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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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于是,另一種方法就适用于那些恰恰缺乏自制之人。

    婆羅門教關心第一類人,基督教則關心第二類人。

     66 [Pütz]為神所俘獲者,神秘者(在中古拉丁語中,上述理解占優勢);原來的含義卻是:充分沉思,宗教沉思。

    尼采在此利用其多義性。

    [64]看見幻象的能力。

    &mdash&mdash整個中世紀都認為,最高之人真正的和決定性的标志在于:他能夠看到幻象&mdash&mdash這意味着一種嚴重的精神紊亂!實際上,中世紀的所有高人(思神者[derreligiosi])的生活都是這樣安排的,以便他們最終能看到幻象!因此,毫不奇怪,對于歇斯底裡的、幻想的、狂熱的所謂天才之人的過分尊崇甚至一直延續到我們的時代。

    &ldquo他們能夠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東西。

    &rdquo&mdash&mdash的确!但這應該使我們警惕他們而不是相信他們。

     67 信徒的價格。

    &mdash&mdash一個人如此看重别人對他的信仰,以至于他用天堂來為這種信仰擔保,他為每個人擔保,甚至為十字架上的一個強盜擔保:這樣一個人必定為一種可怕的懷疑所苦,而且他已知悉每一種十字架之苦,否則他就不會以如此高昂的代價收買他的信徒了。

     68 [Pütz]約公元10年生于塔瑟斯(Tarsus,在今天的土耳其),死于64到67年之間,出生于少數民族聚居區的一個具有羅馬公民權的嚴厲的猶太家庭。

    在耶路撒冷受訓成為猶太教經師,他迫害原始基督教團體,但卻通過他前往大馬士革路上的皈依事件(34年)而成為耶稣使徒。

    他旅行前往希臘、小亞細亞和在希臘世界傳播基督教,同時反對由于異教影響而産生的新學說的過分外來影響。

    作為原始基督教的最重要的神學家,他将基督教與猶太民族分離,同時沒有忽視《舊約》基督教的意義,方法是取消《舊約》-猶太教的律法救贖之路,代之以對通過耶稣的死和複活而來的拯救的信仰。

    他度過了改變世界發展趨勢的一生,在其中,愛作為對抗罪和死的道德立場被置于中心。

    (參《使徒行傳》7&mdash9章43節和13&mdash28章以及保羅書信)[Pütz]指保羅。

    将使徒保羅與這位法國宗教哲學家帕斯卡直接比較,根據是一種生平的類似:出生于一個猶太家庭的保羅最初追捕基督徒,而在前往大馬士革的路上由于見到基督顯靈而皈依基督教,而1654年的一種神秘的内心啟示,促使帕斯卡從他的世俗的生活,首先是獻身自然科學研究的生活,返回到修道院中和緻力于宗教哲學。

    [Pütz]猶太教認為,人從上帝那裡接受了生命和律法,隻有當他履行律法時他才過上了真正的生活。

    律法(Thora),被視為涉及道德、司法和信仰的生活領域的法律整體,可以直接追溯到上帝,具有如此核心的一種地位,以至于可以說猶太教乃是律法宗教。

    與此相反,保羅将基督徒對律法以及死亡的自由,和耶稣的複活,确定為拯救的唯一基礎。

    (對此參《羅馬書》1&mdash8章)[Pütz]見《使徒行傳》9:4。

    [Pütz]猶太律法的泛濫,對其崇拜的狂熱,對其折磨的仇恨,以及最終在如下觀念中的廢除,即身體在基督中代表性的死亡和在神性的輝煌中的複活,這之中的整個矛盾性被尼采解釋為一種權力意志的表達,尼采因此同時表明了他自己的辯證本質。

    第一個基督徒。

    &mdash&mdash整個世界至今仍然相信是&ldquo聖靈&rdquo寫下了聖經,或是仍然處在這種信仰的影響中:我們打開《聖經》,希望通過閱讀《聖經》&ldquo開導&rdquo自己,或者找到安慰我們的大小苦難的片言隻語&mdash&mdash簡言之,我們活學活用地閱讀《聖經》。

