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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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年内達到知識的終點,人們根據這一普遍的渴望來對知識的方法進行估價。

    較小的單個的問題和實驗被視為可鄙的:人們想找到最短的路,他相信,因為世上的一切似乎都是依照人來布置的,物的可認識性也應依照人類的時間尺度來布置。

    用一個詞一下子解決所有問題&mdash&mdash這就是人們内心深處隐秘的願望;他們用戈爾迪斯之結(gordischenknoten)或哥倫布蛋的象征表達這種任務;他們毫不懷疑,在知識中,人們也可以像亞曆山大或哥倫布那樣一蹴而就,直接達到自己的目的,用一個答案了結所有問題。

    &ldquo有一個謎有待解開&rdquo:于是生活的目标進入了哲學家的眼簾;首先是找到這個謎并把世界難題壓縮進最簡單的謎語形式。

    [318]成為&ldquo解開世界之謎的人&rdquo的無限野心和歡樂,構成了思想家的夢想:任何無助于他達到目的的方法,對于他來說,似乎都不值得費力。

    哲學乃是這樣一場争奪精神的統治的決戰&mdash&mdash以至于這樣一種專制統治,隻為某些非常幸運、聰明、有創造性、大膽和有力量的人保留和儲備着&mdash&mdash隻為一個人!&mdash&mdash沒有人懷疑這點,而且好些人還誤以為,自己就是這唯一的一個人,叔本華就是其中最近的一個。

    &mdash&mdash由此可以得出,迄今為止,由于其追随者道德上的畫地為牢,科學從整體上說是落後的,而未來必須以一種更高級和更慷慨的根本感受從事科學。

    &ldquo這于我又算得了什麼!&rdquo這句話刻在未來思想家的門上。

     548 對于力量的勝利。

    &mdash&mdash隻要想一下迄今為止一直被尊敬為&ldquo超人之精神&rdquo&ldquo天才&rdquo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就會得出一個悲觀的結論,即整體上,人類智力必然曾經是非常低下和可憐的東西:迄今為止,隻需要一丁點精神就可以感覺自己似乎大大地超出了它。

    啊,那些&ldquo天才&rdquo的名聲多麼廉價!他們的王位得來多麼快,對他們的崇拜多麼迅速就成了一種慣例!由于一種古老的奴隸習俗,我們一見到力量就不由自主要在它面前屈膝,然而,确定一種力量的可敬程度,隻應該取決于它所包含的理性的程度:人們必須估量,力量到底在什麼程度上剛好被某些更高的東西克服了,從現在起被用作它們的手段和工具。

    但是,對于這樣的估量,我們甚至還不具備相應的眼睛;[319]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甚至估量天才也被視為一種亵渎。

    因此,也許最美的事物始終依然出現在黑暗中,未及出世就已沉沒于永恒的暗夜裡&mdash&mdash我指的是這樣一種力量的奇觀,天才不是将力量用于作品,而是用于他自身,把他自身當作一件作品,也就是說用于控制他自己,純化他自己的想象力,安排和選擇洶湧而來的任務和印象。

    偉大的人&mdash&mdash正是他們身上的最偉大之處要求着我們的崇拜&mdash&mdash仍然像遙遠的星辰一樣不可見:他對于力量的勝利一直沒有見證,因而也沒有歌曲和歌唱者。

    過去所有人類之偉大,其等級制仍然始終沒有确定。

     549 [Pütz]缪塞(AlfreddeMusset,1810&mdash1857),法國浪漫派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作品有抒情詩、戲劇、詩體故事、小說。

    [Pütz]尼采在此想到,例如拜倫作品中的這樣的地方:《雜著》卷2,頁49:&ldquo當我要寫點什麼,我自己被從我自己拉開(哈,這種逃離自我的自私之心),這是我唯一的、特有的、真誠的動機[&hellip&hellip]。

    &rdquo[Pütz]參前述帕斯卡譯本中尼采劃線一章&ldquo消遣&rdquo(卷2,頁26&mdash37)。

    [Pütz]亞曆山大(AlexanderderGroße,公元前356&mdash前323年),公元前336年後為馬其頓國王,菲利二世的兒子,亞裡士多德的學生,最偉大的古代軍事統帥之一。

