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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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惟恐别人認出自己,甚至不停地抹去他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欺騙别人和欺騙自己,以便一直隐藏下去? 528 [303]更稀有的節制。

    &mdash&mdash不願去評斷甚至不去想某些人,這往往是極大的人性的表現。

     529 個人和民族如何能夠獲得光芒。

    &mdash&mdash有多少真正個人性的行動僅僅因為行動前預見到或擔心遭人誤解而被放棄呀!&mdash&mdash然而,恰恰這些行動才是真正有價值的行動,無論是善還是惡。

    一個時代或一個民族對個人越尊重,給予他們的權利和優勢越多,他們就越敢于更多做出這類行動&mdash&mdash最終,好與壞中的真誠性和真實性的微光就會擴散到整個時代和民族:這樣,他們&mdash&mdash就如同希臘人&mdash&mdash就會像某些星體一樣,在滅亡幾千年後仍放射出璀璨之光。

     530 思想者的曲折。

    &mdash&mdash在有些思想者那裡,其總體思想的進程是嚴格的、無情地果敢的,是的,有時甚至對自身也是殘酷的,但在細節上,他們卻和緩而柔韌;凡遇一事,必帶着善意的猶豫思慮再三,但最終還是繼續走他們那嚴格的路去了。

    他們像是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時常峰回路轉别有洞天;給自己來一首島嶼、樹木、岩洞和瀑布的小牧歌:然後繼續奔騰而去,湧上岩石、強行穿過最堅硬的石頭。

     531 [304]換種方式感受藝術。

    &mdash&mdash無論在孤獨中還是在人群中,一旦人們隻與深刻和豐富的思想為伴,消耗着它們,也被它們消耗着,人們就會變得要麼根本不需要藝術,要麼需要跟以前完全不同的藝術&mdash&mdash這就是說,人們的趣味發生了變化。

    因為人們過去朝思暮想,希望通過藝術片刻沉浸于其中的那種生活,就是人們現在整日厮守的;我們從前夢想通過藝術擁有的、人們從前通過藝術夢想着一種擁有的欣喜,現在卻真正擁有着。

    确實,從現在開始,暫時抛卻目前所有,可憐地幻想自己是個孩子,是個乞丐,或是個白癡,這偶爾能令我們欣喜着迷。

     532 &ldquo愛使相愛者同一。

    &rdquo&mdash&mdash愛想消除它所獻身于的另一個人的所有異在感,因而充滿了僞裝和模仿,它總是做出實際并不存在的同一性騙人。

    這一過程是如此自然而然,以至戀愛中的女人根本就不承認這種僞裝和不斷的溫情脈脈的欺騙,反而大膽地斷言,愛使相愛者同一。

    (也就是說,愛創造奇迹!)&mdash&mdash當戀愛中的一方處于被人愛戀的位置,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必要僞裝,而隻讓戀愛的另一方去僞裝,這一切都是簡單明了的。

    然而,如果雙方同時堕入情網,互相拜倒在對方腳下,都身不由己地盼望變得和對方一模一樣,那麼,世界上最錯綜複雜和最捉摸不透的做戲就産生了:最後不再有人知道,他所模仿的,他所僞裝的,恰是他應該放棄的。

    這一奇觀的美妙瘋狂對于這個世界過于出色,對于人類的眼睛過于精細。

     533 [305]我們是新手!&mdash&mdash一個演員在觀看另一個演員演出時,其所猜出和看出的東西何其多也!他知道,哪些姿勢中的哪個肌肉動作失誤了,哪些細微而刻闆的技巧是演員在幕後對着鏡子機械地練出來的,因而不能與整個演出融為一體;他察覺到,演員什麼時候對自己在舞台上的發明創造感到驚奇,什麼時候在驚奇中敗壞了他的發明創造。