    除了少數幾個專家,又有誰知道,《聖經》同時也記錄了一個最狂妄和最不安分的靈魂的曆史,一個既迷信又狡詐的頭腦的曆史,使徒保羅的曆史?[65]但是,沒有這一特殊曆史,沒有這樣一個頭腦和這樣一個靈魂的迷亂和痛苦,就不會有基督教;我們幾乎無從知道一個其導師死在十字架上的猶太小宗派的事迹。

    毫無疑問,如果人們早早理解了這一曆史,如果人們曾經自由、誠實而不是斷章取義地閱讀保羅的作品,也就是真正閱讀保羅的作品,而不是把它當作聖靈的啟示,那麼基督教很久以前就會不複存在了&mdash&mdash但在基督教的1500年中,還沒有這樣的讀者。

    在這位猶太帕斯卡的作品中,基督教的起源暴露在我們面前,正如在那位法國帕斯卡的作品中,基督教的最後命運和消亡過程暴露在我們面前。

    基督教之舟能夠将大量猶太教壓艙物抛到水裡,揚帆駛向異教徒的公海&mdash&mdash這全都是因為這一個人的曆史,這一個極痛苦、極可憐、極讨厭并且他自己也極讨厭自己的人的曆史。

    使他感到痛苦的是一個固定的觀念,或者更準确地說,是一個固定的、總是無可躲避的和從不止息的問題:猶太律法的意義是什麼?以及更具體的,如何才能滿足律法?在他的青年時代,他竭力滿足律法的要求,熱切向往猶太民族&mdash&mdash這個民族比任何其他民族都更醉心于崇高道德之幻想,并且是創造了神聖上帝觀念以及冒犯這一神聖存在之罪的觀念的唯一民族&mdash&mdash所能想象的這種最高榮譽。

    保羅很快成了這位上帝及其律法最狂熱的捍衛者和榮譽保衛者,不停地與一切侵犯者和懷疑者進行戰鬥并監視他們,對他們既嚴厲又惡毒,必欲使他們受到懲罰而後快。

    然後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他這樣一個人&mdash&mdash一個易怒的、[66]縱欲的、陰郁的和惡毒的仇恨者&mdash&mdash是不可能滿足律法的;而且,在他看來最古怪的似乎是,他那無節制的權勢欲不斷促使他破壞律法,而他卻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這種欲望。

    難道真是他的&ldquo肉欲&rdquo使他不斷成為破壞律法者嗎?難道不是,如他後來所懷疑的,律法本身必定在不斷證明,它的要求是做不到的,并以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誘惑人們破壞它嗎?然而那時他還沒有找到這樣一條出路。

    許許多多東西壓迫着他的良心:他提到敵視、謀殺、巫術、偶像崇拜、不潔、酗酒和無節制的口腹之欲,而他越是試圖減輕他的良心的負擔,他的權勢欲就越以瘋狂敬重和捍衛律法的形式拼命發洩自己,最後他終于對自己說,&ldquo一切都是白費力氣!破壞律法之痛苦是不可克服的。

    &rdquo當路德在其修道院中希望成為精神理想中的完人時,他的感覺大概是差不多的:路德在某一天突然開始從心底裡恨死精神理想、教皇、聖徒和整個教士階級,這種痛恨越強烈,他越不敢對自己承認這種痛恨&mdash&mdash保羅也是這樣。

    他覺得律法就是他被釘在上面的十字架:他多麼痛恨它!他多麼無法忍受它!要是能夠毀滅它&mdash&mdash無須再遵守它&mdash&mdash該有多好!最後,一種拯救性觀念不期而至,同時還有一種隻有像他這樣的癫痫病人才能看到的明亮景象出現在他眼前:這位内心對律法厭煩至極的律法的狂熱戰士看到,面帶神聖光輝的基督形象從一條寂靜的街道向他走來,他聽到基督說:&ldquo你為什麼迫害我?&rdquo這一事件的實際意義在于:他的心一下子開朗,[67]&ldquo迫害這位耶稣基督,&rdquo他在心裡對自己說,&ldquo這是無道理的!這就是我的出路,這就是我的完美的複仇,這就是我成為律法毀滅者的唯一道路!&rdquo這位最受傲慢所苦的病人覺得自己一下子恢複了,他的道德絕望不見了,因為道德本身在十字架上已經不見,化為烏有了&mdash&mdash也就是說,被滿足了!在這之前,對他來說,那一丢臉的死亡一直是新學說追随者宣揚的&ldquo彌賽亞國&rdquo的根本反證:但現在,如果這一死亡是廢除律法必須要求的,那又如何!&mdash&mdash這種想法的巨大後果,這一謎底的巨大後果,在他眼前閃爍,使他立刻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mdash&mdash猶太人的命運,不,全人類的命運,仿佛都系于這一想法,系于他靈光乍現的這一瞬間。

