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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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三位小姐,但茶茶很少與高次深談,常年來她對京極高次抱有的幻想已經消失了。

     到了二月,雪時下時停。

    這年年初,已經回到姬路城的秀吉再次進京,後又趕至安土,于一月九日發出軍令,召集麾下大軍讨伐泷川一益。

    至二月七日,真正的讨伐行動開始。

    而這些消息都是直到十天以後才被傳遞到北之莊。

     在大雪封城的日子裡,勝家召開了很多次會議來決定出兵的日期。

    一入夜,城内各個角落都燃起篝火和火把,到處屯駐着身披铠甲的武士。

     二月二十八日破曉,城中傳來巨大的太鼓聲和法螺聲。

    先是長濱城被奪,後又有信孝的城下之盟,現在泷川一益又被攻擊,勝家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登上角樓,可以看到數千名雜役在街道上掃雪。

    一直要清掃十餘裡,直至合戰預定的地點柳濑[20]附近。

     三月二日一早,佐久間盛政領着八千五百名士兵打響了第一仗。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已經去赴死了。

    這天,茶茶領着兩個妹妹登上角樓,目送佐久間的人馬進發。

    行進中的隊伍像一條細長的鎖鍊,拖在白雪皚皚的平原上。

    打頭的年輕武将的身影,讓茶茶久久難忘。

     兩天後,也就是三月四日,勝家帶領着前田利家旗下的兩萬兵士從城中出發。

    出發前,茶茶與母親及妹妹們一起到混亂嘈雜的城門口為勝家送行。

    這個五十四歲的老武将,身披盔甲,熟練地跨上馬背後,對前來送行的阿市夫人和小姐們看都不看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在部隊的最前面出城而去。

    待到全部部隊離開城門,半個多小時已經過去了。

     送行結束後,阿市夫人和妹妹們立刻返回居室。

    茶茶沒有即刻回去,一個人走在被人馬踏過的雪地上,在突然間空無一人的城内徘徊了許久。

    從中庭走上通往書院的回廊時,迎面走來一人,細看是高次的身影。

    茶茶微微行禮後正要繼續往前走時,高次叫住她:&ldquo小姐。

    &rdquo 茶茶隻好停下腳步。

     &ldquo此次合戰柴田家恐怕不堪重負。

    &rdquo高次說道。

     茶茶不明白高次究竟想說什麼,用探尋的目光盯着他的臉。

    高次有些支吾地說道: &ldquo勝敗乃兵家常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rdquo &ldquo您是指戰敗了的打算嗎?&rdquo茶茶直接把話挑明,&ldquo如果您說的是這個,那已經有準備了。

    &rdquo &ldquo什麼準備?&rdquo &ldquo自然是和這城池生死與共。

    &rdquo &ldquo若說與城池生死與共,那當初小谷陷落的時候就應該這樣做了。

    &rdquo高次說。

     &ldquo那時我尚且年幼。

    &rdquo 茶茶不知何時擡起臉來,正視高次。

    從母親阿市夫人決定嫁到柴田家那日起,她已經預感到她們母女可能選錯了路。

    盡管意識到了,她還是願意做出這樣的選擇。

    不為别的,正是為了高次。

    為了那個氏鄉口中的,背負着振興京極家重任,無論遇到什麼艱難險阻,都決不輕易斷送自己性命的高次。

    她覺得這樣悲壯的夢想凄美得無可匹敵。

    如果能夠幫助高次活下去,她甚至不惜主動和母親及妹妹們一起走上歧途。

    可如今,面對這個背叛自己理想的高次,她心中所剩的隻有厭惡了。

     &ldquo您母親嫁過來還不到半年時間,完全不必為城池殉死。

    &rdquo &ldquo那您是讓我們逃走嗎?為了我們的安穩太平,很多武士都去赴死了。

    &rdquo &ldquo死有什麼好怕!隻要你一句話,我也可以去死。

    &rdquo 茶茶再次從高次眼中看到初次在此城相見時的那種暧昧目光。

    為了擺脫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她什麼也沒說地走開了。

    回到居室,她對阿初說道: &ldquo京極大人叫你。

    &rdquo 一聽到&ldquo京極&rdquo這兩個字,阿初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茶茶覺得好笑,頗有興緻地觀察阿初的反應。