    &mdash&mdash一個畫家觀察一個從他面前走過的人的方式又是多麼不同!尤其是他馬上加了很多東西,以便完善眼前的東西并使其整體效果發揮出來;他在心裡不停嘗試把同一對象置于不同光線下,他通過添加對立以烘托整體效果。

    &mdash&mdash但願我們在人類靈魂的世界也能擁有像這位演員和這位畫家一樣的眼睛。

     534 [Pütz]指法國大革命。

    1793/94年雅各賓派少數所獲得的不是法國大革命的本來目标&mdash&mdash自由、平等和民主,而是一種恐怖專政。

    小劑量用藥。

    &mdash&mdash如果改變要盡可能地深入,人們就必須小劑量地但長期不斷地給藥!有什麼偉大的東西是一下子完成的嗎?因此,我們應該注意,不要手忙腳亂并采用暴力改變我們已經習慣的道德狀态,以用一種新的對物的價值評估取而代之&mdash&mdash不,我們甚至應該繼續在其中生活很長很長時間&mdash&mdash直到也許是非常遙遠的未來,我們覺察到,新的價值評估已經成為我們内心占優勢的強制力,長期的小劑量的用藥&mdash&mdash我們從現在開始就必須習慣每天小劑量用藥&mdash&mdash已經在我們身上造成了一種新的自然。

    &mdash&mdash我們也開始認識到,最近一次對價值評估進行巨大改變的嘗試,而且是關涉政治之事物的&mdash&mdash&ldquo大革命&rdquo&mdash&mdash[306]不過是一種慷慨激昂而又血腥殘酷的江湖騙術,它想通過突然的危機,促使輕信的歐洲人希望突然的康複&mdash&mdash并且因此使直到目前這個時代的所有政治病人都變得急躁而危險。

     535 [Pütz]甚至康德的後期應征論文《回答這個問題:什麼是啟蒙運動?》(1784),其标志也依然是,對真理的一種權力持典型的啟蒙運動式信任,即相信它最終可以演變為政治上的自我規定。

    真理必然需要權力。

    &mdash&mdash無論谄媚的啟蒙主義者多麼習慣于把真理吹得天花亂墜,真理本身并沒有任何權力!&mdash&mdash毋甯說,真理必須把權力吸引到它自己這邊,或把自己列入權力那邊,否則,它始終會走向毀滅的!這一點現在已得到了充分的和過于充分的證明。

     536 拇指夾。

    &mdash&mdash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每個人都拿他的幾種私人美德找那些碰巧沒有它們的人算賬,看到他如何用它來夾疼他們、折磨他們,最後就讓人出離憤怒了。

    因此,如果我們想用&ldquo誠實感&rdquo來幹同樣的事,那我們就人道點&mdash&mdash我們把這個拇指夾用在我們自己身上試驗下!因為為了把所有這些偉大的自私者&mdash&mdash他們直到現在還想把他們的信仰強加給整個世界&mdash&mdash夾得痛到流血,人們肯定擁有對付他們的拇指夾。

     537 大師。

    &mdash&mdash行動既不出錯,也不遲疑,即成大師。

     538 [307]天才道德上的精神錯亂。

    &mdash&mdash在某一類型的偉大的精神那裡,我們看到了一種痛苦甚至有些可怕的景象:在最具創造力的時刻,他們高飛遠舉,但往往好像與他們的身體狀況不相稱,超過了他們的力量,以至于每每發生錯誤,久而久之,最終釀成機體的大病;而在我們這裡所說的這些高度精神化的人身上,這種疾病則更經常地表現為各種道德上或精神上的症狀,而不是身體的症狀。

    因此,他們那突然發作的、不可理解的恐懼、虛榮、惡意、嫉妒、緊張和令人緊張,他們天性中那極端的不自由和太個人性,如盧梭和叔本華的情形,完全可能是一種周期性發作的心髒病的結果:這種心髒病又是某種神經疾病的結果,以及這種神經疾病又是&hellip&hellip的結果。