    他擁有思想之思想,鑰匙之鑰匙,光明之光明;人類曆史從此将圍繞他旋轉!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就是律法之毀滅的教導者!遠離罪惡&mdash&mdash也就是遠離律法!在肉欲中生活&mdash&mdash也就是在律法中生活!與基督合一&mdash&mdash也就是與律法毀滅者合一!和基督一起死亡&mdash&mdash也就是像他一樣死于律法!以後也許仍然會有罪,但将不再有反對律法之罪:&ldquo我超出律法。

    &rdquo&ldquo如果我現在重新接受律法和甘心受它支配,我将使基督成為罪惡的同謀。

    &rdquo因為隻有在律法存在的地方才會有罪惡發生,律法不斷産生罪惡,正如催吐劑不斷産生嘔吐;如果沒有這一死亡也可以使律法得到成全,上帝是不會忍心坐視基督死亡的;現在不僅一切罪惡都得到革除,而且罪本身也已消失;律法已經死去,它所居住于其中的&ldquo肉身&rdquo已經死去&mdash&mdash[68]或者至少是正在死去,好像是在腐爛。

    生命不過是一段短暫的壞死的時光&mdash&mdash這就是基督徒的命運,直到他變成與基督合為一體,與他一起複活,分享基督天上的榮光和像基督一樣成為&ldquo神的兒子&rdquo&mdash&mdash這使保羅的迷醉達到頂點,同時也使他的靈魂的放肆達到頂點:由于與基督成為一體的觀念,一切羞恥、謙卑和節制都從他身上消失了,他的權勢欲那不可遏制的意志顯示為預先沉緬于上帝的榮光中。

    &mdash&mdash這就是第一個基督徒,基督教信仰的創造者!在他之前存在的隻是幾個猶太宗派而已。

     69 不可同日而語。

    &mdash&mdash在嫉妒與友誼、自我蔑視與驕傲之間,存在着巨大的張力和跨度:希臘人生活在前者中,基督徒生活在後者中。

     70 [Pütz]來自希臘文enkykliospaideia[教育界,知識領域];詞典形式的關于所有知識領域的參考書;在此用來喻指基督教的折中特點,指它由來自不同信仰和文化的成分構成。

    心智粗鄙何益。

    &mdash&mdash基督教會是所有史前崇拜和來源極為不同的各種思想的一部大全(Enzykopädie),所以它才如此善于&ldquo傳道&rdquo: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它總是能夠在任何它願意立足的地方立足,找到一些與自己有類似之處的事物,使自己适應它們并漸漸賦予它們以一種基督教的含義。

    使這種世界宗教流行開來的不是它的基督教因素,而是其習俗中無所不在的異教特點;它的思想既來源于猶太世界又來源于希臘世界,從一開始就知道如何把自己提高到民族和種族的區隔和精緻之上,如同将自己提高到偏見之上。

    [69]無論如何,人們可能都會驚奇于這種導緻各種最不相同因素合并的力量,但一定不要忘了這種力量固有的可鄙性質:其心智在教會形成時期令人震驚的粗陋和颟顸無知,這種粗陋和颟顸無知使它可以将就任何食物,消化鵝卵石一樣的矛盾。

     71 [Pütz]早期基督教處于對如下的一種持續期待中:即救世主(彌賽亞)的降臨/再臨以及因而還有世界直接面臨着的毀滅:彌賽亞在世界末日從天上降臨,複活死者,進行末日審判,永久建立起上帝的統治。

    [Pütz]尼采在這一語境中暗指彼拉多(PontiusPilatus),猶大行省的羅馬總督(26&mdash36),他在對耶稣的審判中下達了按照羅馬法律釘十字架的死刑判決。