     三月五日,打頭陣的佐久間盛政已進入近江境内,在柳濑附近布陣。

    勝家在九日進入近江,在内中尾山樹立起牙旗[21]。

    又在南面建造了數個城砦,守株待兔,等待秀吉大軍北上而來。

     十七日,秀吉親自率兵接近柳濑,不開一槍一炮,也修築起數個城砦,與柴田軍對峙。

     每天都有武士從大軍中回到北之莊傳遞消息,傳信的武士總是傳達些關于糧食及衣物的事情,卻從沒有關于戰況的報告。

    城内一時被煽動起來的緊張和不安逐漸緩和,就這樣迎來了四月。

    一到四月便很少下雪,早春明亮刺眼的陽光開始消融冰凍的雪地。

    四月中旬,庭院中飛來了幾隻飛鳥,發出刺耳的鳴叫聲。

    茶茶每遇到一人便會詢問那鳥的名字,卻沒人知道。

     直到四月二十日中午,從近江戰線趕來的快馬首次傳遞了關于大軍動态的消息。

    據說秀吉離開了近江戰線,轉而攻擊岐阜的信孝,柴田軍借此機會發起了總攻。

    總攻開始前的十九日,全軍都陷入繁忙而混亂的備戰狀态,快馬就是在那天傍晚離開戰線的。

     二十一日,各有兩匹快馬,分兩次來報,帶來佐久間軍大獲全勝的消息。

    到了半夜,第三批快馬再次來報,這次的消息出乎所有人意料,卻是佐久間軍全線潰滅以及勝家大軍敗走的消息。

    與此同時,駐守城内的軍士接到了準備守城的命令。

     除了阿市夫人與茶茶三姐妹的居室無人問津,城内各處都方寸大亂。

    茶茶想,該來的終于要來了。

     我方戰敗的消息剛經快馬傳至城中,沒過多久,從前線敗下陣來的武士們在晚春泛白的夕陽照耀下,三三兩兩地出現在北國的街道上。

    他們二三人結伴而行,互相攙扶着,步履艱難地回到城裡。

    其中既有佐久間盛政的人馬,也有勝家率領的大軍人馬。

     城門前的廣場上收容了這些武士,為他們分配食物。

    那些武士們身上挂着破破爛爛的盔甲,猶如喪家之犬。

    他們聚集在幾口大鍋的周圍,一旦填飽了肚子,便不約而同地倒在地上睡覺。

     聽這些武士們說,我方士兵逃到今莊、府中附近時,追擊而來的敵方兵士也混入了逃亡隊伍,大家是在完全分不清敵我的狀态下逃回來的。

    如今,這北國街道上處處都隐藏着危險。

    他們誰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打敗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哪裡敗的。

     駐守城内的武士唯一能夠猜測到的,便是秀吉大軍追擊的速度猶如神兵天降,先鋒已經到達離北之莊非常近的地方了。

    沒有任何人了解勝家的現狀和佐久間盛政的生死。

     侍女們幫着阿市夫人和三位小姐收拾行裝,一旦勝家回來,有可能随時要棄城逃亡。

    正在忙亂之時,一位武士來報說勝家已經抵達城下。

    阿市母女即刻走出屋内,從走廊直接下到庭院裡,經過本丸,穿過多聞[22],走到城門附近。

    城内城外一片昏暗,隻有城門附近點着一閃一閃的火把。

    不一會兒,八個騎馬武士與三四十個步兵一齊走到亮處,停了下來。

    騎馬武士們翻身下馬,那馬上既沒插馬印[23]也沒有插旗。

    不過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武士身上絲毫沒有戰敗後倉皇而逃的慘狀,行為舉止依然井然有序,淡然平靜,像哪裡派來的密探一樣。

