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亞曆山大至奧朗則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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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提出異議時,巴爾班就回答說:&ldquo啊!博士先生,你是一個有學問的人,但你沒有實幹的經驗;我是一個沒有學問修養的人,但我有不少做事的經驗。

    因此你切要記住,印度人絕對不會屈從與順服,即使是到了窮苦貧乏的境地。

    因此我已下令每年都這樣,隻許給他們留下僅夠維生的谷物、牛奶與漿汁,絕不容許他們有多餘的存貯與産業财物。

    &rdquo 這就是現代印度政治史的秘密。

    由于分裂而國勢削弱,因而被侵略者征服;接着受到征服者的蹂躏,失去全部抵抗力量,遁入深山叢林借大自然的安慰來逃避現世;最後淪于滅亡,尚自解嘲,認為主人與奴隸僅是表面上的幻覺,并下結論說個人或國家的自由,于短暫的人生裡,幾乎不值得去維持與争取。

    從這苦難所得來的痛苦教訓是永恒的警覺,也是文明的代價。

    一個國家必須崇尚和平,并将永恒不渝。

     阿克巴大帝 政府也具有退化的性質,如雪萊所說:&ldquo凡有權者必濫用。

    &rdquo德裡領地由于其過分的奢侈浮華,不僅失去了印度人的支持,甚至連其從屬人員也不例外。

    當另一個新的侵略者從北方撲來,這些穆斯林君王同樣吃敗仗,與過去印度人失之于散漫招緻亡國之禍如出一轍。

     他們的第一個統治者是帖木兒(Tamerlane,用Timurlenk較為恰當),他是一個土耳其人,皈依伊斯蘭教并将其作為極有利的武器。

    他稱自己擁有可以上溯到成吉思汗的血緣關系,借以獲得蒙古部衆的支持。

    在取得中亞細亞的撒馬爾罕王國後,食髓知味、得隴望蜀地進窺印度,當時印度仍充滿了異教徒。

    他的将軍們心目中都充滿了勇氣,議論紛紛,認為隻要是撒馬爾罕王國能統治得到的異教徒們,早已在伊斯蘭教的統治之下。

    毛拉(Mullahs)從《古蘭經》裡學到,凡決定一件事情必須先念一段帶激勵性的句子:&ldquo啊!先知,請将戰禍加諸這些異教徒及不信仰的人,并嚴厲地懲罰他們。

    &rdquo基于此點帖木兒王就于1398年渡過印度河,長驅直下,殘殺并俘虜所有的居民&mdash&mdash隻要他到達的地方,無一幸免&mdash&mdash并擊敗了穆罕默德·圖拉克君王的部隊,占領了德裡,若無其事地殺害了10萬俘虜,将阿富汗王朝所積存下來的财富全部搶光,并驅使衆多的婦女與奴隸,将這些财物搬運到撒馬爾罕,在他足迹所及的地方留下了專制、饑餓與瘟疫。

     德裡君王再度登上了王位,在真正的征服者來到之前,印度又被苛稅暴斂了一個世紀。

    巴布爾(Babur)&mdash&mdash蒙古王朝[10]的創建者,是一個有如亞曆山大大帝一般機智、骁勇與迷人的君主。

    從帖木兒與成吉思汗那裡,他承繼了亞洲人吃苦耐勞的能力,但沒有他們的殘忍。

    他有過人的精力與體力,尤愛戰争、打獵與遊曆。

    在5分鐘内他單獨一人殺害5個敵人,不在話下。

    兩天之内他騎馬飛馳160英裡,并為了契約兩次橫遊恒河。

    在晚年,他曾述及他從不到11歲時起即在齋月禁食兩次,一直沒有間斷。

     &ldquo在我12歲時,&rdquo他開始了他的自傳,&ldquo我已變成哈裡發帝國(Farghana)的統治者。

    &rdquo在15歲時,他圍困并即占領撒馬爾罕,但因沒有錢發饷給他的部隊,他又失去了這座城市。

    他曾因病幾乎緻死,又在山裡躲避了一段時期,之後就以240個人重新奪取撒馬爾罕。

    後因部屬背叛再度失去該城,在極端窮困下躲藏了2年,想回到中國過農人的生活。

    他以後又編組了一支軍隊,憑借英勇,在22歲那年奪取了喀布爾。

    在巴尼伯德(Panipat)一城以1.2萬人配合一隊精銳的騎兵擊敗了德裡蘇丹易蔔拉欣·洛迪(IbrahimLodi)的10萬大軍,殺死數千名俘虜,占領德裡,建立了在印度所有外來的統治者中最偉大而最有益于地方的王朝,享受了4年的和平,寫下了極優異的詩文與回憶錄,死時47歲。

