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篇基督徒的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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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毀了印度紡織工業的英國織布機的産品。

    他僅有的私人物件是三塊粗布&mdash&mdash兩塊是衣服,一塊做床。

    他本是一個富有的律師,他的财産都已經給了窮人,他的妻子在經過一番主婦式的猶豫之後,也遵循了他的榜樣。

    他睡在光地闆或是泥地上。

    他以堅果、香蕉、檸檬、橘子、棗子、米飯和羊奶維持生存;經常一連幾個月,他除去奶汁和水果外不吃其他東西;他一生中嘗過一次肉類;偶爾他一連好幾個星期什麼也不吃。

    &ldquo我若是能不齋戒,那我也能不要我的眼睛。

    眼睛之用于外在的世界,好比齋戒之于内在的世界。

    &rdquo他感覺到在血液漸變得稀薄時,心靈變得清明了,不相幹的瑣事消失了,而基本的東西&mdash&mdash有時竟是世界之靈魂的本身&mdash&mdash從現象世界脫穎而出,像聖母峰之從雲層上出現一樣。

     在他禁食以求谛觀神明的同時,他也留下一個腳趾踏在地面上,而去勸告他的徒衆每天灌腸一次,以免正當他們尋得神明時,卻因身體自我消耗所産生的酸質而中毒。

    當伊斯蘭教徒和印度教徒為着宗教的熱情互相殘殺,不理睬他和平的呼籲時,他絕食三個星期來感動他們。

    由于絕食與克制,他變得如此衰弱,以緻當他向大批集合起來聽他講話的群衆說話時,不得不坐在一張擡起來的椅子裡。

    他把禁欲主義應用到性的方面,并且希望像托爾斯泰一樣,把一切肉體的交接限制于經過考慮的求嗣之舉。

    他在年輕時也曾過度地縱溺于肉欲,他父親的死訊是在他&ldquo魚水交歡&rdquo時被驚起而聽到的。

    現在他一心忏悔,返回到童年時代所聆教的&ldquo梵志&rdquo&mdash&mdash絕對的戒絕一切肉欲。

    他說服妻子和他如兄妹般共處。

    &ldquo從那時起,&rdquo他說,&ldquo一切的沖突都停止了。

    &rdquo當他覺察印度的基本需要是生育控制時,他所采取的不是西方的方法,而是馬爾薩斯和托爾斯泰的理論: 我們了解這種情況的人,應不應當再生育子女呢?我們僅隻是繁殖了奴隸和病夫,倘使我們繼續繁殖,正當我們感到無所助益與無計可施時&hellip&hellip在印度成為一個自由國家之前&hellip&hellip我們沒有權利生育後代&hellip&hellip我絲毫不感懷疑,假如結了婚的人希望國家變好,希望看到印度成為一個有強健壯碩的男女國民的國家,将會實行自制,而暫時停止生育。

     他性格中有些部分和那些傳說中基督教聖徒所具有的素質出奇地相似。

    他并不提起基督的名字,但是他的行為顯示出好像他完全地接受了《登山寶訓》(SermonontheMount)。

    自從阿西西的聖芳濟(St.FrancisofAssisi)之後,不曾有過一個曆史人物具有如此突出的溫柔、淡泊、單純和寬恕等素質。

    他始終不懈的禮貌态度赢得了敵對者禮貌的回應。

    政府在送他進監牢時還向他道歉。

    他從不表露怨恨憤怒。

    他被暴衆毆打過3次,幾乎被打死。

    他一次也不報複。

    當他的一個攻擊者被捕時,他拒絕提出控訴。

    穆斯林和印度教徒最猛烈的一次沖突中,莫普拉(Moplah)的穆斯林屠殺了數百名無武裝的印度教徒,并且把他們的包皮獻給安拉算作盟約。

    之後不久這些穆斯林遭了饑馑,甘地在全印度募集款項,并且絲毫不顧别人辦這類事的先例,而把每一個&ldquo安那&rdquo[15]都送給了饑餓的敵人,一點都沒有扣除&ldquo辦事費&rdquo一類的款項。