    這一羅馬世界的&ldquo沒落&rdquo也許也可以從彼拉多的晚期懷疑主義問題&ldquo什麼是真理&rdquo推斷出來(《約翰福音》18:38)。

    基督徒對羅馬的報複。

    &mdash&mdash也許沒有什麼比一個常勝者的景象更讓人疲憊的了。

    在兩個世紀時間裡,世界看到羅馬征服一個又一個民族,疆界合攏,不再有未來,一切現在存在的事物似乎都會永遠存在下去&mdash&mdash确實,當帝國建築,它以一種aereperennius[比青銅更恒久]的精神進行建築;對于我們這些隻知道&ldquo毀滅之憂傷&rdquo的人來說,當時的人們那完全不同的對&ldquo永恒的建築&rdquo的憂傷幾乎是無法理解的,面對這種永恒建築的憂傷,人們不得不設法拯救自己&mdash&mdash比如通過賀拉斯那樣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拯救自己。

    其他人則尋找另外的辦法,以對抗這種令人絕望的厭倦之感和下述緻命意識:心靈和頭腦的任何沖動都不再有希望,羅馬帝國像一隻巨大蜘蛛蹲伏在那裡,它的魔爪伸向四面八方,無論哪裡隻要還有血在流動,它就會毫不留情地将其吸光。

    疲憊的觀衆對羅馬統治的這種無言的百年仇恨最後在基督教中爆發出來,使它把羅馬帝國即&ldquo塵世&rdquo與&ldquo罪惡&rdquo合并成一個概念。

    基督徒報複了羅馬,宣布了世界的迅速和突然的毀滅;他們再次确立了一個未來&mdash&mdash羅馬曾經懂得把一切事物都變成它自己的過去和現在&mdash&mdash在這未來中,羅馬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70]他們夢想最後審判,以報複羅馬&mdash&mdash而十字架上的那個猶太人作為拯救标志乃是對不可一世的羅馬行省官員的最深刻諷刺,因為他們現在成了不幸和即将毀滅的塵世的象征。

     72 [Pütz]密斯拉:印度-伊朗的神,其身上結合了許多不同的特性和功能:最初是契約之神(伊朗文:mithra),然後是太陽和戰争之神。

    在傳播到羅馬和越過阿爾卑斯、排除婦女的密斯拉崇拜中,迷狂的動物獻祭在夜間的岩洞和地下室中舉行。

    埃及的女神伊西斯原來代表天座(Himmelsthron:[譯按]伊西斯的名字來自埃及的Eset,即座位,她的名字也被解釋為王座女王),但作為天神荷魯斯的母親以及恐怖和死亡之神奧西裡斯的妻子,她找到了死亡儀式的入口并被認為是魔法女神。

    對伊西斯的崇拜在公元前333年之前已經傳播到雅典,在雅典與希臘的恐怖女神德墨忒爾(Demeter)結合起來。

    在古代晚期,伊西斯變成了普遍性的女神,對她的崇敬在羅馬帝國境内獲得了廣泛的傳播。

    [Pütz]由于猶太教比基督教更強烈地将人的生存過程和結果與此岸聯系在一起,所以既不能有一種死亡崇拜也不能有一種明顯的彼岸信仰,對它來說,[71]永恒的地獄之苦的觀念也是陌生的。

    所期待的與其說是上帝的永恒福樂完滿實現和複活的日子,不如說是曆史中的&ldquo耶和華的日子&rdquo(例如參《約書亞記》2:12&mdash22;《約珥書》1:15)。

    [Pütz]指埃及的死亡崇拜。

    由于死後的生命被與身體的完好狀态聯系起來,所以埃及人将他們的死者制成木乃伊,并為了身體的利益而設法獲得相應的陪葬品。

    [譯注]《聖經》次經,記述了以色列英雄猶太·馬加比擊敗塞琉古帝國将軍尼卡諾爾的經過。

    [Pütz]參《馬加比二書》7:10以下:&ldquo士兵們又開始拿第三個兄弟尋開心。

    當人命令他伸出舌頭的時候,他立刻就伸了出來。

    接着他勇敢地舉起雙手,大無畏地說道:&lsquo上帝給我雙手。

    然而對我來說,他的律法比雙手更可貴,我知道,上帝會把這些重新恩賜給我。

    &rsquo&rdquo[Pütz]在他的第一次傳道旅行中,保羅已經給異教徒洗禮,放棄了過去的割禮和猶太飲食戒律。

    耶路撒冷的使徒會議批準了(48年)保羅在其書信中也表示贊成的這些做法。

    在給羅馬人的書信的開頭,他這樣寫道:&ldquo無論是希臘人,非希臘人,受教化之人和未受教化的人,我都欠他們的債,所以情願盡我的力量,将福音也傳給你們在羅馬的人。

