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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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的勸告成為秀吉的側室,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小拾的存在,可以說氏鄉是她的恩人。

    無論對茶茶還是對小拾來說,氏鄉都有着無可替代的地位。

    與京極高次不同,氏鄉總是和茶茶保持着一定距離。

    正因為他如此年輕便有卓越的豐功偉績,所以有些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刻闆,茶茶一度認為這是他的不足之處。

    從不讓自己犯錯誤,這正是氏鄉的厲害之處。

    如今秀吉麾下能與前田利家和德川家康比肩的唯有氏鄉一人,氏鄉之死無疑是又一顆将星的隕落。

     盡管茶茶沒有為氏鄉之死流過一滴淚,但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一旦遇到點什麼事,茶茶便覺得失去了無可替代的支柱,不免在心中慨歎一番。

    氏鄉之死不隻讓她傷感,更給她帶來了一種失落感,而且,這種失落感在她今後的人生中都從未消失。

     八月末,秀吉在伏見城中逗留了五日,秀次事件之後,他終于放心下來,面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然而,他從不提及秀次,茶茶也對此事緘口不言,這是二人共同讨厭的話題。

     在此期間,秀吉與茶茶商量要将小督嫁給家康嫡子秀忠。

    算起來,小督先嫁給佐治與九郎,又再嫁秀勝,這已經是她的第三次婚姻了。

     &ldquo秀忠大人貴庚?&rdquo茶茶問。

     &ldquo嗯,幾歲了呀?小督可能大他幾歲,不過沒關系吧。

    &rdquo秀吉說。

     時年,小督二十三歲,而她将要嫁的夫君家康之嫡子剛滿十七歲。

     茶茶沒有理由反對小督和秀忠的婚姻。

    一直以來,家康都是秀吉的競争者,雖然目前暫居其麾下,但地位一直比較特殊,與其說是部下不如說是客卿。

    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的嫡子肯定是筆劃算的買賣,這恐怕也是秀吉的想法。

     秀吉在這類事情上一向謹慎。

    對小拾來說,小督是與他血脈相連的小姨。

    這個小姨必須發揮她最大的價值。

     小拾還有一位小姨,就是嫁給京極高次的阿初。

     茶茶和秀吉的話題從小督轉到阿初身上。

     &ldquo把高次從八幡山調到大津[6]吧。

    &rdquo秀吉說道。

     茶茶也希望高次能更出息一些,擁有比現在的八幡山二萬八千石更為廣闊的領地。

    如今氏鄉已經不在人世,過去的舊相識隻剩京極高次一人。

    雖然他和茶茶的關系非常複雜,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一定會站在小拾這邊,這一點毋庸置疑。

     家康很快就收到關于小督和秀忠締結良緣的提議。

    他既已發誓效忠秀吉,那麼無論秀吉提出何種要求,他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自從秀勝死後,小督一直住在伏見城中。

    在茶茶和秀吉商量好這樁婚事以後,過了十天左右,茶茶告知了小督本人。

    聽說此事後,小督擡起臉,那是一張對一切喜怒哀樂都失去了反應能力的容顔。

    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ldquo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吧。

    我的心早在五年前就随着我的孩子們一起死了。

    &rdquo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随着她第一個丈夫佐治與九郎的死以及佐治家的絕滅,她的一生也跟着毀了。

    茶茶盡量避免再刺激到妹妹的情感,隻好說了句:&ldquo你能答應我太高興了。

    &rdquo 小督回道:&ldquo我前兩次婚姻都是遵從了茶茶夫人的命令,有什麼答應不答應的呢。

    這次也和之前一樣遵命便是。

    &rdquo 說得好像自己的生殺大權全握在茶茶手中一樣。

     不過她還是有些介意地詢問了秀忠的年紀。

    當聽說對方隻有十七歲時,小督破天荒地大笑起來,茶茶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小督笑了。

