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長嘯月中來 豕突狼奔驚獸陣 高人今不在 花團錦簇隐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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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加收服,如何許其存在?一路急馳,一晃又是三十多裡山路。

     走着走着,忽又走入一條山谷之内,二人知那山谷乃是盤蛇谷的另一支路,路程已走七八。

    如由龍樟集那面通行,雖不用時斷時續由谷中妓路取道,此出彼入,稍不留意,走在螺絲彎裡,兩面均是參天峭壁,中通一線羊腸,左旋右轉,往來曲折,道路密如蛛網,人困其中,急切間決走不出,一個不巧,遇到子午黑風休想活命。

    但這前面一段也有好幾條岔道,必須尋到第四條岔道走進,再由一條崖縫中穿出,方可直走黑風頂。

    因聽熊猛說,内中幾條岔道都是彎曲狹窄,并有野草灌木遮蔽,難于辨認,容易錯過,崖縫又深又險,隻容一人勉強通行,像熊猛那樣大人,有的地方還要踏壁攀援方得側身而過,忙令鐵牛小心,追随怪獸同進。

    前段地勢也頗寬廣,兩崖比來路還要高險,月光正照谷中,前行不遠,草木漸多,路也時寬時窄,每過一處岔道,怪獸定必回顧,似防二人走錯神氣。

     黑摩勒先未留意,連過兩處岔道,忽然想起山縫大小,獸群通行艱難,莫要所去之路與我不同,豈不又生枝節?便留了心。

    過了第三條路口,前行不遠,瞥見為首怪獸又在三丈之外立定回顧。

    鐵牛首先警覺,仔細一看,左邊叢莽中隐有一條路口,因那地方形勢隐僻,并有奇石和草樹遮沒,不留心幾乎錯過,同時看出怪獸另有去處,與所行之路相反,知被警覺定必攔止,忙喊:“師父!左邊現一路口,須防怪獸作梗。

    ” 黑摩勒回頭一看,果與熊猛所說相似,因那一帶光景黑暗,草樹又多,先未看出,再見怪獸已然立定,搖手急嘯,意似不令走進。

    知其非攔不可,心想:“這東西雖無惡意,雙方路徑不同,當地往黑風頂已要折轉,它還沒有止境。

    如是老人所養怪獸也還罷了,否則,各位師長命我言動均要機密,到了那裡,先和老人設法親近,帶了這多怪獸豈非不便?要是同路,自會跟來,何不試它一試?”念頭一轉,笑說:“我們要去黑風頂拜見一位老前輩,既非同路,隻好先走。

    你如有事,等我回來再說吧。

    ”說時目光故意看住前面,避開入口,往前走了幾步,一面留心對方神色。

     哪知怪獸竟通人言,聽到未兩句忽然着起急來,一聲急叫,便有十幾個怪獸由身後趕來,看神氣想将入口擋住。

    二人機警,動作又快,話未說完,早往裡面縱去。

    獸群當時一陣大亂,前後兩路一齊撲來,無奈路口寬隻數尺,又有崖石草樹遮蔽阻路,雙方相隔又在三丈以外,怪獸趕到,人已縱進。

     二人更不怠慢,一面急馳,一面尋那夾縫出路。

    黑摩勒手持寶劍斷後,見獸群追來,大聲喝道:“我們言語不通,不知你的用意,自家又有急事。

    先以為你們是在近處有事,方始同來。

    走了這遠,還不見到,不能再為你耽擱。

    如真有事相求,我們事完,自會尋你。

    再要攔止作梗,我一動手,你們就難活命了。

    ”話未說完,獸群似知寶劍厲害,不敢近逼,相隔仍在三四丈外,入口一帶已被擠滿,由為首的領頭同聲号叫,聲甚哀厲,與方才怒吼不同。

    越知有事求助,苦于詞不達意,暗忖:這樣多而猛惡的通靈怪獸,有何為難之事求我?照此形勢,老人必非它的主人,否則不會求到外人身上,那事也必艱難兇險。

    正想再問幾句,忽聽崖頂悲嘯,原來怪獸不能過來,後面的已由前面援崖而上,仍想把二人夾在當中,萬一情急,逼得太緊,自己又不忍殺它,豈不麻煩?心方尋思,鐵牛低語,說:“夾縫已然尋到,不知是否。

    ”轉臉一看,身旁不遠果有一條生滿野草的裂縫,寬隻三尺,又深又黑。

    剛要走進,獸群好似早已料到,哀鳴更急,幾個大的竟和人一樣,咧開大嘴号哭起來。

     鐵牛心中不忍,方喝:“你們到底有何為難之事,又不會說人話,我們去了再來,不是一樣?”忽聽遙空中傳來一聲清嘯,宛如骛鳳和鳴,由天半飛落,半晌不絕。

    來處甚高,二人聽出是人的嘯聲,心正驚奇。

    前後上下的獸群忽然同聲鳴嘯,與之相應,一齊仰頭向上,不再顧及二人,為首的一個又朝二人手舞足蹈,連聲低嘯,朝方才去路指了又指。

    黑摩勒笑道:“我知你那事情是在那面,我向來說話算數,隻将那位老前輩尋到,定必回來幫助你們好了。

    ”怪獸好似為難,但又無法神氣,又叫了幾聲,方始垂頭喪氣轉身走去。

    随聽上下獸群奔騰縱躍,風沙四起,晃眼都盡,一個也未留下,隻為首的低着頭不住回顧。

    二人因裡面太黑,不似外面還有一點月光,又恐對方所求不遂,發了兇野之性,拼命來撲,無法行走,再縱上面,用石亂打,更是難當,同立口内向外張望,不料退得如此容易,知與方才嘯聲有關,疑是黑風頂老人所發。