    作為一系列戰役勝利的結果,他的帝國從多瑙河和亞德裡亞海延伸到埃及和高加索,遠至印度。

    由于他的突然死亡(據說是由于一次發燒感染),未能實現進一步征服阿拉伯和北非的計劃。

    [Pütz]恺撒(GaiusIuliusCaesar,公元前100&mdash前44年),著名的羅馬政治家、軍隊統帥和作家。

    尼采将他的&ldquo紮拉圖斯特拉&rdquo與恺撒直接聯系起來:&ldquo紮拉圖斯特拉痊愈時如恺撒,無情而友好。

    &rdquo(《1882&mdash1884遺稿》,KSA,卷10,頁526)在他精神徹底崩潰之前不久,尼采1889年1月3日寫信給科西瑪·瓦格納,稱在他最終成為&ldquo常勝的狄奧尼索斯&rdquo之前,恺撒是他的化身。

    &ldquo逃避自我。

    &rdquo&mdash&mdash那些有才智上的危機的人&mdash&mdash例如拜倫和缪塞&mdash&mdash對待他們自己焦躁而陰郁,做起任何事情來都像是脫缰的野馬,從自己的所作所為中隻能獲得一種短暫的、幾乎使他們的血管就要迸裂開來的快樂和熱情,接着便是嚴冬一般的荒涼和悲傷:他們該怎麼忍受他們的自我啊!他們渴望上升到一種&ldquo外在于自我&rdquo的境界;出于這樣一種渴望,如果人們是一個基督徒,他就會渴望上升到上帝之中,&ldquo與上帝合為一體”如果人們是莎士比亞,那上升到最熱烈生命的形象中才會讓他滿足;如果人們是拜倫,他就會渴望行動,因為行動比思想、情感和作品更能把我們從自身引開。

    因此,行動欲也許骨子裡就是一種自我逃避?&mdash&mdash帕斯卡也許會問我們。

    事實确實如此。

    這一命題在行動欲的最高樣本那裡可以得到證實:人們不妨以精神病醫生的知識和經驗公正地想一下[320]&mdash&mdash為什麼曆代最渴望行動的人(也就是亞曆山大、恺撒、穆罕默德和拿破侖)都是癫痫病患者:為什麼拜倫也同樣深受此種痛苦。

     550 [Pütz]他的《尼各馬可倫理學》卷10在下述定義中達到了最高點:&ldquo屬于一種存在自身的東西就對于它最好、最愉悅。

    同樣,合于努斯的生活對于人是最好、最愉悅的,因為努斯最屬于人。

    所以說,這種生活也是最幸福的。

    &rdquo(1178a5&mdash8)認識與美。

    &mdash&mdash如果人們像他們至今仍然做着的那樣,把他們的敬意和快感似乎都留給想象和僞造的作品,那麼,毫不奇怪,面對任何反面,他們都會感到冷酷和無趣。

    在知識取得的最微小的、确定無疑的、最終的步伐和進步中産生的欣喜,以及從現在這種科學方式中湧出來的如此豐富的而且已經如此多的欣喜&mdash&mdash這些欣喜,暫時還不會為所有那些人所信,他們已經習慣于隻在脫離現實和躍入假象的深度中去時才感到欣喜。

    這些人認為,現實是醜的:但是他們不知道,對哪怕最醜的現實的認識也是美的,而一個經常認識和認識很多的人,最終發現現實的偉大整體總是帶給他幸福,而發現它的醜則離他很遠。

    難道有什麼東西&ldquo本身美&rdquo嗎?認識者的幸福增加了這個世界的美,使一切存在的東西都更加光彩照人;認識不僅用自己的美環繞事物,而且還持續地把自己的美置入事物之中&mdash&mdash但願未來的人類能夠為這一命題做出見證!而現在,我們回想起一種古老的經驗,柏拉圖和亞裡士多德,天性如此不同的兩個人,談到什麼是最高幸福&mdash&mdash不僅是對他們自己或人類來說的最高幸福,而且是最高幸福本身,甚至是神的最後的最高幸福&mdash&mdash卻意見一緻:他們發現它在認識中,[321]在受過良好訓練的好奇的和有創造力的心智活動中(而不在&ldquo直覺&rdquo中,如德國的大小神學家們所想;不在幻覺中,如神秘論者所想;同樣也不在于創造中,如一切實幹家所想)。