    就其個人的閱曆而言,真可與一個世紀等而觀之。

     他的兒子胡馬雍(Humayun)太懦弱,又不果斷,還沉耽于吸食鴉片,無能力去推行巴布爾王朝的政事。

    阿富汗的一位酋長舍爾·沙(SherShah)經過兩次血戰打敗了他,并一度将過去阿富汗在印度的權力重新恢複。

    舍爾·沙沒有大肆屠殺居民,并以美好的建築試圖重建德裡,及改革政治為阿克巴大帝開明統治做了準備工作。

    兩位皇帝執政了20年。

    之後胡馬雍經過12年的苦難與流浪,在波斯重建了軍隊,再進入印度,奪回他的王位。

    8個月後胡馬雍從他的圖書室廊道上摔了下來,不久,即與世長辭。

     在他被放逐且生活窮困時,他妻子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他曾虔誠地為其命名為穆罕默德,但印度稱之為阿克巴&mdash&mdash&ldquo最偉大&rdquo的意思。

    阿克巴具有成為偉大者的條件,他的祖先遺留給他很好的先天條件,使他的血管裡奔流着巴布爾王朝、帖木兒王以及成吉思汗等的血液。

    同時,胡馬雍又請了很多學養皆佳的家庭教師來教導阿克巴,但阿克巴拒絕了。

    他自學,從事各項運動來訓練與培養他的統禦能力。

    他成為一個優秀的騎士,在皇室裡玩馬球,并學會如何去控制極其兇猛的象群。

    他随時準備出動去獵取獅子與老虎,什麼都會做,面對一切危險,不免要首當其沖。

    像一個優良的土耳其人,他沒有像婦女那樣膽小以至不敢去正視血腥。

    當他14歲時,他被請去手刃一個印度俘虜而赢得武士(Ghazi)的頭銜,他彎刀一揮砍掉那俘虜的頭。

    這就是他野蠻的開始,他後來成為曆史上已知的帝王中最智慧、聰穎、最具人性而最文明的一位。

    [11] 在18歲那年,他從攝政王那兒取得了全部的治理大權。

    他的統轄區為印度全境的1/8&mdash&mdash約300裡寬的一帶領土,從西北部邊境的木爾坦城到東部的貝拿勒斯。

    他一開始就以他祖父的熱忱與貪婪向外擴展疆界,曆經一連串的苦戰,除一個小小的拉傑布達納王國外,他竟成為全部印度斯坦的統治者。

    回到德裡,他脫去甲胄,一心一意地改組他領土内的行政組織。

    他的權力是絕對的,所有重要職位甚至遙遠省份的職位,無不是由他親自派任。

    他有四大輔佐要員:一位首相,或稱瓦基爾(Vakir);一位财務大臣,有時叫瓦奇爾(Vazir),有時又叫迪瓦(Diwan);一位大庭長,或叫巴基什(Bakhshi);一位大主教,或稱薩德爾(Sadr),是在印度的伊斯蘭教領袖。

    由于他的統治來自傳統與威望,他對軍事力量的仰賴很少,僅有2.5萬人的常備部隊。

    戰時就由各省的軍事領袖招募擴充編成臨時作戰部隊&mdash&mdash此一不穩定的軍備,可能與莫卧兒帝國奧朗則布王的崩潰有關。

    [12] 賄賂與侵吞公款盛行于各領地首長與其屬下之間,因此阿克巴王的時間多半用在防範與懲治這些不法的勾當。

    他規定朝廷與自己宮殿裡的一切開支,并限定所有食物與用品的價格,更進一步決定國内雇用人員勞工的薪給。

    當他死時,他在國庫裡遺留了價值10億的金錢,他的王國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具權威的了。

     法律與稅收的規定都相當嚴厲,但比過去為輕。

    農民耕植總量的1/6至1/3要送交國庫,每年在土地的稅收就達1億元之多。

    國王集立法、行政與司法三權于一身,比如在最高法庭他就要花費好幾個鐘頭去當衆決定對原告、被告的重大判決。

    他的法令裡禁止早婚,并嚴禁強迫妻子殉葬,解除寡婦不得再婚的禁令,取消俘虜淪為奴隸的慣例,以及阻止殺害動物作為犧牲,允許宗教信仰自由,開放各行各業,全憑各人本事,不受種族與宗教之限制,并廢除征收人頭稅。