     &ldquo我要嫁的人一個比一個年輕啊,第三次要嫁給十七歲的人,那第四個夫君豈不是剛出生的孩童了。

    &rdquo 聽小督這樣自嘲,茶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應對。

     &ldquo不過,我的夫君個個都逃不開慘死的命運。

    &rdquo 小督又補充了一句,似乎深信這就是自己的宿命。

     如今的小督和幼年時簡直判若兩人。

    在三姐妹幼年時期,小督最不出衆,她下颌寬大相貌平平,性格爽朗而不拘小節,可如今的她完全變了。

    先後經曆過兩次人生巨大的不幸之後,她的面孔冷若冰霜,雖然眉目生得不算齊整,但憂郁的氣質為她平添了一種美麗。

    随着相貌的改變,性格自然也與從前大不相同,那份大不咧咧的豪爽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冷靜與犀利,似乎任何事她都能置身事外。

     第三次出嫁的二十三歲新娘與十七歲少年的婚禮在伏見城内舉行。

    秀忠雖然年紀小,但體格高大,少年老成,完全是一個成熟的青年武将。

    兩人喝交杯酒時,在場所有人都沒覺得這二人有不般配的地方。

    在年輕丈夫的面前,小督依然如少女般稚嫩。

    婚禮結束後的第二天,小督動身前往德川的任地,茶茶再次送她到城門口上轎。

    這是第三次為小督送嫁了,第一次在安土城,第二次在澱城,而這次在伏見城。

     小督上轎前,面向茶茶微微颔首道: &ldquo死在北之莊的母親大人才嫁過兩次,我都第三次了。

    &rdquo &ldquo當年母親如果能再嫁一次,說不定能得到幸福呢。

    &rdquo 茶茶說得自己都信以為真了。

     小督出嫁後沒幾日,京極高次就從八幡山被調至大津,領地六萬石。

    茶茶給高次和阿初送去賀禮的同時,二人也給茶茶寄來一封鄭重的感謝信。

    從信中得知阿初又懷孕了,隻是不知是第幾胎。

     這一年的十一月,秀吉在趕往京都朝觐時染上風寒,回到伏見城便卧床不起,其間高熱不退,食物全部無法下咽。

     茶茶衣不解帶地服侍在病床前,才兩三天的光景,就眼見着這個五十九歲的霸主瘦得不成人形。

    看着那張雙頰瘦削、眼窩深陷的面孔,茶茶甚至以為秀吉會這樣一病不起。

     秀吉卧床期間,茶茶被突如其來的不安折磨着,她擔心萬一秀吉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和小拾該如何是好。

    一旦秀吉逝去,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持小拾成為豐臣家的正式繼承人。

     茶茶衷心希望秀吉能夠活下去,并且決定一旦秀吉痊愈,立即讓他向天下宣布,指定小拾作為豐臣家繼承人,并在年幼的小拾周邊部署強有力的後盾。

     茶茶安排人在祇園、北野、愛宕、賀茂、松尾、清水、八幡、春日等各大神社為秀吉祈禱。

    而大阪城的北政所則奏請宮中,特請青蓮院的尊朝法親王在清涼殿做了十七日不動法事,像是要與茶茶一較高下似的。

     若是擱在平日,同樣為秀吉祈求病愈,北政所奏請宮中的行為一定會引起她的反感,可這次她完全不生氣,甭管是誰,隻要能為秀吉的痊愈出一份力就行。

     秀吉大約卧床二十多日,終于在十二月初從床上坐起來了。

    他每天都讓人将三歲的小拾帶到自己床前,但每當他想抱小拾時,茶茶都會以醫生不允許為由制止他。

    她可不能讓秀吉碰一下小拾,萬一把病傳染給小拾可就萬事皆休了。

     小拾每次都被帶到靠近走廊的位置,不再靠近秀吉。

    看着秀吉眼巴巴望着牙牙學語的孩子時那副可憐相,怎麼都不像天下霸主,隻是一個垂死的老人而已。

    如此置身事外地觀察秀吉還是頭一次,茶茶突然意識到,原來秀吉把對自己的愛全部轉移給小拾的同時,茶茶也将所有對秀吉的愛都傾注在小拾身上。

     有一天,茶茶下定決心對秀吉說: &l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