    笛卡兒和斯賓諾莎也曾表達過類似的看法:他們所有人必定怎樣享受過知識!而且他們的誠實必定面臨過何等的危險,即因此而變為事物的阿谀奉承者的危險!&mdash&mdash 551 未來的美德。

    &mdash&mdash為什麼随着可理解性的增加,世界越來越不像過去那樣莊嚴持重(Feierlichkeit)?是否恐懼是那種敬畏的基本元素,它在我們面對所有未知和神秘的事物時降臨我們,使我們拜倒在不可理解的事物面前并學會請求它們寬恕?是否随着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畏懼的減少,她在我們眼中也就失去了魅力?是否随着我們的畏懼之心衰落,我們自己的尊嚴和莊嚴也随之衰落,我們自己也沒以前可畏了?也許,由于更勇敢地思考世界和思考我們自己,我們對世界和對我們自身都減少了幾分敬意?也許,出現了一個未來,在那裡,這種思之勇氣得到如此地增長,以至于它作為極端的高傲,感覺自己超越了一切人和物&mdash&mdash在那裡,智者作為最勇敢者,把自身和此在都看得最低于自身?&mdash&mdash勇氣的這一種類,與放縱的寬容相去不遠,人類迄今為止都還缺乏它。

    &mdash&mdash啊,然而詩人想再次變成他們過去曾經應該之所是&mdash&mdash先知,為我們講述某些可能之事!現在,他們對現實和過去的權利越來越多地被剝奪了而且必須被剝奪,&mdash&mdash因為無害的僞造的時代正在走向終結![322]但願他們使我們對未來的美德有某種預先感受!或者對于從未在地球上出現過,但可能已經在宇宙的其他什麼地方存在的美德有某種預先感受!&mdash&mdash對美的紫色光芒的星座和整個銀河有某種預先感受!你們理想的天文學家,你們在哪裡? 552 完美的自私。

    &mdash&mdash還有比孕育更神聖的狀态嗎?人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一個無言的信念中作出的:它無論如何必須有益于正在我們之中形成的東西!它必将增加它的神秘價值,我們懷着欣喜設想的價值。

    此時,棄絕了很多東西,同時又不必冷酷無情地強迫自己!此時,人們抑制過激的言辭,伸出和解的手:孩子應該在柔和和良好的氣氛中長大。

    我們的尖銳和突如其來令我們不寒而栗:就像她向她最愛的未知者的生命之杯中注入了一滴有害的液體!關于那将要到來的東西,人們什麼也不知道;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是隐隐約約的;人們滿懷期待,随時都做好準備。

    但是,就在同時,在我們心中有一種純潔和令人純潔的、深刻的不負責任感,有如一個面對拉起來的帷幕的觀衆&mdash&mdash它成長着,它就要出現了:我們既不能決定它的價值,也不能決定它的時刻。

    唯一指定給我們的,就是所有間接的祝福和保護的影響。

    &ldquo正在生長的東西,是比某種比我們之所是更偉大的東西&rdquo,這是我們最隐秘的希望:為了使它能順利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不僅準備了一切有用的東西,而且還準備了我們心靈的真誠和桂冠。

    &mdash&mdash這就是人們應該生活于其中的莊嚴!人們能夠生活于其中!而且所期待者,無論它是一個觀念還是一項行動,[323]我們與一切重要的成就(vollbringen)所有的關系無非是孕育關系,而所有狂妄自大的&ldquo意願&rdquo和&ldquo創造&rdquo之談則純屬白費唇舌。

    這是真正完美的自私:始終照料和看護,保持靈魂之甯靜,以便我們的豐碩成果能有美的終結!因此,以這種間接的方式,我們照料和看護對所有人有益者;而且我們生活于其中的那種心态,那種驕傲和溫柔的心态,像油一樣在我們周圍擴散開去,擴散到那些躁動不安的靈魂。

    &mdash&mdash然而,孕育者是奇特古怪的!那就是說,我們也是奇特古怪的,而如果别人也不得不成為這樣的人,那我們就不會惹惱他們!而且甚至在這種孕育變得艱難和危險時:處于對生成者的敬畏之中的我們也不會被世俗的正義落下,因為世俗的正義也不允許法官或劊子手去動一位孕育者! 553 迂回曲折之路。