    在他統治的初期,法令裡還包括了肢解的刑罰,到後期時已成為16世紀所有政府裡最開明的法令了。

    每一個州開始時皆以暴力反抗統治,但經平定,所有人民都能獲得自由。

     一個統治者的過分專權,通常亦是其政府的弱點,此一制度的運行完全要依賴阿克巴王的超人智慧與性格。

    一旦他死去,國家就陷入了群龍無首人亡政息的局面。

    他交往了不少的曆史學家,極喜愛古玩美術品,他是最好的運動員、技術熟練的騎士、最優越的劍士、最偉大的建築師,也是王國裡的美男子。

    實際上,他有長長的臂膀、長久騎坐的彎腿、蒙古人具有的窄距眼,頭微向左偏垂,而在鼻上還有一個疣。

    他極注重外表,衣衫整潔,望之俨然,沉着的兩眼晶瑩有如日照海水,當其光亮閃爍,大有咄咄逼人使人敬畏之感,有如旺達姆(Vandamme)在拿破侖跟前感到的尴尬。

    他衣着簡單,戴錦緞的帽子,穿上衣與褲子,佩珠寶,赤腳。

    他隻吃少許的肉類,到晚年時幾乎全素,并說:&ldquo把人的胃作為動物的墳墓,這是不對的。

    &rdquo不管怎樣,他的身體與意志總是堅強的,經常從事較劇烈的運動,每天徒步行走36英裡也不算一回事。

    他極愛玩馬球,并因此發明了帶有光亮的球,以便夜間也可以玩馬球。

    他具有家族遺傳的暴烈激動的性情,在他的幼年,他竟用刺殺謀害來解決問題。

    借用威爾遜的話,他漸漸地學會了平息他自己的火山。

    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施行德政。

    菲裡什達(Firishta)說:&ldquo他的溫和、仁慈是沒有界限的,他所具有的此一美德超過他所繼承的家族。

    &rdquo他慷慨大方,廣布教化,他對各階層的人都很溫和,尤其是對低層貧民。

    有一位基督教傳教士說:&ldquo他對一般貧窮平民瑣碎的請求,皆予以接受,并将這些記在心裡,随時解決,但對一般貴族的重金厚禮,并不重視。

    &rdquo有一位同時代的人描寫他像一個患有癫痫病的狂人,許多人說憂慮悲凄使他進入了病魔的狀态。

    事實上,他可能飲一般的飲料并吸鴉片,但并不過量。

    他的父親與他的子女也有同樣的嗜好,但并不像他那樣具有自我約束的能力(他的兩個兒子都是在幼年死于長期的酒精中毒)。

    他也有妻妾,足夠充實他的皇宮。

    有一個人在閑談中告訴我們說:&ldquo據可信的報道,國王在阿格拉與法塔赫布爾西格裡兩地擁有1000頭象、3萬匹馬、1400匹馴鹿以及800個宮妃。

    &rdquo但他不像充滿了性欲與好色的樣子。

    他妻子很多,但都是具有政治性的婚姻。

    他娶拉傑布達納親王的女兒為妻以獲得親王的歡喜,這樣的婚姻關系自然加強了兩國的親善,并更能支持他的王位。

    在那段時間,莫卧兒王朝還處在半開化的狀态下。

    一個拉傑布達納武士當了他的大将軍,而一位酋長充任他最高級的大臣。

    他的夢想是一個統一的印度。

    他的心靈并不完全如恺撒或拿破侖那樣地現實與無情,他具有形而上學的強烈情緒以及權力,如果他被廢免,就會變成一個具有神秘性的隐士之流。

    他經常不停地思想,并不斷地有所發明與改進。

    像哈倫&mdash賴世德(Haroun-al-Rashid)一樣,他經常利用夜間微服漫遊,獲緻大量的革新。

    在百忙之中,他還抽出時間為他的圖書室收集不少的圖書資料,這些資料包括瑰麗作品的全部底稿,并經由書法家用雕刻術寫成仿本。

    這些書法家在他的統治期間與繪畫家、建築家同樣地受重視。

    他将印刷視為機械的、沒有人性的東西,并不重視,但不久他又采納了他的一個基督教朋友呈獻給他的歐洲打字術,為他的圖書室去收集圖書資料。

    他對詩人的崇拜是沒有限制的,他敬愛其中的一位&mdash&mdash印度的比爾巴爾(Birbal)&mdash&mdash将他視為宮廷裡的寵兒,最後使他成為全國敬重的對象。

    因一次戰争的失利,比爾巴爾竟招緻殺身之禍。

    [13] 阿克巴王推動了波斯語文學的發展&mdash&mdash這是他宮廷裡的語言&mdash&mdash也就是印度文學、曆史與科學的傑作,他親自監督古文學《摩诃婆羅多》的翻譯。