    隻要天才住在我們心中,我們就是勇敢的,是的,就像瘋了那樣,不在乎生命、健康和榮譽;白天我們比雄鷹還自由地飛翔,夜裡我們比貓頭鷹還清晰地凝視。

    然而,一旦天才離我們而去,深沉的恐懼就會突然降臨我們:我們不再理解我們自身,一切經曆過的都使我們痛苦,一切沒有經曆的也使我們痛苦:我們如置身暴風雪中,站在光秃秃的礁石下,無可躲避,又像是一個稚弱的小兒,害怕事物的影子和聲響。

    &mdash&mdash這個世界上四分之三的惡行都來源于恐懼:而恐懼主要是一種生理現象!&mdash&mdash 539 [KSA]清樣結尾部分删去:确實!我願意,我願意參加遊戲&mdash&mdash我該怎樣回答!回答永遠隻有一個,沒有别的:這于我算什麼!這于我算什麼!你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麼嗎?&mdash&mdash難道這樣的恐懼從來沒有折磨過你們,即你們可能完全不适合認識真實的存在?[308]你們的意識太粗糙,連你們的明察秋毫也還是挂一漏萬?當你們萬一留心下,是什麼樣的一種意志在背後支配着你們的&ldquo看&rdquo?比如說,為什麼昨天你們想要比旁人&ldquo看&rdquo得多,今天想要跟旁人&ldquo看&rdquo得不同,又或者為什麼你們從一開始就渴望自己看到的東西跟别人以為他們看到的東西相等或相反?噢,最令人感到羞恥的渴望!有時你們翹首以盼的是那些能強烈地作用于你們的東西,有時又是那些能安慰你們的東西&mdash&mdash因為這時你們恰好疲倦了!你們的心中總是充滿了隐秘的預先規定:真理必須具有什麼性質,你們才能接納它們!或者,你們是否以為,由于你們今天冷淡幹燥如冬日裡一個明亮的早晨,心中一無所有,你們就有一雙更好的眼睛了?把公正帶給一樣思想之物,難道不需要熱情和狂熱嗎?&mdash&mdash而且這恰恰意味着看!好像你們就能夠以不同于與人打交道的方式跟思想之物打交道一樣,在與思想之物的交往中,存在着同樣的道德性,同樣的正直,同樣的謹慎,同樣的放松,同樣的膽怯&mdash&mdash你們全部的可愛和可恨的自我!當你們身體疲倦不堪,你們所看到的事物也蒼白而疲倦;而當你們發燒,它們又在你們面前變成了妖怪!你們在清晨看到的事物不是很少使你們傷心,你們在黃昏看到的事物不是很少使你們振奮嗎?你們就不害怕在每一個知識的洞穴裡再次碰到的都隻是你們自己的幽靈,而真理就僞裝成這個幽靈躲避你們?這豈不是一出可怕的喜劇嗎,而你們竟如此欠考慮,一心想要參與其中? 540 [Pütz]米開朗基羅(MichelangeloBuonarroti,1475&mdash1564),文藝複興盛期的意大利雕塑家、畫家、建築家和詩人,他的作品不僅對意大利藝術,而且對歐洲整個巴洛克時期産生了持久的影響。

    學習。

    &mdash&mdash米開朗基羅在拉斐爾身上看到的是功力(Studium),在自己身上看到的是&ldquo自然&rdquo:在拉斐爾是學習(Lernen),在他自己是天賦。

    然而,這是一種迂見,是懷着對那位偉大學究的敬畏之心說出來的。

    [309]因為所謂天賦,無非是一個名稱,代表着一段過去的學習,是我們的祖先甚至更早時代所處階段的學習、經曆、練習、掌握和吸收!而且再次:學習就是自己使自己有天賦&mdash&mdash隻不過這種學習并不容易,光有學習的願望還不夠;一個人還必須會學習。