    &mdash&mdash這整個哲學,其所有道路都迂回曲折,它意欲通往何方?它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隻是把一種持久而強大的欲望改寫成理性:對和煦的陽光,清澈而活躍的空氣,南方的植物,大海的呼吸,稍縱即逝的肉、蛋和水果食物,飲用的熱水,鎮日無聲的漫遊,簡短的談話,罕見而謹慎的閱讀,離群索居,清潔的、簡樸的和幾乎戰士般的生活習慣,總之,對一些剛好最适合我的口味和剛好對我的健康最有益的事物的欲望?也許哲學根本上是個人的一種飲食本能?一種通過我的頭腦的迂回曲折之路,尋找我的空氣、我的高空、我的氣候和我的健康方式的本能?當然,存在着許多其他的、也一定具有更多的更高級的莊嚴的哲學,[324]而不僅僅是那些比我的哲學更陰暗和更苛求的哲學&mdash&mdash但是,也許它們也統統隻是類似個人欲望的迂回曲折的理智之路?&mdash&mdash然而,就在同時,我用新的眼睛看到,一片布滿岩石的海岸,生長着許多奇花異草,一隻蝴蝶神秘而孤獨地在它們之上高高的飛舞:它飛着,舞着,一點也不關心它隻能再活一天,它翅膀的柔嫩脆弱将不能承受夜的寒冷。

    也許,我們也可以為這隻蝴蝶找到一種哲學:哪怕它可能與我的哲學完全不同。

    &mdash&mdash 554 [Pütz]對于歐洲觀察者來說,古埃及文化的成就喚起的印象經常是,刻闆的和無時間性的巨大宏偉(Monumentalität),尤其是當我們将其與希臘文化的成就相比時。

    前驅。

    &mdash&mdash當人們贊美進步(Fortschritt),人們因此贊美的隻是變動和那些不讓我們在某處停下來的東西&mdash&mdash也許,特别是當人們生活在埃及人中間的話,人們對進步、變動肯定會贊美更多。

    但是,在靈活的歐洲,變動是&mdash&mdash用人們自己的話說&mdash&mdash&ldquo不言而喻的&rdquo,啊,如果我們真的隻理解變動的東西就好了!&mdash&mdash我贊美前驅(Vorschritt)和先行者(Vorschreitenden),他們總是不斷把自己留在身後,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有人跟随:&ldquo每當我停下來,我隻看到了孤零零的自己:我為什麼要停下來!沙漠仍然望不到盡頭!&rdquo一個這樣的先行者如此感受道。

     555 一點點就已經足夠了。

    &mdash&mdash如果我們知道某些事件,無論如何瑣屑微末,都會給我們造成足夠強烈的印象,而我們又無法逃脫這種印象,那麼,我們就應該避開這些事件。

    &mdash&mdash對于所有那些他一般都想經曆的事物,思想家必須在心中擁有一個大緻的規範。

     556 [Pütz]柏拉圖曾提出四主德,從這幾種主德中,可以得出其他一切德行:智慧、勇敢、正義和節制。

    斯多葛派繼承了這一分類;基督教則補充以信、愛和望。

    [325]四美德。

    &mdash&mdash誠實,對我們自己,要不就是對我們的朋友;勇敢,對敵人;寬容,對戰敗者;禮貌&mdash&mdash始終如是:這是四美德寄望于我們的。

     557 開赴前線。

    &mdash&mdash當人們開赴前線時,最難聽的音樂和最蹩腳的理由聽起來也何其悅耳! 558 [Pütz]蒲柏(AlexanderPope,1688&mdash1744),英國詩人。

    引文出處不詳。

    但也不要隐藏自己的美德。

    &mdash&mdash我喜愛那些像清澈的水一樣的人,用蒲柏的話說,他們也讓人看到他們溪流底部的不清潔。

    但是,即使這些人也同樣懷有某種虛榮,隻不過是一種更罕見和更精深的虛榮:他們中的一些想要人們剛好隻看到不清潔,而不去注意那使之可能的水之清澈。

    不止是喬達摩佛一個人發明了這種少見的虛榮,以如下的套話:&ldquo在人前顯露你們的罪過并隐藏你們的美德!&rdquo但是,這意味着不給世界提供好的景象&mdash&mdash這是一種違反趣味的罪過。

     559 &ldquo取法惟乎其上!&rdquo&mdash&mdash個人多麼經常地被勸說,設置一個他不能達到的目标,一個超出他力量的目标,以便他至少達到如下,即能在最高的張力時實現他的力量。