    每一種藝術都在他的推崇與鼓勵之下風行一時,印度的音樂與詩文是其中的代表,而波斯與印度的繪畫也是經過他的鼓勵才得以進入第二個高峰。

    在阿格拉地方他指導建築一個有名的城堡,在城牆内矗立起500棟建築,當時的人們認為它是世界上最壯麗的建築之一。

    這些建築已被魯莽的賈汗王毀壞,從遺迹判定它可能有如在德裡的胡馬雍墳墓的遺迹&mdash&mdash也就是阿克巴王的好友、苦行的契斯提(ShaikhSalimChishti)的靈廟所在地。

    這些都是印度境内最美好的建築物。

     比這些更能吸引阿克巴深切興趣的是空論清談。

    這位幾乎全能的皇帝偷偷地想成為一個哲學家&mdash&mdash正如哲學家想做皇帝。

    在征服了世界之後,阿克巴王并不快樂,因為他并不了解這個世界。

    他說:&ldquo雖然我是這一廣大領土的統治者,所有政府的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但因真正的偉人是在于遂行造物主的意志,我的心智永無法從這些繁複的教派與信條中得到片刻的悠閑,更不會為了一些得意自滿而不顧這些外來繁複的狀況。

    在這樣沮喪的氣氛下,我能統治支配這一帝國嗎?我在等待一些奉命唯謹而具有原則性的人,他們将可以幫助我解決存在于我内心裡的困惑&hellip&hellip哲學上的交談對我頗有吸引力,因為它使我從衆說紛纭中去發現事實,它并強迫我使我得以從谏如流,但又不緻聽信讒言而緻禍國殃民。

    &rdquo宮廷編年史家巴道尼說:&ldquo大量的學者從各地蜂擁而至,各宗教派别的聖哲們來到宮廷,阿克巴王個别召見他們,并與他們舉行有關會談。

    他們的任務與職事就是相互地協調、咨詢與調查,經過夜以繼日的會談,多半涉及科學上的重要精義及各種奇妙的啟示、曆史的奇觀以及自然界的奇譚。

    &rdquo阿克巴王說:&ldquo人類的優越在于崇尚理性。

    &rdquo 為了成為一個哲學家,他對宗教特别感興趣。

    他研讀印度古文學《摩诃婆羅多》史詩,并因印度詩人與聖哲的勸誘,而從事研究印度的各種信仰。

    至少有一段時間,他接受了輪回的理論,并在公開的場合裡在前額上繪印度宗教的記号。

    他有容忍各種宗教信條的雅量:他為讨好祆教教徒,竟在外袍裡穿上他們認為神聖的襯衣與腰帶,并接受了耆那教的勸告,摒棄打獵,禁止在某些日子殺害牲畜。

    當他得知了新的宗教&mdash&mdash基督教(由于葡萄牙人占領印度東部果阿城而傳到印度),他去函給那裡的保羅教會,請求派兩位具有學問的教士到宮裡來。

    不久,一些派來的基督徒到達德裡,他竟因他們的傳教而對基督大感興趣,并叫他的學者們翻譯《新約》。

    他給予基督徒充分的信教自由,并允許教士們每人随帶一個兒子在身邊。

    當天主教徒在法國謀害基督徒時,在英國伊麗莎白時代的基督徒同樣地謀殺天主教徒,天主教的法庭也在西班牙大肆殺戮并劫掠猶太人,而意大利的科學家布魯諾(Bruno)被判處火刑。

    阿克巴王邀請所有宗教的代表們來到他的宮廷舉行會議,向他們保證和平相處,發布公告對各種教義與祭禮一視同仁。

    為了證實他的寬大博愛,他娶了婆羅門、佛教以及穆斯林的女子為妻。

     在阿克巴王國裡充滿了激烈的宗教分歧,形成許多的困擾,并稱他們一等他死後就要脫離王國,于是阿克巴王最後決定頒布一個新宗教,包含了雙方勢不兩立的信仰。

    耶稣教會的巴托利(Bartoli)記錄了這些: 他召開了一個大會,并邀請了全國各城市的所有學者名流與軍事主管,隻是沒有請裡多夫神父參加,對他來說無疑是一項具有渎神目的的敵對行為。

    他将他們集合在一起,當面用一種機巧而詭詐的态度向他們宣稱道:&ldquo因為一個王國是在一個人的統治之下,因此如果他的部屬意見分歧,各自為政,這樣将不是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