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長嘯月中來 豕突狼奔驚獸陣 高人今不在 花團錦簇隐幽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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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四外密列的樹幹,加上一種藤蔓,編結為牆,再用藤蔓花草編成屋頂,當中建成兩三丈方圓、一丈多高一所屋宇。

    内裡隔成兩間,再在四面牆上開出圓形和葫蘆形的窗和内戶,屋中另設門闆開關,但都未用。

    編制極巧,交接之處雖有鐵箍束緊,生意未絕,外層再附生着許多香草野花,越發别開生面,通體新鮮,宛如大片綠氈四外包住,上面繡着無數奇花,五色缤紛,娟娟搖曳,美觀已極。

    内裡再用樹木齊中切斷,結成地闆,以避濕氣。

    床榻幾案、人家用具無一不備,人卻不見一個。

    那榕樹花藤所結小屋,前面留出一片空地,通到溪旁,景更清麗。

    臨溪也有一些石凳,以供坐卧,并有兩株不知名的花樹,花大如碗,一株淡紅,一株雪白,花開正繁。

    那花形似千葉蓮花,清馨撲鼻。

    二人以為主人他出,必在近處,少時還要回轉,不便私人人家,便去花下石凳坐候。

     等了一陣,不見人回,腹中饑渴,便将來路所備幹糧肉脯取出對吃。

    鐵牛笑說:“我說道路太長,山中沒有買處,想多買一點,師父偏說累贅,不令多帶。

    如今所剩無多,至多明天,便沒有吃的,怎麼辦呢?”黑摩勒笑罵:“蠢牛!你隻貪嘴,也不想想有多麻煩?我先打算由龍樟集走,自然不須多帶。

    中途改路,所行均是荒山無人之境,誰曉得呢?”鐵牛忽然驚道:“師父,我想主人未必在此。

    方才過來時,我見屋中用具雖然齊全,也有爐竈,但不像近日有人用過。

    來時天才剛亮,主人有事外出,必要燒水煮飯,怎麼連點爐灰都沒有?我再看看去。

    ”說罷往裡便跑。

    一會回來,手裡拿着一張紙條,說在窗前小桌子上尋到。

     黑摩勒接過一看,上寫“久候不至,不知病體可曾複原?昨日壺師已往龍樟,弟欲再往一求,并托林老代為關說,就便往漳州訪友,歸來當在一月之後:兄如先回,請勿他去,因壺師近日常來林外飲酒,意思頗好,食糧用具仍藏原處洞中,請兄自取”等語,下面寫了“同啟”二字,知是蘇同所留,并知老人已往龍樟集。

    初意這等走法可以早到好幾天,不料欲速不達,反而錯過。

    如走原路,雖然要遠得多,老人卻可遇上,悔已無及。

    照留字日期,老人走才兩三天,依了鐵牛,既然到此,索性去往黑風頂老人所居看上一次再走。

    黑摩勒覺着峰高天半,上下艱難,老人不在,徒勞跋涉,事又緊急,已耽擱了好幾天,食糧将完,當時起身,照青笠老人所說途向往龍樟集趕去,至多次日便可到達。

    此行雖然撲空,一算程期,和走原路差不多少,許能趕在賊黨前面,立催起身,匆匆将紙條放還原處,又親自走去一看,主人實已遠離,也未睡眠,重又起身。

     由當地往龍樟集,另走一路,無須穿越谷口,歧路雖多,但有葛鷹所說途向裡程和青笠師徒所開路單,隻要留心避開螺絲峽一帶險徑,别的地方山路雖極難走,憑二人的功力,也不在心上。