    我不以福音為恥;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先是猶太人,後是希臘人。

    因為神的義正在這福音上顯明出來;這義是本于信,以至于信。

    如經上所記[《哈巴谷書》2:4]:&lsquo義人必因信得生&rsquo。

    &rdquo(《羅馬書》1:14&mdash17)永恒持續的地獄懲罰說于543年在&ldquo反奧利金教規&rdquo(CanonesadversusOriginem)中被确定下來。

    奧利金(Origines,185&mdash253/54)被認為是基督教第一個世紀中最有學問的和影響最大的教會作家。

    按照他的受新柏拉圖主義影響的觀點,所有在人世犯罪的靈魂,在死後處于一種煉火中,所有人&mdash&mdash包括被詛咒者&mdash&mdash都從其中一級一級地上升,最後體驗到超凡的肉體的複活(Apokatastasis)。

    這一普救說,與正統神學在最後審判的不可撤回性問題上發生矛盾,一直影響到18世紀的虔敬派,以及施萊爾馬赫(1786&mdash1834),而後者對19世紀的自由新教發揮了巨大影響。

    &ldquo死後生活。

    &rdquo&mdash&mdash基督教在整個羅馬帝國到處都碰到地獄懲罰的觀念:數目衆多的神秘崇拜都帶着特别的滿足對此觀念冥思苦想,就像在孵化它們的最富有成果的蛋。

    伊壁鸠魯相信,他所能惠予其同胞的最大幫助莫過于根除這種觀念:他的勝利在他的思想弟子盧克萊修&mdash&mdash一個悲觀然而開明的羅馬人&mdash&mdash口中得到了最好的表達,但這勝利來的太早了&mdash&mdash基督教将這種已經凋落的對陰間恐怖的信仰置于其特别保護之下,而它這樣做又是多麼精明!如果沒有對于這一純粹的異教學說的大膽借用,它又怎麼能取得對廣泛流傳的密斯拉和伊西斯崇拜(Mithras-undIsiskulte)的勝利!通過這種觀念,它使那些膽怯之人站到它的一邊&mdash&mdash他們成了新信仰的最堅定的追随者!猶太人,作為一個像希臘人一樣和比希臘人還要執着于生命的民族,對于下述觀念幾乎毫無所知:最終一死作為對罪人的懲罰,永遠不能複活作為最大的威脅&mdash&mdash對于那些不願意放棄他們的身體,而以一種精緻的埃及主義希望永遠保留身體的奇怪的人來說,這種觀念的影響是足夠強烈的。

    (馬加比二書中記載了一位猶太殉道者,他不想放棄已經流出的腸子:他希望帶着它們一起複活&mdash&mdash這就是猶太人的作風!)對最初的基督徒來說,[71]永恒受苦的觀念還相當遙遠:他們相信自己已經從死亡中得到了救贖,每天期待的是一種轉變而不是死亡。

    (對于這些滿懷期待的人來說,第一次死亡必定使他們感到多麼奇怪啊!震驚、欣喜、懷疑、羞恥、狂熱,所有這些同時交織在一起,他們的心情又該是多麼複雜啊!&mdash&mdash一個值得偉大藝術家探讨的真正主題!)保羅對他的救主所能說出的最好的贊美不過是他為每一個人打開了通向不朽的大門&mdash&mdash但他卻不相信未被救贖者的複活;确實,根據他的律法之不可滿足性和死乃罪之後果的理論,他懷疑迄今還沒有一個人成為不朽(或者隻有很少幾個人由于慈恩而非他們自己得享不朽):不朽的大門現在才剛剛開啟&mdash&mdash最後也隻有很少的人能夠得到揀選&mdash&mdash選民的驕傲又使他不禁這樣補充說。

    &mdash&mdash在其他地方,那裡的生命沖動不像在猶太人和猶太基督徒中那樣強,不朽的前景也并不天然地比最終死亡的前景更有價值;異教的但也不是完全非猶太的地獄觀念被補充到基督教中,并在傳教士手中變成了非常有用的工具,這時才産生了新的教義,即認為甚至罪人和未得救者也是不朽的,關于永恒受責罰的教義,它比最終死亡這個從現在起已完全失去光輝的觀念更強大。