     茶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繼父勝家。

    隻見勝家手握一把槍柄折斷的長槍,上身被火把映得通紅,朝着茶茶她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和五十天前踏着積雪,領着兩萬大軍出城時相比,這樣的歸來顯得越發凄慘寂寞。

    茶茶不明白,那麼多的武士都到哪裡去了。

     &ldquo吃了臭猴子的大虧啊。

    &rdquo勝家說道。

     這話似乎不是對阿市夫人或者茶茶姐妹說的。

    這個五十四歲的敗軍之将面色異常平靜,女人們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他,隻好一聲不吭地跟在一旁。

     進城後,勝家立即帶着數名武士前往本丸的廣間,阿市夫人随行,茶茶姐妹們返回寝殿,回到自己的屋中。

     沒過多久,茶茶她們就聽到了消息,她們不需要逃出城去了,要留在這裡與城池共存亡。

    姐們三人惴惴不安地睡在一起,年紀最小的小督很快就入睡了。

    都火燒眉毛了還能這樣倒頭就睡,也不知是該說她膽大還是該說她遲鈍,反正小督這種沉着冷靜的個性讓茶茶羨慕不已。

     黑暗中,茶茶知道阿初也和自己一樣輾轉難眠。

    有一次,阿初從床上翻身起來,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又躺了下去。

    沒過幾分鐘,她又從床上翻身起來,這次坐了很久後,似乎要準備起身的樣子。

     &ldquo你睡不着嗎?&rdquo茶茶問道。

     阿初模棱兩可地咕哝了一句&ldquo還好&rdquo,又躺回床上,沒過多久,突然問道: &ldquo高次大人今後怎麼辦呢?&rdquo 茶茶這才明白,阿初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想着京極高次。

     &ldquo别擔心,高次大人這樣的人物,現在可能已經在為逃亡做準備了。

    &rdquo 茶茶冷冷地回複道。

    她其實也惦記着京極高次,知道他也被困在這座即将陷落的城池中,可一旦聽到阿初提起高次,她就有些生氣。

     不過茶茶說的也是心裡話。

    她認為高次現在肯定正在籌劃着逃出這座悲劇之城呢。

    早在二月份勝家領兵出征那天,高次就已經預測到今天的結果,并開始考慮自己的安危及對策,所以他當時才會那樣勸告茶茶。

    話說回來,想要逃出城去的又何止高次一人,如今,身處城内的所有人,肯定或多或少都懷揣着逃走的想法。

     茶茶僅回了阿初一句,便在暗夜中相對無言。

    又不知過了多久,阿初忽然從枕頭上擡起頭。

    這時,茶茶也聽到面向前院的遮雨闆上有叩擊之聲,很明顯那是有人在叩門。

    那聲音先是響了兩三下,停了一會,複又響起來。

     阿初立即站起身來問道: &ldquo誰?&rdquo 站在前院叩門的那個人八成是京極高次,茶茶想,于是她也跟着起身。

    茶茶和阿初都是和衣而睡的,所以不用換衣服,直接走到走廊上。

     &ldquo是哪位?&rdquo 茶茶對着前院的方向低聲問道。

     &ldquo是高次。

    雖然夜已深,可實在想急着見您一面。

    &rdquo 遮雨闆的另一面傳來這樣的回複。

    阿初稍稍打開遮雨闆,之前一直在屋内,竟不知外面如此漆黑一片,和平日很不一樣。

    人聲、馬鳴聲、武器防具碰撞的聲音、人群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這些雜音忽遠忽近地不絕于耳。

    在這個人心躁動的暗夜裡,高次就站在離遮雨闆不到兩米的地方。

     &ldquo我打算今夜逃出城去,特來告别。

    &rdquo 高次的聲音中不帶絲毫尴尬和内疚。

     &ldquo即使城池陷落,小姐們的安全也不需要擔心。

    萬一有事,勝家大人想必也不會連累到小姐們的。

    秀吉大人更會看在主仆的面子上&hellip&hellip&rdquo 講到這裡,高次突然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ldquo所以,請你們千萬要耐着性子等着。