    在一個藝術家那裡,常常有嫉妒或者那種驕傲擋在他學習的路上,這使他一感覺到陌生的東西就立馬豎起他的刺來,不由自主地置身于防衛狀态,而非學習狀态。

    拉斐爾和歌德一樣,沒有這種嫉妒和驕傲,所以他們是偉大的學習者,而不僅是那種由于冰川沉積和祖先曆史上的開采已被耗盡的礦脈之開采者。

    拉斐爾是作為一個學習者逝去的,當時他正把他偉大的對手稱為&ldquo自然&rdquo的東西據為己有:這位最高貴的竊賊每天都在不停地搬走一些;但是,在他把整個米開朗基羅轉移到他自己身上之前,他死了&mdash&mdash他的最後一批作品,作為一項新的學習計劃的開端,不夠完美,不夠出色,因為這偉大的學習者在他最艱難的課程中被死神打擾,把他所憧憬的本可達到的最終目标也一起帶走了。

     541 人應該如何化為石。

    &mdash&mdash慢慢地,慢慢地變堅硬,像寶石一樣&mdash&mdash最後靜靜地留在那裡,進入永恒所緻之歡樂。

     542 [Pütz]參《約伯記》38:11。

    ([譯按]《約伯記》38章神在旋風中講述他施行創造的奇妙,以诘問約伯,第10&mdash11章:&ldquo我為海定界限,又安置門闩和門戶,說:&lsquo你隻可到這裡,不可越過,你狂傲的波浪要在這裡止住。

    &rsquo&rdquo)席勒的《強盜》第二幕第一場亦引用了這句話。

    哲學家與老年。

    &mdash&mdash讓黃昏評判白日,這麼做一點不聰明:[310]因為在此,疲倦過于經常地想要成為力量、成就和好的意志的法官。

    同樣,對于老人及其對人生的判斷,我們也必須百倍警惕,特别是因為,像黃昏一樣,老人愛用新奇而迷人的道德性裝扮自己,知道如何通過晚霞、暮色、和平的或渴慕的寂靜使白日羞慚。

    我們對上了年紀的人的敬重,特别是對上了年紀的哲學家和智者的敬重,很容易迷住我們的雙眼,使我們看不到他們的心靈也同樣上了年紀,因此,必須把這些衰老和疲倦的标志從其藏匿處拉出來&mdash&mdash也就是說,把道德偏見後面的生理現象拉出來,以免成為隻知崇敬的傻瓜、成為知識的害蟲。

    老人常常進入一種偉大的道德更新和再生的幻想中,并從這種感觸出發,對于一生的工作和道路做出判斷,仿佛隻是現在他才看清了一切:然而,這種幸福感和自信的判斷背後的教唆者,不是智慧,而是疲倦。

    而這種情況最危險的标志可能就是天才信念,它慣于侵襲那些精神上偉大和比較偉大的人,當其生命走到盡頭時,相信自己占有一個不同尋常的位置,擁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特權。

    受這種信念支配的思想家,認為自己從現在起可以更為輕率地對待事物,更多作為天才發布命令而不是進行證明:然而,非常可能的是,精神的疲倦感受到了尋求輕松這一欲望,後者恰恰是那種信心最強大的源泉,而事後,信念卻搶在了欲望之前,不管表面上看起來可以多麼地不同。

    此後:這時人們就會按照所有疲倦者和老年人的追求來享受他的思想的結果,而不是重新檢驗它們和把它們的種子撒向未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精心調制他的思想,[311]去掉其中一切枯燥、冷漠和乏味的東西,把它們做成可口的美味佳肴。