    黑摩勒先恐鐵牛不耐勞乏,後見精力甚強,心便放下,決計趕到龍樟集,尋見老人下落再作打算。

    哪知走出數十裡,方覺崖高谷深,地勢越低,山形險惡,忽聽身後來路異聲大作,凄厲刺耳。

    開頭聲音尚小,越往前聲越洪厲,先似秋潮初起,商钊始發,跟着波濤澎湃,萬籁怒号,仿佛遠處起了海嘯,就要襲來光景。

    谷徑蜿蜒,曲折甚多,這時已繞向黑風頂側面,中間連經數十處岔道,方向早變。

    先看後面,雖是天色沉黑,還看得見一點山形,後來異聲越轉洪厲,由遠而近,仿佛到了身後。

    回頭一看,來路已成了一片漆黑,大量烏雲仿佛天塌也似,鋪天蓋地狂湧而來,相隔至多十來裡路。

    前面天色仍是清明,日光正照頭上,那一帶山谷漸闊,陽光普照之下,一前一後仿佛兩個世界。

     二人忽然想起天已午時,必是子、午二時的黑風發作,快要掩來,方覺烏雲來勢如此神速,怎會靜得沒有一絲風意,路邊花草也未見有搖動?猛覺一股熱力其大無比,由身後襲來。

    回頭一看,那又濃又黑的風氣已将山谷填滿,相隔隻有一二裡,地面上的熱氣已被激動,狂湧過來,晃眼便被迫上,不禁大驚。

    黑摩勒首喊:“不好!鐵牛還不快逃!”師徒二人立時腳底加勁,連縱帶跳,如飛往前馳去。

    大量墨雲便追在後面,所到之處,上下一片烏黑,隻聽悲風怒号,凄厲振耳,漸漸化為轟轟發發之聲,山搖地動,墨雲黑氣之中更有無數火星亂爆。

    知是黑風卷來的沙石互相摩擦所緻,一個逃避不及被它沖倒,休說立足不住,不死必傷。

     二人亡命飛馳,沿途均是參天峭壁,連個避風的崖凹洞穴都沒有,人的腳力,無論輕功多好,也決沒有風快。

    眼看危機一發,轉眼便被黑風卷起,身後熱力越來越強,并不似風,壓力大得出奇,就想停步也辦不到。

    百忙中回顧,那由天到地的墨雲黑影,帶着億萬點火星,排山倒海一般,已快當頭壓下,将人吞去,離身僅有半裡來路。

    心正驚慌,猛瞥見前側面有一崖角突出,往裡凹進,妙在與崖平列,與來勢相順,絕好避風所在,料知此外更無生路,互相一聲驚呼,一同往裡蹿去。

     剛一到達,瞥見中有一洞頗深,心中一喜,後面的黑風墨雲已疾逾奔馬,由旁邊狂湧而過,眼前立成了一片濃黑,除那濃黑暗影中的億萬火星,随同風勢滾滾飛舞,明滅萬變,勢如潮湧而外,伸手不辨五指,哪還看得見别的物事?總算五行有救,那洞深藏山崖橫壁之内,洞口正對風的去路,光景一樣黑暗,隻管厲聲呼嘯,震撼山谷,仿佛天翻地覆,整座崖洞就要崩塌,風卻一點吹不上身,照此情勢,自難上路。

    先還以為那風每日子、午二時往來谷中,不過個把時辰當可過完,哪知悲風厲嘯越來越猛,空自心焦,毫無停止之意。

    二人日夜奔馳,精力早疲,年輕好勝,勇于任事,走在路上還不覺得,坐定之後,見風老不止,漸漸生出倦意,所坐山石又頗寬平,隔不多時,鐵牛首先睡熟。

    黑摩勒憐他連日辛勞,沒有喊他,坐在旁邊等了一會,心裡一煩,也跟着沉沉睡去。

     二人這一睡竟睡了不少時候,醒來瞥見洞外天光,出去一看,斜陽反照對面崖頂,知時不早,心想連日太累,本打算在路上覓地安眠,明早趕到,先睡些時也好。

    風勢早過,地上到處都是崩崖裂石、殘枝斷樹。

    因已看到過黑風厲害,必須在子夜以前趕出黑風往來的一段谷徑,或在事前尋到避風所在,才可無害。

    精力已複,上來便跑,那山谷時寬時窄,時高時下,歧路甚多,難走已極。

    中間還走錯了一條路,費了好些事,才尋到原轉角處。

    所遇奇險甚多,均仗練就輕功,師徒合力,方始渡過。

    走到天黑,一算途程,共總走了一百來裡,從來無此慢法,前途再要這樣,加上兩日也走不到。

    雖然憂急,無計可施,最可慮是童山秃崖綿亘不斷,不特鳥獸山糧無從獵取,連水也見不到一滴,所帶食物勉強隻夠一頓,當夜如尋不到飲食之物,明早還好,再往前去便有饑渴之憂。

    想了一想,無計可施,隻得腳底加快,把剩下來的幹糧留為後用,忍着饑渴,加急飛馳,一面還要留心把路走錯,煩勞已極。

     天黑之後,路更難行,既恐走迷,又要算計時光,先覓避風之所。

    不料趕了一段,忽然降起霧來,雖有寶劍可以照路,将身前雲霧蕩開,沒有星月,天時早晚如何分辨?勉強在雲霧中趕了一段,想起來路所遇黑風的威勢,不敢冒失,正用劍光沿途照看,尋找山洞。

    鐵牛偶一回顧,瞥見身後有一二十點黃色星光閃動,忙喊:“師父!你看那是什麼?”同時,前面也有同樣星光出現。

    黑摩勒料知不是什麼好東西,忙令鐵牛小心戒備,一橫手中劍,大喝一聲,待要迎上,猛想起來路所遇獅面猿身的怪獸,目光與此相同。

    心中一動,便聽獸吼,一呼百應,上下前後都是,聲震山裂,疑是自己失約,被它發現追來,大聲喝道:“我二人并非避你,故意繞路,實是身有急事,不久還要回來。

    你們久居此山,當知地理,如通人言,可代覓一山洞,以防黑風傷人,再覓一點幹柴,等我把火點起,見面再說。

    此時大霧,你們不要近身,免為寶劍誤傷,彼此不便。

    ” 鐵牛在旁想起前事,剛喊:“你那桃子,還有沒有?”怪獸忽然連聲低嘯,後面幾百點星光立時繞路趕上前去,聚在一起,往前面暗影中退去,一閃不見,隻剩一個仍立原處。

    知是為首的怪獸,來意不惡已可想見,同時想起老人既已先走,夾縫中所聞長嘯何人所發?怪獸如此靈慧,昨日聞聲急退,必與那人相識。

    此時光景昏暗,又有黑風之險,看神氣似無傷人之念,以前又答應過它,索性随它同去,先尋到避風之所,再用手勢和它探詢底細,也許認得老人都在意中。

    主意打定,喝問道:“我身有要事,不能久停。

    你如有事求我,須在天明以前,否則隻好事完歸來再代你辦。

    天亮就要起身,你卻不要難過。

    ”怪獸立時歡嘯,試探着走近前來。

    二人早看出怪獸隻是有求于人,并無惡念,如有萬一,正好擒賊擒王,将為首的除去。

    暗中戒備,表面卻作從容,不去理它。

    怪獸見二人沒有喝止,越發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