    但是這真的那麼值得想望嗎?按照這一教導生活得最優秀的人以及他們的最優秀的行動,[326]是不是得到了某些不必要的誇張和扭曲,恰恰由于他心中有太多的張力?由于到處都隻能看到戰鬥的運動員和陰森的神情,無論在什麼地方也看不到一個頭戴花環的、有勝利的勇氣的獲勝者,這個世界豈不是遍布失敗的蒼白無望的微光嗎? 560 [Pütz]尼采揭露的是康德哲學的、被叔本華放到其道德哲學中心的性格學說。

    性格被看作是原理或法則,按照這種原理或法則,在一系列可能行動中隻有一個确定的行動會被實際選擇。

    為了避免因果決定論,以及正确對待責任感(叔本華)或義務感(康德),康德和叔本華在經驗的(可以經曆到的)性格之外,區分出一種本身可以認識的、可理智化的性格,這種性格的原則就是自由。

    叔本華特别強調,因此也必須将自由設想為一種存在,這樣我們才能從我們之所做認識我們之所是。

    可供我們自由選擇的。

    &mdash&mdash人們可以像一個園丁那樣管理自己的欲望&mdash&mdash雖然很少有人知道,這點,可以培育自己的憤怒、同情、深思和虛榮的萌芽,使它們如此豐産而有益,有如棚架上一種美好的水果;人們可以按照一個園丁的高雅趣味和低劣趣味培育它們,而且似乎也可以以法國的、英國的或荷蘭的風格,或中國的樣式培育它們,人們也可以讓自然來管理,隻是有時負責一些小小的裝飾和掃除,最後人們也可以抛卻所有知識和考慮,讓植物在種種自然的機會和障礙中生長,讓它們在自身中把自己的鬥争進行到底&mdash&mdash不僅如此,人們甚至會對這樣一種狂野感到快樂并恰恰想要這種快樂,雖然這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一些麻煩!所有這些都供我們自由選擇:但是,有幾人知道我們在這些事情上可以自由選擇?大多數人不都是把自己當作某種完全的,充分發展的事實嗎?大哲人們豈不是将其圖章&mdash&mdash用性格不變論&mdash&mdash蓋在這種成見上面了嗎? 561 [Pütz]尼采偏愛洛蘭以及拉斐爾的繪畫及其壓抑色調。

    也讓其幸福放射光芒。

    &mdash&mdash畫家無法實現的現實那天空深邃明亮的色調;[327]當他描畫景物時,他不得不讓他所使用的所有顔色比自然中實際的顔色暗淡一些;通過這種技巧,他終于再次達到了一種光彩上的相似性,以及一種與自然中的色調相符的色調和諧:因此,對于詩人和哲學家來說,幸福閃耀的光芒也是無法實現的,但是他們也必須有方法;因此,他們為所有事物着色都比它們實際之所是暗了幾度,他們所擅長的光,其作用幾近太陽般且類似于完滿的幸福的光。

    &mdash&mdash賦予萬物以最黑暗和最陰郁的顔色的悲觀主義者,他隻使用火焰、閃電、天空的靈光以及一切有刺眼的光度的東西和令人目眩的東西;在他們那裡,光亮的存在僅僅是為了增加恐懼,讓人們感到事物的存在比它實際的樣子更可怕。

     562 [Pütz]在許多神話和宗教觀念中,通常作為死者居住的世界,這裡具體指哈得斯(Hades);哈得斯原為希臘神話中掌管冥界的神的名字,在《奧德賽》卷11中,奧德修斯下降到冥界,為的是向預言者忒瑞西阿斯(Tiresias)打聽未來和重新見到他的母親。

    [Pütz]尼采在此把詭計多端的奧德修斯的&ldquo幸福冒險&rdquo跟&ldquo陰沉的背景&rdquo或底色,與《奧德賽》卷11中向冥界的下降相互對照。

    [Pütz]即安提克勒亞(Antikleia)。

    當她的兒子在特洛伊戰鬥時,她由于兒子多年在而憂郁至死。

    奧德修斯在冥界遇見了她的靈魂。

    (參《奧德賽》卷11,著名的nekyia[祭亡],特别是母親對兒子所說的話[行155以下]。

    )定居者和自由者。

    &mdash&mdash隻有在冥界(Unterwelt),人們才指示給我們,所有那種冒險者的極樂所具有的某種陰沉背景,那種像永恒的大海閃耀般圍繞着奧德修斯和他的同伴的快樂&mdash&mdash那種人們一旦看到再也無法忘記的背景:奧德修斯的母親因為憂傷和思念她的孩子而死。