    因此,我們看到,某些上了年紀的思想家似乎自以為比他生命的作品高明,而實際上卻通過往裡摻雜狂熱、甜蜜、風趣、詩意的煙霧和神秘的光線而敗壞了它。

    柏拉圖的一生是這樣結束的,那個偉大而正直的法國人孔德(作為精确科學的擁抱者和馴服者,這個世紀的德國人和英國人中沒有誰可以與他匹敵)的一生也是這樣結束的。

    疲倦的第三征象:當偉大的思想家年輕時,他胸中湧動着的野心,當時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滿足它的東西;現在,随着歲月的流逝,這種野心也變老了,他像一個沒有更多時間可以失去的人一樣,開始追求那些更粗俗和早準備好了的滿足手段,也就是說,追求那些工作着的、統治着的、暴力的、征服着的人物的滿足手段。

    從現在起,他希望建立的不是思想的大廈,而是留下他名字的制度;對于現在的他來說,證明和反駁領域裡那些超凡脫俗的勝利和尊敬又算得了什麼!他在書本中的永恒,讀者心靈中的顫抖的歡呼又算得了什麼!相反隻有制度才是一座神廟&mdash&mdash對此他非常清楚&mdash&mdash一座用石頭和持久建成的神廟保存他的神,肯定要比在柔軟的、稀少的心靈的獻祭中活得更長久。

    也許,在他生命的這個階段,他還将第一次感到一種更适合神而不是人的愛;在這輪愛的太陽的照耀下,他的整個存在都變得愈加柔和和甜美,有如秋天裡的果實。

    事實上,這位偉大的老人确實變得越來越神聖和越來越美了&mdash&mdash盡管讓他變得如此成熟、安靜,讓他在一位女性的閃閃發光的偶像崇拜中休息的,是暮年和疲倦。

    現在,他早先那種倔強的、超越獨特自身的渴望已經消逝了,那種渴望欲求真正的弟子,他的思想的真正繼續者,[312]也就是他的思想的真正反對者;那種渴望來自一種還沒有變得虛弱的力量,來自一種有意的驕傲,覺得自己任何時候都能變成自己學說的反對者,甚至死敵&mdash&mdash現在,他則想要堅定的黨派追随者、毫無顧慮的同志、助手、傳令官、一個堂皇氣派的随從。

    每一個走在别人前面的思想家不得不生活于其中的那種可怕的孤獨,現在對他來說,是完全不可忍受的;從現在起,他适應敬拜的對象、團體的對象,感動和愛的對象,最後他甚至還希望像所有宗教信徒那樣,在團體内贊頌他所崇敬的東西,他甚至會創造一種宗教,隻是為了擁有團體。

    智慧的老人就是這樣生活的,而且與此同時,他也不知不覺陷入了這樣一種可悲的幾近牧師般和詩人般的放蕩不羁中,以至于人們很難回憶起他年輕時的智慧和嚴格,他的頭腦當時是嚴厲的道德性,面對心血來潮的想法和狂熱幻想時他那真正的、充滿男子氣概的羞怯。

    過去,當他把自己與其他更老的思想家相比時,他這樣做隻是為了用他們的力量來比照自己的虛弱,以便更為冷靜和更為坦率地對待自己:但是現在,他用這種比較來制造關于他自己的幻象,讓自己陶醉。

    過去,他充滿信心地期待着未來的思想家,甚至樂于看到他們的強烈光芒使自己暗淡下去:但是現在,想到自己不可能成為最後的思想家,這使他大為苦惱,他在思考有什麼想法能使他留給人類的遺産同時也是托付給自主的思想者的一種限制。

    他害怕并诋毀個人主義思想者的驕傲及其對自由的渴望&mdash&mdash他之後不應再允許有人完全自由地支配自己的理智,他自身想成為根本上允許思想的波濤去拍打的那座堡壘,永遠留在那兒&mdash&mdash這就是他秘密的,也許再也不是秘密的願望!然而,隐藏在這種願望後面的無情事實卻是,他自己在他的思想面前停住了,[313]他在自己的思想中立下了&ldquo到此為止,不可越過&rdquo(Bishierherundnichtweiter)的界碑。