    在城池陷落前你們可能會被送到敵方陣營去,即使不被送出去,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隻要安靜地待在屋内就行。

    我就是想來說這事的。

    &rdquo &ldquo感謝您的好意。

    也請大人您多加保重。

    話說回來,您打算逃去哪裡呢?&rdquo茶茶問道。

     她想不到逃出城後高次将于何處安身。

    即使不死在城内,秀吉又怎麼可能放過他。

     &ldquo沒辦法,我隻能暫且到若狹去避一避了。

    &rdquo 茶茶她們曾經聽高次提起過,他的姐姐龍子嫁給了若狹的武田元明[24]。

     高次接着說道:&ldquo今後可能還有見面的機會。

    說不定在您意想不到的時候我又出現在您面前懇請您的幫助。

    這樣的可能性&hellip&hellip&rdquo &ldquo如果能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好,隻是恐怕&hellip&hellip&rdquo 茶茶話音還沒落,高次就立即打斷她,激動地說道: &ldquo别說這樣的話,難道您已經準備好在此地了結性命嗎?&rdquo &ldquo活在這樣的世上,要是人人都為這種事去死,世上就沒人能活着了。

    舅母才嫁到此地不到半年光景,也應該活下去。

    高次我會好好活下去,即使這世間再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高次也不會失去活下去的信念!&rdquo 說最後這幾句話時高次情緒十分激動,似乎所有想說的話都言盡于此似的。

     &ldquo讓我們在未來的某處再見吧。

    &rdquo 說完他微微低下頭行禮告辭,然後轉身離去,消失在暗夜中。

     茶茶和阿初呆立了半晌,等回過神來時,阿初擔心地問道: &ldquo我們以後究竟會怎樣呢?&rdquo &ldquo誰知道啊。

    不過我們必須抱着和這座城同生死共命運的決心。

    &rdquo茶茶語重心長地說。

     &ldquo我不要!&rdquo阿初使勁搖着頭喊着。

     &ldquo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問題。

    咱們如今是柴田家的一分子。

    柴田家的人自然要與這座柴田家的城池共存亡,你懂嗎?&rdquo &ldquo我就是不要!我還不想死。

    &rdquo &ldquo若是如此害怕,那你現在就一個人逃出城去,和高次大人一起走好了。

    &rdquo 茶茶狠心地撂下這句話,便抛下阿初獨自回到卧房去了。

    阿初一人在廊下站了良久,慢慢放下遮雨闆,回到自己床前。

     屋内,小督仍然什麼也不知道,躺着呼呼大睡。

    茶茶想,今晚留在城裡的人中,能夠如此安心大睡的恐怕隻有小督了。

    阿初躺在小督身旁,似乎在哭泣,茶茶不知道她是在為高次的離開而傷心,還是在為未來悲慘的命運傷感,或者連阿初自己都不明白吧。

    她年僅十五歲,稚氣未脫,卻被迫要面臨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恐怕已經身心俱疲。

     茶茶下定決心要追随母親阿市的選擇。

    母親選擇活下去她便活下去,母親選擇赴死她也會追随其後。

    可是,當她意識到自己下決心的原因與繼父勝家沒有絲毫關系時,突然感到一種落寞。

    想到不久前在城門口下馬的勝家的身影,她突然為這個老武士感到悲哀。

     淺睡了片刻,茶茶姐妹就被叫醒。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進入卧房的侍女們個個身披戰衣,身姿雖然潇灑,神色卻緊張慌亂。

     &ldquo聽說敵軍已經陸續趕到足羽山了,城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到底會怎樣呢?大家都說這座城連一天都堅持不住。