    一人不停地從一地跑到另一地,另一人&mdash&mdash定居者和溫存者,則為他心碎:曆來如此。

    憂傷令那些人心碎,他們經曆了如下,即恰恰是他們最愛的人放棄了他們的觀點:他們的信仰&mdash&mdash這是自由精神制造的悲劇;事實上,它偶爾知道這種悲劇。

    因此,他們也不得不像奧德修斯一樣,在某些時候下降到死者中間,去除他們的憂傷,撫慰他們的溫存。

     563 [328]道德世界秩序的幻想。

    &mdash&mdash根本不存在什麼永恒的必然性,要求一切罪過都受到懲罰和付出代價&mdash&mdash相信存在着這樣一種必然性,乃是一種可怕的和很少用處的幻想&mdash—相信我們現在覺得有罪的一切事實上有罪,同樣是一種幻想。

    不是物,而是關于根本不存在的物的意見,使人類精神錯亂! 564 緊鄰經驗。

    &mdash&mdash即使偉大的天才也隻有他那五指寬的經驗&mdash&mdash緊鄰這經驗,他的思考停止了:而且他的無限的空虛的空間和他的愚昧開始了。

     565 尊嚴與無知攜手。

    &mdash&mdash每當我們有所理解,我們就會變得彬彬有禮,變得幸福和有創作力:隻要我們學得足夠,我們的眼睛和耳朵訓練得足夠,我們的靈魂就顯示給我們越多的輕快靈活和妩媚。

    但是,我們領會如此之少,我們了解如此之可憐,以至于我們很少擁抱一樣事物,并同時讓自己也變得令人喜歡:毋甯說,我們僵硬死闆且麻木不仁地走過城市、自然和曆史,我們為自己的這種姿态和冷酷而自負,仿佛它們是我們具有優越性的反應。

    确實,我們的無知和我們低微的求知欲,最善于裝出有尊嚴和有個性的樣子高視闊步而來。

     566 [KSA]草稿:思想者的獨立不倚,他需要很少,他不做重體力工作,沒有良心的譴責,沒有昂貴的娛樂,他用死者代替生者,用最優秀者代替朋友。

    [329]廉價的生活。

    &mdash&mdash思想者的生活方式是最廉價和最無害的那種:先說最重要的一點,他最需要的,恰好是其他人鄙視的和剩下的&mdash&mdash。

    其次:他很容易快樂,沒有任何昂貴的娛樂渠道;他的工作不辛苦,而似乎是南國的;他的白天和黑夜,沒有被良心譴責敗壞;他以一種符合他精神的方式活動、吃、喝和睡覺,使他的心靈越來越安靜、有力和明朗;他的身體使他快樂,他沒有理由害怕它;他不需要同伴,偶爾需要是因為,随後要更溫存地擁抱他的寂寞;他用死者作為生者的替代,甚至作為友人的一種替代:那就是說用曾經生活過的最好的人。

    &mdash&mdash人們不妨想一想,難道不正是那些相反的欲望和習慣使人們的生活變得昂貴,并因而變得辛苦和經常讓人無法忍受嗎?&mdash&mdash毫無疑問,在另一種意義上,思想者的生活又是最昂貴的&mdash&mdash對于他來說,沒有什麼是太好的;而恰恰對于最好的東西的剝奪在此就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剝奪。