    通過他的自我聖化(kanonisiert),他簽下了他自己的死亡證書:從現在起,他的思想不許再發展,他的時間已經用完,指針已經停下。

    一旦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希望使自己成為未來人類的約束性制度,人們無疑可以假定,他已經過了他力量的颠峰期,他已非常疲倦,他離他生命的日落已經非常近了。

     543 [Pütz]源于希臘語ambrosios[不死的]),在希臘神話中代表人吃了不死的神的食品,也表示香膏和油。

    源于神的飲料奈克塔爾(Nektar)和神的食物安波羅西亞(參荷馬《奧德賽》9:359)。

    &ldquo安波羅西亞之夜&rdquo的驚歎指酒神的狂熱。

    不要把激情當真理的證據!&mdash&mdash你們這些善良甚至高尚的狂熱者,我了解你們!你們想要在我們面前和你們自己面前,但特别是在你們自己面前為你們自己辯護!&mdash&mdash一種敏感而精細的惡的良知,恰恰常常刺激并驅使你們反對你們的狂熱!在謀騙和麻醉這種良知中,你們變得多麼富有才智啊!你們多麼痛恨正直的、質樸的和單純的人,你們多麼回避他們無辜的眼睛!那種更好的知&mdash&mdash他們是它的代言人,你們也在心中聽過它的聲音的大聲疾呼,它如何懷疑你們的信仰&mdash&mdash你們又如何地懷疑它是不良習慣,是時代病,是你們自身精神健康的疏忽和感染!你們驅使它直至開始仇視批評、科學和理性!你們不得不僞造曆史,以便它能夠為你們作證;不得不否認美德,以免它使你們的偶像和理想相形見绌!在急需理性論證的地方,代之以生動活潑的形象、表達的熱情和威力!銀色的煙霧!安布羅西亞之夜(AmbrosischeNächte,Ambrosia)!你們知道如何照亮和如何變暗,知道如何用光來變暗!當你們的激情開始洶湧,那個時刻就會到來,[314]此時你們可以對自己說:&ldquo我現在問心無愧,我現在高尚、勇敢、自我否定、寬宏大量,我現在是一個正直的人!&rdquo你們是多麼渴望這一時刻,此時你們的激情在你們面前為你們提供完滿的絕對的權力,似乎也給予你們無辜;此時你們在戰鬥、陶醉、冒險和希望中完全忘掉自己,忘掉一切懷疑;此時你們宣布:&ldquo凡是沒有像我們這樣忘掉自己的人,都不可能知道什麼是真理和真理在哪裡!&rdquo你們是多麼渴望發現在這種狀态中&mdash&mdash那是理智的惡習性狀态&mdash&mdash與你們志同道合的人,渴望用你們的火苗點燃他們的大火!&mdash&mdash噢,高于你們的殉道!越過你們那被說得那麼神聖的謊言的勝利!你們難道必須使你們自己如此痛苦嗎?&mdash&mdash必須嗎?&mdash&mdash 544 [Pütz]除了《申辯篇》和書信以外,柏拉圖的所有作品都是由較短的讨論構成的對話。

    通過他的學生特别是柏拉圖對蘇格拉底的教導的回憶,對話成了哲學讨論的經典形式,一直延續到希臘化時代。

    對話用于逐步發現真理而不是系統地探讨原理。

    亞裡士多德(《詩學》1447b)将對話創作作為散文和詩的一種混合形式。

    [Pütz]Kontrapunkt,來自拉丁語punctuscontrapunctum[音符對音符];在多聲部的樂曲中,對位法的規則是,其各聲部盡可能地保持獨立,但同時又彼此互不沖突,共同構成優美的旋律。

    對位法的經典表現可在16世紀聲樂交響樂中找到,如在拉索(OrlandodiLasso,約1532&mdash1594)和帕萊斯特裡納(GiovanniPierluigiPalestrina,1525&mdash1594)的聲樂交響樂中。