    隻有科學才重新赢回了這種觀念,盡管它因此拒絕關于死亡和死後生活的所有其他觀念。

    為了那唯一的利益,我們變貧乏了:&ldquo死後生活&rdquo再也引不起我們的興趣了!這是一種巨大的幸福,隻不過開始的時間還太短,否則我們就會感覺到它是多麼恢弘和廖廓了。

    &mdash&mdash伊壁鸠魯重新取得了勝利! 73 [72]&ldquo真理&rdquo之證明。

    &mdash&mdash&ldquo基督徒轉向有德性的生活,他們面對痛苦的堅毅性,他們堅固的信仰性,尤其是不顧一切痛苦悲傷傳播和擴大基督教,這些都證明了基督教的真理性。

    &rdquo&mdash&mdash甚至直到今天你們依然這樣說!這真糟糕!然而你們應該明白,所有這些既沒有證明也沒有反駁真理;真理的證明與真誠的證明并不是一回事;後者無論如何不能被當作前者的一個論據! 74 基督徒的心思。

    &mdash&mdash難道這不該是第一個世紀的基督徒内心最通常的想法:&ldquo還是認為自己有罪比認為自己無罪好些,因為不清楚這樣一位有大權力的法官到底怎麼想&mdash&mdash但又不能不擔心,也許他全然樂意看見意識到自己有罪的人!以他之權能之偉大,他可能更願意赦免有罪者,而不願意承認誰在他面前打赢了官司。

    &rdquo&mdash&mdash那些可憐的鄉親在羅馬行省總督面前就是這樣感覺的:&ldquo他太自負了,不可能承認我們無罪。

    &rdquo&mdash&mdash在基督徒對最高審判者的想象中再次出現的難道不應該恰恰就是這種感覺嗎? 75 [Pütz]參《希伯來書》12:6。

    [Pütz]&ldquo需要管教&rdquo(Gezüchtigt-Werden)作為&ldquo女性&rdquo的特性,算得上是尼采全部著作中經常可以看到的關于婦女的成問題的籠統判斷。

    例如《人性的,太人性的》第七章&ldquo女人和孩子&rdquo中就可以看到大量的評論,其中談到婦女将自己作為犧牲動物獻給男人們的興趣,同樣還有服務的愛好。

    在此同樣不能忘記《紮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的著名建議:&ldquo你去女人那裡嗎?别忘了帶上鞭子!&rdquo(《紮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第一卷,&ldquo老妪和少婦&rdquo,GoldmannKlassiker7526,頁56)雖然這樣說的不是紮拉圖斯特拉,而是&ldquo老妪&rdquo。

    非歐洲的和非高貴的。

    &mdash&mdash基督教中的東方性和女人氣由下述思想可見一斑:&ldquo上帝喜愛者,上帝責罰之。

    &rdquo因為東方女性把其丈夫的打罵和人身拘禁看作是他們的愛的标志,[73]一旦這種标志不存在,她們就開始不安。

     76 [Pütz]希臘的愛神(羅馬的埃莫[Amor]和維納斯)。

    愛若斯有時被描寫成自我發生的宇宙的原始力量,有時被描述成阿瑞斯(Ares)和阿芙洛狄特的兒子。

    他經常以有翅膀的射手形象與他的母親阿芙洛狄特一同出現。

    作為Eroten[愛若斯]的多重化,他們自從公元前5世紀以來在希臘藝術中就成了阿芙洛狄特的帶翅膀的陪伴者。

    [Pütz]尼采所指可能是十四行詩CXI,CXXIX,CXLII和CLI。

    [Pütz]對愛若斯的過分興趣對古代人來說是不可理解的,尼采的這種說法,如果我們看一下羅馬詩人奧維德(Ovid,公元前43&mdash公元18)的著作《愛經》(Arsamandi),以及羅馬作家阿普列烏斯(LuciusApuleius,約123&mdash180前後)的《變形記》([譯按]不同于奧維德的同名作品,阿普列烏斯的《變形記》又被稱為《金驢記》,中譯參劉黎亭譯本,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年),就會對之産生懷疑;但是,在此有關的不是愛欲的&ldquo過分&rdquo,而是愛欲的理所當然性。

