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成宗“守成”與武宗時朝政的衰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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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汗完者都在木幹草原會見欽察汗脫脫的使臣,元與西北諸兀魯思之間的約和至此完成。

    自從忽必烈與阿裡不哥争位以來,元朝西北邊境的戰火終于基本平息①。

     成宗後期的“朝廷更政” 大德七年發生的另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是漕運兩萬戶朱清、張瑄之獄,受該案牽連的八名中書執政官同時被罷免。

    自從至元二十年海運漕糧的航線創通之後,南漕米由海路達于大沽、遼陽者逐年增加,很快促成了北方“開口待哺以仰海運”的形勢②。

    創通海路的朱清、張瑄也因深受朝廷倚重而勢力浸大。

    他們結交權貴,廣治田宅,很快成為江南屈指可數的大富貴,同時也招緻了不少政敵和仇家。

    自世祖晚年起,就不斷地有人告發朱、張。

    成宗元貞元年,又有“飛書”言朱、張“有異圖者”。

    朝廷照例釋而不問。

    大德六年正月,江南僧石祖造告朱、張不法十事。

    成宗命禦史台诘問之,獄成。

    朱清在被押解至京後懼受辱自殺,張瑄被處死。

     朱、張一案的真相至今尚難弄清。

    據王逢《張孝子詩序》,當時成宗有疾,由皇後蔔魯罕主朝政,“樞密斷事官曹拾得以隙踵前誣,後信,辄收之(按指朱、張)。

    丞相完澤奉先帝遺诏诤莫解”。

    按元史本紀,成宗在大德②劉迎勝:《察合台汗國史綱》(博士論文,南京,1984),打印稿頁254至259。

    ①參見《察合台汗國史綱》,頁271至279。

     ②鄭元祐:《邊公遺愛碑》,《僑吳集》卷十一。

     六年二月“有疾,釋京師重囚三十八人”,可見病得不輕。

    蔔魯罕殺張瑄父子,或即發生在這時①。

    朱、張案一直拖到翌年才了結。

    大德七年正月,朱、張家屬被遣發京師。

    應當是在審理兩家妻子的過程中,中書省宰執受朱、張賄賂之事案發。

    成宗一怒之下,同一天罷免中書平章伯顔(賽典赤)、梁德珪、段貞、阿裡渾撒裡,右丞八都馬辛,左丞月古不花,參政迷而火者和張斯立八人。

    首相完澤也遭到受賄的指控。

    雖然成宗對他釋而不問,但對完澤仍不免是重大的刺激。

    完澤死于是年閏五月,上距成宗罷相不到半年,距離他全力支持的征八百媳婦總帥劉深受誅不到三個月。

    他的死,當與政治上的挫折引起的内心憂懼有關。

     根據梁德珪的行狀傳記,罷相一事,乃蔔魯罕皇後乘成宗卧疾時所為②。

    與梁德珪同時受黜的八都馬辛、伯顔等人,都是蔔魯罕黨羽,是成宗死後力圖支持蔔魯罕攝政的核心人物。

    他們之被罷黜,不大可能是出于蔔魯罕的制命。

    一日罷八相,差不多等于中書省的大清洗,事關重大;恐怕也不是皇後敢于輕易處置的。

    這件事隻能是成宗聖心獨斷的結果。

    袁桷所言,不過是為傳主飾諱而已。

     究竟是一些什麼因素,促成了元成宗這一異乎尋常的激烈舉動?因為缺乏充分記載,現在難以詳細了解。

    但是強調寬宥“惟和”的守成政治,逐漸釀成綱紀松弛、政事懈怠,“實惠不及于民”的積弊①,肯定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元人往往将賽典赤、梁德珪主持下的理财政策與阿合馬、桑哥等劣迹相提并論。

