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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的大手把舞伴緊緊地摟在懷裡。

    女人身上隻穿了貼身襯裙。

    時不時會有兩個水手站起來一起跳舞。

    吵鬧聲震耳欲聾。

    人們在唱歌,叫嚷,大笑。

    當一個男人長久地親吻坐在他膝蓋上的姑娘時,英國水手中立時就有人貓叫春一般嚷嚷起來,使得吵鬧聲更加厲害。

    水手沉重的靴子踩踏起來的灰塵彌漫在空氣裡,煙霧缭繞,灰蒙蒙一片。

    酒吧裡很熱。

    吧台後面坐了一個女人,正在奶孩子。

    侍者是一個矮墩墩的青年,臉盤扁平,長着雀斑,端着擺了啤酒杯的盤子走來走去,身影匆匆。

     沒過多久,莽漢比爾進來了,身邊陪着兩個黑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已經有七八分醉意了。

    他是來找麻煩的。

    他東倒西歪地撞在一張桌上,三個士兵坐在那裡,眼見他打翻了一個啤酒杯,他們争吵起來。

    酒吧老闆走上前來,要莽漢比爾趕快走人。

    店主是一個背景很深的主兒,根本不容顧客在酒館裡滋事。

    莽漢比爾舉棋不定。

    店主是他不敢輕易招惹的人,因為有警察給他撐腰,莽漢比爾罵了一句,轉身就要離去了。

    猛然間,他看見了斯特裡克蘭德。

    他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了過去。

    可他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在嘴裡嘬了一口吐沫,照着斯特裡克蘭德的臉啐了過去。

    斯特裡克蘭德一把抓起酒杯,向莽漢比爾扔了過去。

    跳舞的人們一下子停下來,屋子裡瞬間鴉雀無聲。

    隻見莽漢比爾縱身撲在了斯特裡克蘭德身上,在場的所有人都躍躍欲試要打一架,一時間亂作一團,扭打在一起。

    桌子都打翻了,酒杯噼裡啪啦掉在地上。

    酒館裡一團混亂,如堕入地獄一般。

    女人們紛紛躲到門後和吧台後面。

    街頭閑逛的人也湧了進來。

    人人都在罵街,到處是拳擊聲、尖叫聲。

    屋子中間十幾個人拼盡全力厮打在一起。

    突然,警察沖了進來,能從門邊逃出去的都逃跑了。

    酒吧逐漸安靜下來時,莽漢比爾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腦袋上破了一個大窟窿。

    尼克爾斯船長死拖硬拽,把斯特裡克蘭德拉到街上,他胳膊上的一個口子在淌血,衣服都撕破了。

    尼克爾斯船長自己的鼻子也挨了揍,臉上血肉模糊。

     “我看你趁着莽漢比爾還沒有從醫院裡出來,趕快離開馬賽為好。

    ”他對斯特裡克蘭德說。

    這時他們已經回到了“中國茅房”,正在清理血污。

     “這比鬥雞來勁多了。

    ”斯特裡克蘭德說。

     我好像看見他臉上露出了譏諷的冷笑。

     尼克爾斯船長放心不下,他知道莽漢比爾有仇必報。

    斯特裡克蘭德兩次讓這個黑白混血種栽了面兒,他一旦清醒過來,就要人處處提防了。

    他會伺機而動。

    他不會着急,但是某天夜裡斯特裡克蘭德背上也許會挨上一刀,一兩天過去,一具無名無姓的流浪漢屍首就會在港口的髒水裡被打撈上來。

    尼克爾斯船長第二天晚上來到莽漢比爾的住所打聽了動靜。

    比爾還在醫院住着,但是他的妻子去醫院探望過。

    比爾信誓旦旦,等出院後一定要讓斯特裡克蘭德一命嗚呼。

     一個星期過去了。

     “我總愛說,”尼克爾斯船長回憶說,“你要是揍一個人,就把他的腦袋開了瓢。

    這狠手一出,你就有時間環顧左右,想一想你下一步該怎麼辦。

    ” 随後斯特裡克蘭德有點時來運轉了。

    一艘去澳大利亞的輪船來“水手之家”雇用現成的司爐工,因為原來的司爐工在過直布羅陀海峽時神經錯亂,縱身跳下船去了。

     “你一刻也别耽誤,快去碼頭吧,老兄,”尼克爾斯船長對斯特裡克蘭德說,“簽下你的名字。

    你正好有這些證件。

    ” 斯特裡克蘭德立馬動身去了,這是尼克爾斯船長最後一次看見他。

    這艘輪船在碼頭隻待了六個小時,到了晚上,尼克爾斯船長目送大船在寒冬的大海裡一路向東駛去,輪船的煙囪冒出來的黑煙漸漸消失。

     我盡我的所能把聽到的一切一一道來,因為我喜歡用這些逸聞趣事和我目睹斯特裡克蘭德在倫敦阿什利花園過的生活做對比,那時他還忙着做股票生意呢。

    可是我感覺出來,尼克爾斯船長是一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他跟我講的東西可能沒有一句話是實在的。

    我要是聽說他從來沒有見過斯特裡克蘭德,關于在馬賽的見聞全都是從雜志上看來的,我也一點不會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