    雖覺方向不同,當時不曾聽清,也未在意,見怪獸臨去回頭,神情沮喪,又覺可憐,忙喊:“你隻管放心。

    不問如何,我們歸途必來尋你。

    ”怪獸方始歡嘯而去。

     二人想起好笑,決計歸途往尋,看它到底為了何事,一面借着劍光照路前行。

    走出不遠,崖縫越窄,路也越難走,崎岖不平,有的地方僅容尋常一人通過,轉側都難,并向一旁偏斜,不能直走。

    先還望見頭上有一線天光,後來好似走在暗弄之中,天色早已不見。

    如非身小輕靈,所帶刀劍又是神物利器,既可照路,遇到荊棘藤蔓一揮而斷,稍差一點的人休想過去。

    難怪方才怪獸不敢由崖頂繞往前面攔阻,熊猛那大的人,以前兩次通行,真不知如何能夠往來。

    師徒二人在夾縫中曲曲彎彎走了八九裡,方始脫身出去、雖有一身本領,也鬧了一身冷汗。

    到了外面,又是一片曠野森林。

     鐵牛笑道:“這盤蛇谷斷斷落落,并不連在一起,走完一條又是一條,越走越難,真個讨厭!總算快到,前途還有一小段便是那姓蘇的住處,不知風景如何。

    ”黑摩勒道:“你哪知道,我在來路登高查看,此谷大體像一個人字形,我們走的是另一頭。

    因谷中到處深溝絕壑,天生奇險,歧路又多,近黑風頂這一帶像一株珊瑚樹枝,中有好些谷口必須橫斷過去,出了這口,又進那口,才可抄近,免得遇險阻路,走錯途向,越繞越遠。

    如由龍樟集那邊來,便是葛師祖所說的路,難走之路更多,要遠兩三倍。

    我們所走這些谷徑,看似分開,實則都是谷中岔道歧路,一頭分裂向外,隻中間有一兩處谷口,内裡仍是連成一體,不知道的人如何走法?景物如此荒涼幽險,這位老前輩偏在這裡隐居,尋他決非容易。

    附近住的兩人如與相識,再要是自己人,那就好了。

    ” 二人邊談邊走,到處都是千年以上森林,峰嶺甚多,又無路徑,幾次把路走錯,再繞回來。

    共總百多裡的山地,二人走得又快,竟走了大半夜還未到達。

    途中也未尋到水源,雖有兩處水潭,又黑又深,時見水草中蛇蟲驚竄,不敢取飲,幸而方才未吃完的桃子,被鐵牛包了幾個,一路縱躍奔馳,雖已擠碎,尚可解渴。

    月光又明,隻半夜裡遇上一次狂風,猛烈異常,飛沙走石,吹得林木蕭蕭,聲如潮湧,約有個把時辰方始平息。

    再看前面高峰近頂之處,已是陰雲布滿,月光照上去,雲邊多幻作了烏金色,峰頂早看不見,均覺此行奇險,與熊猛所說相同,隻子夜黑風威力不過如此。

    快到天明,方将未段谷口尋到,走了進去,方知先前路仍走錯,繞了老遠一段。

    由此去往峰腳還有二三十裡,路已平整,地勢寬大,一面高崖排空,一面深溝大壑,并有好些肢陀,草木甚稀,高峰就在前面,不似來路一段時隐時現,極易辨認。

    連走了兩三日夜,後半又經奇險,均覺疲乏,仰望天色,已是月落參橫,東方漸有明意,便尋山石坐下。

    歇息片時,天已大亮,重又上路。

    晨霧甚濃,山風陣陣,景物甚是荒涼,均想尋到蘇同再作打算,一口氣趕了二十多裡。

     正走之間,前面高峰忽被山崖擋住,遙望前面,有一小山。

    山并不高,半山坡上似有大片平地,一片蒼綠,映着剛升起來的朝陽,其碧如染。

    由上到下甚是清潔。

    并有一條小溪,清波粼粼,環山而流,景甚幽靜,沿途少見,料有人居,忙趕過去。

    到後一看,原來山上林木乃是一種特産的榕樹。

    這類樹木福建境内最多,生具特性,極易生長,樹枝沾地,重又生根,往往一枝大樹,不消多年,蔓延出去,蔭蔽數十畝,仿佛好些樹林叢生一起,實則本是一株,濃蔭如幄,隻見林木交鍺,互相蟠結,半山以上全被布滿,想似經過人工。

    内中并有出入之路,樹根底下還種有兩行花草。

    晨霧已消,日光穿林而入,清蔭滿地,閃動起萬點銀鱗,濃翠撲人,沾衣欲染,花香陣陣,沁人心脾,時聞好鳥嬌鳴,飛舞往來綠蔭之中,穿梭也似。

     二人在荒山中奔馳多日,第一次見到這好地方,不由心神皆爽,贊賞不置。

    因想主人必在林中居住,穿行了一陣,不見房舍,喊了兩聲“蘇大哥可在這裡”,也無回音。

    心方奇怪,忽然發現來路左側有一片空地,當中有一花堆,榕蔭之下放有石凳石幾和一些火爐茶具之類,榕林也快繞完。

    忙穿過去一看,原來主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