    禦史台在成宗新命中書省臣後聲稱:“自阿合馬、桑哥、賽、梁輩相繼秉政貳拾餘載,輕用官爵,重貪财貨,濫放冗員,沮壞選法。

    奸邪得位,遂為天下無窮之害。

    ”②差不多與此同時,劉敏中在他的奏章裡也異口同聲地說:“至元乙亥(1275)之後,老奸巨蠹,繼踵用事..即今吏弊連根株、民病成膏肓,實由宰相之私有以使之耳”③。

    賽、梁的理财措施,似乎遠遠沒有到阿合馬、桑哥時刻剝天下的程度。

    但在完澤的姑息縱容之下,元貞、大德年間“惟和”政治的效果,确實是恤民不足而吏治日壞。

    一方面是選法紊亂,職官員額迅速膨脹。

    僅徽政院除官,一兩年内即多達一千五百人④;另一方面則是行政效率普遍低落,政務壅滞,乃至民間對官吏執行上司政令有“一緊二慢三休”之諷⑤。

    國庫用度不支,則靠挪用鈔本來填補缺①《梧溪集》卷四下。

    或以為朱、張死于大德七年。

    此說亦無确證。

    據《元史》本紀,大德七年被遣送赴都者,系朱、張“妻子”、“家屬”,并不是他們本人。

     ②袁桷:《梁德珪行狀》,《清容居士集》卷三二。

     ①見鄭介夫奏議(即著名的《太平金鏡策》),《曆代名臣奏議》卷六七。

    ②《通制條格》卷六《保舉》。

     ③劉敏中:《九事》,《中庵集》卷十五。

     ④蘇天爵:《李守中墓志銘》,《滋溪文稿》卷十一。

     ⑤鄭介夫奏議,《曆代名臣奏議》卷六七。

     額,導緻鈔法逐漸進入慢性危機。

    成宗本人頗為迷信,大德中葉“數有星變及風水之災”⑥,可能也促使他下決心厘清朝政。

    大德七年三月,以“慧星見”,诏遣使臣循行諸道,宣撫天下⑦。

    朱、張賄賂權貴一事恰巧在這時案發,于是引發出成宗對中書省進行大清洗的事件。

    它被看成是成宗後期“朝廷更政”的一個标志①。

    主持“更政”的首相,則是曾以中書左丞相職位輔助過完澤的哈剌哈孫。

    哈剌哈孫晉位右丞相以後,精選州郡守令,定官吏贓罪十二章及丁憂、婚聘、盜賊等制,禁獻戶及山澤之利。

    不過“更政”的實際成效并不很大。

    大德八年九月,被罷相的八人中有四人複入中書。

    成宗晚年疾病連歲,“權移中闱。

    群邪交扇,勢焰翕忽。

    王(按指哈剌哈孫)以身維之,奸不得逞,事無以撓”②。

    哈剌哈孫能做到的,不過是維持朝政,使之不緻大壞而已。

     ⑥《元史》卷二○《成宗紀》三。

     ⑦鄭元祐:《嶽铉神道碑》,《僑吳集》卷十二。

    按鄭氏誤系與遣宣撫使事于大德五年,此從《元史》本紀。

     ①袁桷:《王構行狀》,《清容居士集》卷三二。

     ②《元史》卷一三六,《哈剌哈孫傳》;劉敏中:《哈剌哈孫碑》,《中庵集》卷四。

     第三節 大德末年的汗位危機和至大“惟新” 皇位之争元成宗有數子,唯德壽太子為蔔魯罕皇後所出③。

    大德九年(1305)六月,成宗在病中冊立德壽為皇太子。

    甫半年,德壽先于成宗死去,無後。

    蔔魯罕皇後為此痛心疾首地問帝師膽巴說:“我夫婦以師事汝至矣。

    止有一子,何不能保護耶?”④嗣後僅一年多,成宗也去世了,生前未再立皇太子。

    由于缺乏明确的法定繼承人,更加激發起汗位觊觎者之間的激烈角逐。

     成宗後蔔魯罕在大德後期幹政多年,與中書省、樞密院裡的許多回回大臣深相結納。

    他們與皈依伊斯蘭教的成宗堂弟、安西王阿難答之間,也有不同尋常的關系;後來的仁宗甚至宣稱阿難答與成宗後有私通情節。

    因此蔔魯罕打算内而操縱朝議,外而倚重阿難答手中的兵權,臨朝稱制,并起用阿難答輔國。

    而阿難答本人也因手握重兵,欲以世祖嫡孫的身份争奪皇位。

    雙方為了共同對付出鎮漠北的海山和他弟弟愛育黎拔力八達而結為聯盟,被當時的漢人儒巨稱為“回邪诪張,勢挾中闱”①。

    為了試探輿情,蔔魯罕等人幾次召集館閣會議。

    朝中漢人儒臣大多對回回勢力集團存有戒心,所以往往持冷淡态度。

    暢師文在朝議時“■言:&lsquo此宗社重事,讵宜苟且。

    &rsquo衆皆默然。

    又曰:&lsquo餘病矣,請歸調治。

    &rsquo遂拂衣而起”,不出視事。

    何玮也以“此非臣敢知“為辭抵制與議。

    “丞相阿忽■變色,以則天為言。

    公曰:&lsquo彼有廬陵王,何可同也。

    &rsquo”②争奪皇位的另一方,是海山兄弟。

    海山長年總兵北邊,在大德年間與西北藩王的幾次硬仗中戰功卓著,又是真金嫡孫,頗得在漠北作戰過的諸王将領的擁護;海山弟愛育黎拔力八達則雅重儒術,從成宗朝起就在身邊聚集起一批漢人士大夫或傾心漢文化的蒙古、色目侍臣,被中原和南方漢族士人看成振興文運的希望所在。

    蔔魯罕顯然早就對海山母子染指皇位存有戒備。

    大德九年十月,她以中宮秉政,出愛育黎拔力八達母子于懷州,企圖通過割斷他們與朝廷中樞的聯系來限制其行動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