    [Pütz]事見柏拉圖的哲學對話《會飲》。

    在一場飲宴上,人們依次發表贊美愛神厄若斯的講話,一直輪到該蘇格拉底講話。

    他辯證地(希臘語意為演講或提問的方式以及反駁的方式)消解了演講的形式,把他對愛的贊美提升為認識的階梯。

    階梯之開端是對美的身體的愛,終端是對作為神聖真理之理念的純粹美的神秘洞見。

    [Pütz]通過一種内在感知能力進行的直覺(拉丁文intuition),在諸如叔本華等那裡找到了用武之地。

    智性直觀這一概念涉及知性,也即一種概念能力,它不僅安排規定知覺中被給定的感覺材料,而且同時是其規定進行直觀的生産性能力。

    因此,智性直觀逼近了神的理性,因為對于思想來說,存在之直觀和存在之創造是一回事。

    康德不承認具有這樣一種能力;費希特和謝林則在其中看到了自我意識和哲學認識的基礎;浪漫派也在其中瞥見了藝術的機要(Organ)。

    人們現在如何搞哲學。

    &mdash&mdash我清楚看到,我們今天愛好哲學的青年、女士和藝術家從哲學中所要求的,與希臘人曾經從哲學中接收到的,正好相反。

    誰從沒有聽到過一場柏拉圖式對話中雙方的演說和反駁所引起的不斷歡呼聲,誰從沒有聽到過為理性思維的新發明而響起的歡呼聲,他對柏拉圖,對古代哲學,又理解些什麼呢?當時,當進行嚴格而清醒的概念、概括、反駁和限定的遊戲時,靈魂充滿了醉态&mdash&mdash也許連古代偉大的、嚴格而清醒的對位法(Kontrapunkt)作曲家也知道的那種醉态。

    當時,在希臘,某些古老的、一度占據統治地位的趣味仍然存在:與之相比,新的趣味如此令人着迷,以至于人們結結巴巴地歌唱辨證法,&ldquo神聖的藝術&rdquo有如處在一種愛的瘋狂中。

    [315]在古老的思想方式下,思想完全為習俗所支配,存在的隻有一成不變的判斷和一成不變的原因,權威的理由就是全部的理由:因此,思想隻不過是重複說,講話和交談的全部快樂不得不都隻在于形式中。

    (在内容被當作永恒和普遍有效的地方,隻存在一種巨大的魔力:形式&mdash&mdash也就是風格&mdash&mdash變化的魔力。

    甚至在荷馬以後的希臘詩人身上,以及在更晚一些的希臘雕刻家身上,使希臘人欣賞的也不是他們的獨創性而是相反的東西。

    )隻有蘇格拉底才發現了相反的魔力,原因和結果的魔力,根據和推論的魔力,我們現代人對這種邏輯之作為必需品如此習以為常,我們已經養成了以邏輯為必需品的習慣,以至于它變成了我們的正常趣味,而對于那些貪婪而自負的人來說,它卻必是一種可惡的樂趣。

    令這種貪婪而自負的人着迷的是某種與邏輯趣味相反的東西:他們更精緻的野心甚至想使他們樂意相信,他們的靈魂是特例,不是辯證的或理性的存在,而隻是&mdash&mdash比如&ldquo直覺性存在&rdquo,這種存在具有&ldquo内知覺&rdquo或&ldquo直覺&rdquo。

    不過,他們首先想成為一個&ldquo藝術性的人物&rdquo,擁有一個天才的頭腦和一個魔鬼的身體,因而也具有一種特權,無論在這個世界上還是在那個世界上,都具有一種神聖的特權,特别是不讓人們理解的特權。

    這就是人們現在在搞的哲學!我恐怕他們早晚會發現他們弄錯了&mdash&mdash他們實際上想要的是宗教! 545 [Pütz]參歌德《浮士德》第465行:&ldquo[我覺得有勇氣,去世界冒險,]承擔人間的幸福,人間的苦難。