    法國哲學家福柯在其《性史》(Histoiredelasexualité)(3卷本,1976&mdash1984,德文版名為《性與真理》[1983&mdash1989])中,不再僅僅将愛若斯作為人的核心興趣,而更是作為對現代個人的規訓力量而加以分析。

    将一事看作惡的就是使其成為惡的。

    &mdash&mdash将某種激情看作惡的和有害的,就是使這種激情成為惡的和有害的。

    基督教就是這樣通過信徒每當欲念産生時所感到的良心折磨,而成功地将愛若斯(Eros)和阿芙洛狄特(Aphrodite)&mdash&mdash偉大的理想化的能力&mdash&mdash變成兇惡的魔鬼和幽靈。

    将人類必然和經常的感情變成内心痛苦的一個源泉,并通過這種方式使内心痛苦成為每一個人必然的和經常的處境,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嗎?而且,它還一直是一種隐蔽的因而更深的痛苦;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像莎士比亞在其十四行詩中所做的那樣,公開承認基督徒的這種痛苦。

    所有我們不得不與之進行鬥争的東西,所有我們不得不對其進行限制或有時不得不将其從心中徹底清除的東西,都總是被稱為惡!這與普通人總是不假思索認定敵人為惡的做法有何區别!而且,人們可以将愛若斯稱為敵人嗎?性愛與同情感和愛慕之情在一點上是共通的,即一個人在做使他自己愉快的事同時也給另一個人以快樂,這樣一種仁慈的安排在自然中并不多見!恰恰是這樣一種情感,我們竟然會去诽謗它,竟會用壞良心去敗壞它!将人類的生産與壞良心聯系起來!&mdash&mdash但是,愛若斯的這種魔鬼化最終以喜劇收場:由于教會在所有愛欲上的詭秘作風,&ldquo魔鬼&rdquo愛若斯漸漸變得比所有聖人和天使加在一起還更吸引人類:[74]以至于直到我們目前這個時代,愛情故事仍然是所有階層都能同等地帶着一種誇張的熱情樂之不疲的唯一的東西,這種誇張的熱情對古代人來說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在未來的人看來也将是可笑的。

    我們從最偉大到最低級的所有思想和詩情,都是由無節制的重要性來标記的,而且還不隻是标記,愛情故事正是憑着這種重要性在思想和詩情中作為主要故事登場的:也許因為它們,後世才會認為全部基督教文化遺産都帶有某種瘋狂和狹隘的特征。

     77 [Pütz]尼采指的是罪犯和騙子唐璜與一個被他殺害的人的超自然幽靈的碰面,如在西班牙作家蒂爾索·德·莫利納(TirsodeMolina,原名GabrielTelez,約1571&mdash1648)在《塞維拉的嘲諷者和石客》(ElburladordeSevillayconvidadodepiedra)一劇中第一次描述的:在戲劇的結尾,唐璜在塞維拉的一所教堂裡見到他所殺害的DonGonzale的一尊石像,嬉皮笑臉地邀請死者參加一次盛宴。

    雕像複活,反過來邀請唐璜參加一次地獄裡的宴會,在宴會上,他親自成為神聖複仇的執行者,最終将徒勞地乞求恩典的唐璜拖下地獄。

    法國作家莫裡哀(Molière,原名Jean-BaptistePoquelin,1622&mdash1673)在喜劇DonJuanouLefestindepierre《唐璜或石客》(1655)中對素材進行改編,使主人公和騎士團首領的雕像碰面,表現了不同的重音轉移:唐璜在第三幕的最後一場中已經拜訪了騎士團首領的墓碑。

    雕像的突然複活可以給唐璜提供一個悔改機會,一個被主人公一直到最後都固執地輕蔑地拒絕的恩典。

    這一點在喜劇的最後一場中也清楚地表現出來:在唐璜的地獄旅行之前騎士團首領所說的教訓之言,表明騎士團首領就是唐璜罪惡生活作風的犧牲者,同時也是神聖恩典的傳達者。

    尼采所謂通過石客形象而表達出來的對被詛咒下地獄的唐璜的同情,在莫裡哀的唐璜改編的背景下成為可以理解的;不那麼清楚的是與莫紮特(1756&mdash1791)的《唐璜》(DonGiovanni)(1787)的聯系。

    [Pütz]懷特費爾德(GeorgeWhitefield,1714&mdash1770),英國神學家;于1735年通過衛斯理(JohnWesley)加入循道宗,1736年被任命為長老。