    &rdquo 女人們徒勞地徘徊着。

     茶茶走出院子,向角樓的方向走去。

    途中遇到了昨晚抵城的幾十名傷兵和幾匹缰繩松散的戰馬。

    快到角樓時,遇到一群忙着巡邏的武士,茶茶迅速躲開他們登上角樓。

    其中一個武士認出茶茶,連忙上前阻止道: &ldquo小姐,這裡很危險,您還是不要上去了。

    &rdquo &ldquo我就上去看一眼,馬上下來。

    無論如何我還想再看這裡最後一眼。

    &rdquo 聽完茶茶的話,武士一下洩了氣,默默地退下了。

     從角樓的箭孔向正東面窺望,足羽山近在咫尺。

    眼前這座不太高的山丘之上,的确有為數衆多的旌旗林立着,近得似乎伸手可觸,而秀吉現在就在那座山上。

    茶茶回想起去年在清洲城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矮小機靈的武士,一想到就是他與繼父對戰并取得勝利,就是他一路追趕繼父并殺到城下,如今這個人還在眼前這座山上引兵布陣,茶茶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茶茶還回憶起與勝家的一番對話,就在自己現在站着的地方,她對勝家說自己不讨厭戰争,但讨厭戰敗,當時勝家還大笑着說誰都不喜歡戰敗,如今他卻不得不品嘗這讓人讨厭的戰敗的滋味。

    茶茶之前一直對勝家這個老武士抱有好感,可事到如今,她覺得勝家魁梧的體格也好,粗大的雙手也好,還有動不動就滿面通紅的特點,全都顯得那麼笨拙愚蠢,沒有任何價值。

     二十二日這一天平靜地過去了,合戰并沒有開始。

    在足羽山布陣的敵軍沒有向城裡發出一槍一炮。

    也不知聽誰說的,據說秀吉的主力軍正在府整備,打算向北之莊發起總攻,今晚,這些人馬便會以排山倒海之勢兵臨城下。

     這一日,從柳濑戰線撤回來的傷兵不斷湧入城内,也不知他們在哪裡受的傷,三十人,五十人,甚至上百人成群結隊地走着。

    到了傍晚,滿滿一城都是撤回來的人,加上老人和婦女,足有近三千人。

    中村文荷齋、柴田彌右衛門尉父子、大尾長右衛門、上村六左衛門、松平甚五兵衛尉父子、松浦九兵衛尉、佐久間十藏、小島若狹守&hellip&hellip這些連茶茶姐妹都耳熟能詳的重臣老臣們都在做死守城池的準備。

     茶茶她們還聽說了各種各樣的傳言,大多是些喪氣的事。

    例如誰又逃跑啦,誰還沒逃出城就被發現并斬首啦。

    當然,其中也有些鼓舞守城将士士氣的好消息。

     聽說小島若狹守的嫡子新五郎由于身染疾病未能參加上次合戰,這回他拖着病軀,乘坐轎子進城參戰,在追手門的門闆上奮筆疾書三行大字:&ldquo小島若狹守之子新五郎年滿十八,因病未至柳濑出陣,今日當拼死以全忠義&rdquo。

    還聽說六十歲的上村六左衛門身穿喪服,據守南門。

     這天晚上,三姐妹又睡在一起。

    茶茶半夜被一陣高亢的軍馬嘶鳴聲驚醒,随後便斷斷續續地聽到火槍聲。

    阿初今晚睡得不省人事,估計是昨晚太累的緣故。

    小督倒是醒着,她從床上坐起來,側耳聽着從遠處傳來的人聲和馬蹄聲,那聲音夾雜在風聲中,聽上去越發吵鬧。

     &ldquo又開戰了,真讨厭。

    &rdquo 她打了個哈欠,繼續睡下,好像這些事與自己毫不相幹似的。

     &ldquo你不擔心麼?&rdquo茶茶問妹妹。

     &ldquo有什麼用呢,擔不擔心結果還不都一樣,我們什麼辦法也沒有啊。

    &rdquo 小督到這個時候還能如此泰然自若,讓茶茶心裡有些不舒服。

    可小督才不顧忌茶茶的想法,不多久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小督剛睡着,阿初又醒了。

    她一睜眼就說自己心裡難受,挪過來倚靠着茶茶,将臉埋在茶茶懷裡抽泣。

    阿初一醒來就哭哭啼啼的,一會兒感歎繼父勝家命運悲慘,一會兒說她們姐妹和母親是這世上最不幸的人,一會兒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