    &rdquo在此浮士德博士表達了他對冒險經曆的向往。

    但我們不相信你們!&mdash&mdash你們很想、很樂意以人類認識者自居,但我們不會讓你們這麼溜掉的!我們豈看不出,你們裝得比你們實際上更有經驗、更深刻、更熱情和更完美?[316]正如我們隻要看一下一個畫家揮動他的刷子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他的自以為是:隻要聽一下一個音樂家導入其主題的方式,就可以意識到,它假裝比其實際所是更崇高。

    你們經曆過你們内心的曆史嗎,經曆過心靈的震動、地震、深遠長久的悲傷和閃電般的幸福嗎?你們曾經和偉大的和渺小的傻子一起犯傻嗎?你們真正承受過好人的幻想和痛苦嗎?還有最壞的人的痛苦和幸福的方式呢?那就可以跟我談論道德,否則閉嘴! 546 [Pütz]參《哥林多後書》12:4,保羅在此講述了他的皈依經曆。

    奴隸和理想主義者。

    &mdash&mdash愛比克泰德的趣味顯然不同于我們今天那些追求理想者的趣味。

    他的生存的長期的緊張狀态,他的永不疲倦的内心審視,當他偶爾打量外部世界時他的目光的内斂、謹慎和冷淡;特别是他的沉默或寡言:最嚴格的勇敢無畏的所有标志,對我們的理想主義者來說,首先是為了追求膨脹!不管怎麼樣,他都不狂熱。

    他憎恨我們的理想主義者的表演和自吹自擂:不管多麼高傲,他并不想用這種高傲去幹擾别人的生活,他允許某種溫和的親近,不想敗壞任何人的好心情&mdash&mdash是的,他能夠微笑。

    這一理想中包含了古人的多少人性!然而,最美的是,他完全沒有對上帝的恐懼,嚴格信仰理性,他不是忏悔演說家。

    愛比克泰德是一個奴隸,他心目中理想的人,能夠不屬于任何特定階層,卻可能存在于任何階層,但是,作為一個處于普遍奴役深處的沉默的人和自我滿足的人,作為一個獨自對抗外部世界、保衛自己且經常生活在最高的無畏狀态中的人,[317]則首先應該在卑賤的社會底層去找他。

    他不同于基督徒的地方首先在于,基督徒生活在希望中,生活在&ldquo無言的榮耀&rdquo對他們的敷衍中;基督徒容許贈予,期待并接受來自神的愛和慈恩而不是來自他自己的最好的東西,而愛比克泰德既不希望、也不容許别人贈予他最好的東西&mdash&mdash他已經擁有了它,勇敢地把它抓在自己手裡,如果有人想奪去,他會提出整個世界都無權占有它。

    基督教是為古代奴隸中的另一個種類發明的,是為那些意志虛弱且理性虛弱的人發明的&mdash&mdash也就是說,是為奴隸中的絕大多數發明的。

     547 [Pütz]據說亞曆山大大帝揮劍斬斷了以老佛律癸亞國王戈爾迪斯之名命名的難結,而按照一個預言,誰解開這個結,誰将成為亞細亞之王。

    因此後來人們用&ldquo斬斷戈爾迪斯之結&rdquo表示&ldquo用一種果斷的方法解開某一難題&rdquo。

    [Pütz]據說,哥倫布第一次航行後,在向他緻敬的慶祝宴會上,當有人說他的發現很容易做到時,哥倫布就拿起一個蛋問大家,誰能将雞蛋立起來?看沒人能做到,哥倫布就拿起雞蛋,将雞蛋的一頭用力一磕,于是雞蛋立住了,以此指困難問題的出人意料的簡單解決辦法。

    精神的專制者。

    &mdash&mdash現在,科學的進程不再像過去漫長歲月中的情況那樣,受制于一個偶然的事實:人的壽命一般隻有70年的時間。

    從前,人們曾想在這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