    在其穿過英國、蘇格蘭和美國的旅行中,他通過激情洋溢的布道,成功地使成千上萬的人改宗他所代表的嚴厲的加爾文派。

    [Pütz]尼采在此引用前蘇格拉底的恩培多克勒殘篇,HermannDiels完整的翻譯如下:&ldquo[&hellip&hellip]一個沒有歡樂的地方,那裡有殘殺、怨恨、許多其他不幸的精靈和使人枯萎的疾病、腐爛以及風濕病效果,于黑暗中,遊蕩在災禍之牧場上。

    &rdquo(恩培多克勒殘篇121,載《前蘇格拉底殘篇》,HermannDies和WaltherKranz編,3卷本,第6版,柏林1951,第1卷,頁360)[Pütz]尼采引自萊基(WilliamEdwardHartpoleLecky)的《十八世紀英國史》(GeschichteEnglandsimachtzehntenJahrhundert)。

    英文出自FerdinandLöwe。

    4卷本,萊比錫和海德堡1879&mdash1883。

    2卷本,第9章,&ldquo宗教複興&rdquo,第628頁。

    ([譯按]萊基(Lecky,1838&mdash1903),愛爾蘭曆史學家及散文家,《十八世紀英國史》為其代表作。

    )[Pütz]尼采引自萊基(WilliamEdwardHartpoleLecky)的《十八世紀英國史》(GeschichteEnglandsimachtzehntenJahrhundert)。

    英文出自FerdinandLöwe。

    4卷本,萊比錫和海德堡1879&mdash1883。

    2卷本,第9章,&ldquo宗教複興&rdquo,頁631以下。

    論折磨别人的靈魂。

    &mdash&mdash今天,如果一個人折磨另一個人的肉體,整個世界都會對他大呼小叫;人們對他的憤怒瞬間就會爆發出來;僅僅想到可能加之于一個人或一個動物的折磨就會讓我們發指,而如果得知某時某地确實發生了這種折磨,我們的心靈就會感到難以承受的痛苦。

    然而,對于靈魂的折磨及其可怕性,我們卻遠沒有達到這樣明确和一緻的認識。

    基督教曾經空前廣泛地實行這種折磨并且還在繼續實行這種折磨;每當碰到尚未遭此厄運的人,它甚至天真地抱怨人心的堕落和冷漠&mdash&mdash所有這些造成一種後果,使人類直到今天對精神上的火刑、精神上的折磨和刑具抱同樣膽怯的容忍和猶豫不決的态度,正如人們從前對人和動物所受肉體酷刑的态度。

    地獄不再隻是一個空洞的詞:而是說與新創造出來的真正的地獄恐怖相符合的也有一種新的同情,[75]一種醜惡的、沉重的、以前的人們所不知道的憐憫,被憐憫的是&ldquo永堕地獄之人&rdquo的命運,如石客向唐璜所指出之命運,這種命運在基督教時代甚至使鐵石心腸也常常會發出悲歎。

    關于在異教内部一個迷信的人的狀态,普魯塔克提供了一幅悲慘的畫面,然而,與一個以為自己不再能夠逃脫&ldquo永罰&rdquo的中世紀基督徒相比,這幅畫面就算不上什麼了。

    基督徒看到種種可怕征象:一隻鹳啄着一條蛇,卻又瑟縮地不敢将它吞下;天地萬物突然變得慘白,或有火紅的顔色從大地上掠過;臉上帶着異常痛苦表情的死去親屬形象向他走來;當他睡覺時,黝黑的四壁突然變得明亮,在黃色的火光中現出刀山劍樹和牛鬼蛇神的樣子。

    确實,通過在大地的每個角落都豎起十字架和将大地說成&ldquo好人受磨難至死&rdquo之地,基督教已經将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個陰森恐怖的所在。

    當偉大的布道者以其雄辯将個人深藏的所有痛苦和&ldquo私人&rdquo的不幸都公布出來,當某個懷特費爾德牧師&ldquo像一個垂死的人對另一些垂死的人&rdquo那樣講話,時而号啕,時而跺腳,既沖動又無恥,聲音急促而尖利,無情地向某一聽衆發洩他的仇恨和憤怒,并以一種可怕的方式将他開除于群體之外時,這時的大地确實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