     567 在前線。

    &mdash&mdash&ldquo我們必須更快樂地對待事物,超出其所應得;特别是因為,長時間以來,我們一直過于嚴肅地對待它們,也超出了其所應得。

    &rdquo勇敢的知識之戰士如是說。

     568 [Pütz]希臘神話中的一種傳說性質的鳥,每當自覺死亡臨近,就積木自焚,以期從自己的灰燼中重獲新生。

    鳳凰,與太陽緊密聯系在一起,成為返老還童和再生的象征。

    在羅馬帝國時代,鳳凰是羅馬的永恒統治的象征。

    自我犧牲的動機自教父和早期基督教作家起已經被應用于基督身上,并與基督的死亡和複活結合在一起。

    在中世紀,鳳凰鳥是基督的象征。

    尼采在此拿神話開玩笑,将詩人描述為鳳凰鳥。

    詩人與鳥。

    &mdash&mdash鳳凰鳥給詩人看一卷正在燃燒着并變焦的東西。

    它說:&ldquo别驚慌!這是你的作品![330]它沒有時代精神,更少有反時代精神:因此,它必須燒掉。

    不過,這是一個好兆頭。

    它具有朝霞的某些性質。

    &rdquo 569 緻孤獨的人們。

    &mdash&mdash如果我們在内心獨白中,不能像在公開場合一樣敬重别人的榮譽,那我們就算不上正派的人。

     570 損失。

    &mdash&mdash有一些損失分給靈魂一種崇高,當此之時,它克制住悲歎,就像在高高的、黝黑的松柏間漫步低徊。

     571 心靈的野戰藥房。

    &mdash&mdash最有效的藥物是什麼?&mdash&mdash勝利。

     572 生活應該安慰我們。

    &mdash&mdash如果人們像思想者那樣,習慣于生活在川流不息的思想和情感的壯闊洪流中,甚至在夜晚,我們的夢也追随着這股洪流:那麼,我們就會渴望生活給予我們休息和甯靜;而其他人則正好相反,當他們把自己托付于沉思時,他們是想在生活後得到休息。

     573 蛻皮。

    &mdash&mdash如果一條蛇不再能蛻皮,它就會死掉。

    同樣,精神,如果人們阻止它們變換自己的觀點;它們就不再成其為精神。

     574 [331]不要忘了!&mdash&mdash我們飛升越高,我們在不能飛翔者眼中就顯得越渺小。

     575 [Pütz]哥倫布向西航行,希望到達印度。

    [Pütz]尼采指萊奧帕爾迪(GiacomoLeopardi,1798&mdash1837)的詩《無垠》(L&rsquoinfinito)的結尾。

    [譯按]萊奧帕爾迪是意大利19世紀著名浪漫主義詩人,他的詩開意大利現代自由體抒情詩的先河,内容多為表達民族複興和田園寫景,景中又融入了環境和自身體弱多病造成的悲觀主義色調。

    《無限》是其田園詩代表作之一,作于1819年,當時詩人年僅21歲。

    《無限》結尾兩行的意大利原文為:Immensitas'annegailpensiermio:/E'lnaufragarm'edolceinquestomare.其英譯有多個版本,僅擇其一如下:Immensitymythoughtsinkseverdrowning,/Anditissweettoshipwreckinsuchasea[在這無限的海洋中沉沒/該是多麼甜蜜]。

    我們是精神的飛船駕駛員。

    &mdash&mdash所有這些勇敢的鳥兒,飛向遠方,最遙遠的地方&mdash&mdash肯定!在某個地方它們将不能再繼續飛翔,并且栖身于某根桅杆或某個陡峭的崖壁上&mdash&mdash它們現在甚至還如此感激這凄涼的落腳之地!然而,誰又能因此得出結論,在它們前面不再有巨大驚人的自由的道路,而它們已經飛過了人們所能飛行的極限?我們所有偉大的導師和先驅,最終都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精疲力竭,姿勢可能既無高貴也不優雅:這也将是你我之輩的下場!但你我又算得了什麼!其他鳥兒将飛向更遠的地方!我們的這種洞見和信仰與這些鳥兒竟相高飛,此消彼長,我們的洞見和信仰徑直升上我們的頭頂,而且也越過了鳥兒們的無能升入高空,從此處望向遠方,看見一群又一群比我們更強健的鳥兒仍然不懈地向着我們曾經飛向的地方飛翔,向着大海,向着無邊無際的大海飛翔!&mdash&mdash那麼,我們究竟欲向何方?我們想飛過海洋嗎?這種強大的渴望,這種比其他任何東西都更被我們視為一種快樂的渴望,究竟要把我們帶向何方?為什麼我們飛行的恰恰是這個方向,這個迄今為止所有人類的太陽隕落的方向?人們有一天也許會這樣在背後議論我們,我們也轉舵向西,希望到達某個印度&mdash&mdash但卻命中注定要觸礁在這無垠上?或者,我的兄弟們?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