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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樣分手了;伊麗莎白-簡和她母親都還在邊吃晚飯,邊各想各的心事,自從聽到亨察德公開承認自己對過去的一個行為感到可恥以後,母親臉上不可思議地容光煥發了。

    正在這時,隔闆猛烈震動起來,這表明唐納德·法夫瑞又在拉鈴,毫無疑問是叫人把他的晚飯撤下去;他一邊哼着一個調子,一邊踱來踱去,看來樓下那一夥人又說又唱的歡快氣氛吸引了他。

    他溜達到樓梯口,下樓去了。

     伊麗莎白-簡把法夫瑞的餐盤和她同母親的餐盤都送下樓去這時候,發現樓下的招待工作忙忙碌碌,正在高潮,正像每天的這個時刻一樣。

    這個年輕女人避開底樓的招待工作,悄悄地溜來溜去,留心觀看現場的情景。

    她剛剛脫離住在海邊村舍那種與世隔絕的狀态,這裡的情景對她真是新鮮。

    在這間寬敞的大廳裡,她注意到有二三十把結實的靠背椅,都沿着牆邊擺着,每把椅子上都坐着和和氣氣的人;地上鋪了沙[1];黑色的高背長靠椅擺在門裡邊,一頭頂着牆,這樣就讓伊麗莎白可以看到正在進行的一切,而又不引起别人特别注意。

     年輕的蘇格蘭人剛剛加入到客人堆裡。

    那些有身份的大商人坐在凸窗和靠近凸窗的特别座席上,地位較低的則坐在沒有點燈的那一頭,他們的座位隻是靠牆擺着的一些長闆凳,喝酒用的是有把的缸子,而不是玻璃酒杯。

    伊麗莎白-簡注意到,在後面這一夥人中間,就有剛才在王徽旅館窗外站着的一些人。

     他們背後有一個小窗,窗上一個小格子裡裝着一台通風機,它突然叮叮咚咚地轉起來,一會兒突然停住,一會兒又突然轉起來。

     她正在這樣偷偷地東張西望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首歌開頭的幾個字,從高背長靠椅前面傳過來,曲調和嗓音都有特殊的迷人之處。

    在她下樓以前,大家已經唱過幾首歌了;現在蘇格蘭人早已很快和大家混熟了,所以應幾個大商人之邀,他也就惠賜給在座的人一支小曲。

     伊麗莎白-簡喜歡音樂;她情不自禁地站住傾聽,而且越聽越着迷。

    她還從來沒聽過像這樣的歌聲;而且顯然,這些聽衆中大多數人也不是常聽到,因為他們比平常聚精會神得多。

    他們既沒有低聲說話,也沒有飲酒,也沒有把煙鬥杆浸在自己的啤酒裡沾濕,也沒有把大啤酒缸推給自己的鄰座。

    唱歌的本人越來越動情,直到她都可以想象,他繼續往下唱的時候眼中都含着一把淚了。

     我多麼想回家鄉,回家鄉呀,回家鄉, 啊,家鄉呀,家鄉,回到自己的故鄉! 我和身強力壯的夥伴們再度過安南湖的時光, 那兒有始終含淚的眼,将會綻笑的臉龐; 有一天花兒含着苞,葉兒挂在樹梢上, 百靈鳥會唱起歌兒,歡迎我回到自己的故鄉![2] 響起一陣鼓掌歡呼,接着是一陣鴉雀無聲,這種靜寂甚至比歡呼更有說服力。

    所羅門·朗威斯老漢也坐在大廳裡光線暗淡的這一頭,當時甚至靜寂得連他猛抽他那根過長的煙袋杆的吧嗒聲,都顯得粗粝刺耳、唐突無禮了。

    随後窗格子上轉轉停停的通風機又重新開始動起來,唐納德那首歌引起的傷懷才暫時給湮沒了。

     &ldquo唱得不賴,真不賴!&rdquo克瑞斯托弗·柯尼喃喃自語,他也到場了。

    他把煙鬥拿開,離開嘴唇大約隻有一個指頭寬,大聲說道:&ldquo年輕的先生,請接着來下一段吧!&rdquo &ldquo是呀。

    讓咱們再聽聽吧,外鄉人。

    &rdquo玻璃安裝工說。

    他身體壯實,肥頭大耳,白圍裙卷起來攔腰系着。

    &ldquo世上别個地方的人都不像咱們這兒的人這樣樂呵。

    &rdquo他轉過身去低聲問旁邊的人,&ldquo這個年輕人是誰?蘇格蘭人吧,你咋說?&rdquo &ldquo是呀,我看是直接從蘇格蘭山區來的。

    &rdquo柯尼回答說。

     年輕的法夫瑞把最後一段又重唱了一遍。

    事情很清楚,在三水手客店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過這樣感傷的歌了。

    口音不同,歌手一觸即發的激情、濃厚的地方情調,還有他使自己逐漸進入高潮的那種嚴肅認真的态度,這些都讓這樣的一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