     甘地出生于1869年。

    他的家族屬于吠舍階級,奉耆那教派,實行不殺生的戒律。

    他的父親是一位能幹的吏員,卻不擅長理财。

    他為着誠實而一再地失去職位,把近乎全部的家财都做了慈善的施舍,把剩下的部分遺留給家人。

    當甘地還是個孩子時便成了無神論者,因為他不喜歡某些印度教神祇的淫穢行為。

    為了表達他對宗教的永恒的譴責,他吃了肉。

    肉對他不合适,于是他返回了宗教。

     甘地8歲訂婚,12歲娶卡絲杜蓓(Kasturbai)為妻,她對他始終忠誠,曆經他的各種冒險、富足、貧困、監禁、絕欲和苦修而不改。

    18歲時,他通過大學入學考試,到倫敦去學法律。

    到那裡以後的第一年内,他買了80本關于基督教的書《登山寶訓》,這本書在他初次讀到時便直接進入他的心中。

    他接受了忠告,信從以德報怨,推愛及于自己的仇敵,認為這是人類理想主義最高的表現。

    他下定決心甯可本此而行遭受失敗,也不願背之而獲得成功。

     1891年回印度後,有一段時間他在孟買從事律師業,他拒絕為債務訴訟,并且總是保留着放棄一件他認為不公正的訟案的權利。

    有一件案子使他到了南非,在那裡他發現他的同胞受着如此的虐待,以緻他忘記了回國,而全心全力不要報酬地緻力于解除在南非同胞之困厄的使命。

    經過20年的奮鬥,政府也終于讓步了。

    這時他才返回印度。

     在印度遊曆時,他首次覺察到他的國人的絕境。

    他驚駭于在田中操勞的骷髅般的人形,以及在城市中操各種賤役的低下賤民。

    他感到國人在國外所受的歧視僅是國内之貧困與奴役的一個後果。

    然而他在戰争中忠誠地支持英國人,他甚至主張那些不信仰非暴力主義的印度人去入伍。

    那時他不贊同當時要求獨立的人,他相信英國人在印度的錯誤統治是一個例外,而英國政治本身是良好的。

    他認為在印度的英國政府之所以不好,正因為它違反了英國本國政府的一切原則。

    假如能使英國人了解印度人的情況,則他們将很快地接受印度,而在由自由自治組成的國協中,待之如兄弟之邦。

    他相信一待戰争結束,英國計算了印度在人力物力方面為帝國所作的犧牲,便會不再猶豫地讓她自由。

     但戰争結束時,&ldquo自治運動&rdquo卻遭遇了《羅拉特法案》(RowlattActs),它終止了言論與出版的自由,接着是在切姆斯福德(Chelmsford)的改革措施下所建立的軟弱無力的立法院,最後又遭遇到阿姆利則的屠殺事件。

    甘地震驚之餘,采取了斷然的行動。

    他把曆年來從英國政府得到的勳章歸還給總督,他向印度發出積極不合作主義的号召來和印度的政府對抗。

    人民響應他的号召,不是以他所要求的和平抵抗,而是以流血與暴力,例如在孟買他們殺了53名不表同情的拜火教徒。

    誓守不殺生主義的甘地發出了第二次的通告,呼籲民衆延遲不合作運動,理由是它已經逐漸堕落為一個群衆暴力統治了。

    曆史上沒有一個人顯示過如此大的勇氣,嚴格根據原則行動,而鄙棄着急功近利和阿附群衆。

    全國對于他的決斷感到驚異。

    民衆原以為他們已經接近了成功,他們并不同意甘地認為手段和目标同樣重要的想法。

    聖雄的名譽一落千丈。

     就在這時(1922年3月)政府決定拘捕他。

    他毫不抵抗,拒絕聘請律師,也不替自己辯白。

    檢察官控訴他由于本身著作的内容而應當為1921年的叛亂暴行負責,這時,甘地回答的言辭立即使他成為一個高貴的人: 我願确認博學的主辯官員在孟買、馬德拉斯和曹裡曹拉所發生的事件所給予我的責備。

    深深地思考了這事,又經過許多夜晚睡眠時的萦念,我是絕然無法把自己脫出這些兇戾的罪惡的&hellip&hellip博學的主辯官是對的,他說一個有責任感的人,一個曾接受良好教育的人&hellip&hellip我早該知道我每一項行為的後果。

    我知道我曾經玩火,我冒着險,并且我一旦獲釋還是要做同樣的事。

    我今天早上感到假如我未能說出我現在的話,那我便未盡到我的責任。

     我本要避免暴行。

    我現在也要避免暴行。

    非暴力主義是我信仰中的第一條,它也是我的信條中末一條。

    但我不得不作選擇。

    或者我必須屈從一個我認為曾經對我的國家施予不可補償之傷害的一個制度,或者冒險承當我的同胞的暴怒,當他們從我口中得知真相的時候。

    我知道我的同胞有時是瘋狂的。

    我深感抱歉,因而我來到此地承受的不是輕微的懲罰,而是最高的懲罰。

    我不要求恩惠。

    我不要求任何減輕的行動。

    我在此地,是要請求并且愉快地擔當所能加諸我的最高的懲罰&mdash&mdash為着一項在法律上屬于一種蓄意的罪行,為着在我心目中則是一位公民的最高責任。

     法官表示了深切的歉意,因為他不得不把一位數百萬他的同胞認為的&ldquo一個偉大的愛國者與領袖&rdquo送進監獄,他承認即使和甘地意見不同的人也把他視為&ldquo一個有高尚理想而生活高貴甚至神聖的人&rdquo。

    他判了甘地6年監禁。

     甘地被單獨監禁,但是他不抱怨。

    &ldquo其他的犯人我一個也見不到,&rdquo他寫道,&ldquo雖然我實在看不出和我共處會對他們有什麼害處。

    &rdquo但是&ldquo我感到快樂。

    我的天性喜歡孤寂。

    我喜愛甯靜。

    現在我有機會來讀一些在外面時不得不忽略的書&rdquo。

    他勤奮地修習培根、卡萊爾、羅斯金、愛默生、梭羅以及托爾斯泰的著作,也用瓊森(BenJonson)和斯科特(WalterScott)的作品打發冗長的時間。

    他把《薄伽梵歌》讀了又讀。

    他研習梵文、泰米爾語和烏爾都話,這樣,他不但可以給學者寫東西,也可以跟群衆講話。

    他在6年監禁期間拟定了詳細的讀書計劃,忠實地遵照着進行,一直到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