最真切呢?&rdquo &ldquo媽媽和爸爸&mdash&mdash幾乎沒有别人。

    &rdquo 亨察德每逢聽到伊麗莎白-簡把瑞查德·牛森稱做&ldquo爸爸&rdquo的時候,總像是個拼力忍住痛苦的人。

    &ldquo唉,我是不算在内的,是不是?&rdquo他說,&ldquo牛森是個慈愛的爸爸嗎?&rdquo &ldquo是的,先生,非常慈愛。

    &rdquo 亨察德的臉上罩上了一股呆滞落寞的神情,随後又慢慢變得比較緩和一些了。

    &ldquo假設我是你的親爸爸,你會像愛瑞查德·牛森一樣一直愛我嗎?&rdquo &ldquo我沒法那樣想,&rdquo她很快回答,&ldquo除了我爸爸以外,我沒法把别人想成我爸爸。

    &rdquo 亨察德的妻子和他生分是因為她去世了;他的朋友和幫手法夫瑞和他是因為意見不和;伊麗莎白-簡則是因為不明真情。

    在他看來,他們這三個人之中好像隻有一個可以挽回,那就是這個姑娘。

    他想向她揭開自己的身份,又想還是聽其自然吧。

    他的心神在這兩種想法中間搖擺不定,終于弄得他坐不安席了。

    他踱來踱去,後來走過來,站在她的椅子背後,低頭看着她的頭頂。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沖動。

    &ldquo你媽媽怎麼跟你談到我&mdash&mdash我的身世的?&rdquo他問。

     &ldquo說你是我們的姻親。

    &rdquo &ldquo在你見到我以前,她要是多告訴你一些就好了!那麼我的任務也就不會這樣困難了&hellip&hellip伊麗莎白,你的爸爸是我,不是瑞查德·牛森。

    隻是因為怕丢臉,你那可憐的爸爸媽媽在他們兩個人全都活着的時候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

    &rdquo 伊麗莎白的後腦勺一直一動不動,她的肩頭甚至連呼吸的動作都沒有顯出來。

    亨察德繼續說:&ldquo我甯願讓你輕蔑,害怕,什麼都行,就是不願意讓你不明真情;俺厭惡的就是這個!你媽媽和我年輕的時候就是夫妻倆。

    你見到的是我們第二次結婚。

    你媽媽太老實了。

    我們彼此都一緻以為對方死了&mdash&mdash于是&mdash&mdash牛森成了她的丈夫。

    &rdquo 這是最接近亨察德所能講出的整個事實真相的話了。

    從他本人來說,他本來不願掩藏任何事情,但是他得不愧為一個改好了的男人,對這個年輕姑娘的性别和年齡,要顯出尊重。

     他繼續說了許多詳情,她過去生活中一連串細枝末節、未加注意的事情,都出人意料地證實了他說的情況。

    簡單一句話,她相信他講的都是真的,這時她變得十分焦躁,于是轉過身來,把臉撲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ldquo别哭&mdash&mdash别哭呀!&rdquo他滿懷強烈的憐憫說,&ldquo我沒法忍受這個,我受不了這個。

    我是你的爸爸;你幹嗎哭呢?我看着,就是那麼可怕,那麼可恨?不要拗着我嘛,伊麗莎白!&rdquo他一邊喊一邊抓起她那濕漉漉的手,&ldquo不要拗着我&mdash&mdash我固然一度是個酒鬼,對你媽媽也很粗暴&mdash&mdash可是我對你一定要比他過去對你還更加慈愛!隻要你把我看做你爸爸,我什麼都願意幹!&rdquo 她試圖站起來,完全信任地和他面面相對;但是她不能,她在他面前感到驚慌,正像約瑟的弟兄們聽到約瑟的宣告[1]時一樣。

     &ldquo我并不要你突然一下就轉到我這邊來。

    &rdquo他說話時身體不斷抽搐,像一株大樹在風中抖動,&ldquo不,伊麗莎白,我不要那樣。

    我這就走,等到明天再見你,或者等到你願意見我的時候;那時候俺再給你看一些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