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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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與藝術之力于一身,同時還和另外一種因素即愛好證明之辯證法結合起來,因此除了以與宗教家和藝術家一樣的方式給人們帶來損害以外,還由于他們對辯證法的嗜好而讓許多人不勝厭煩;不過,他們的人數總是很少的。

    第四,思想家和科學研究者;他們幾乎從不以影響他人為目的,而隻是像鼹鼠一樣在他們自己的沙丘下悄悄挖掘。

    因此,他們很少引起其他人的煩惱和不快,倒是作為人們促狹和嘲笑的對象,常常在無意中使行動人的生活輕松一些。

    [49]不僅如此,科學現在還成了某種對每個人都有好處的東西。

    如果說,由于科學的這種有用性,許多本來注定要投身行動的人現在卻操心費力地、不無怨恨地投身科學,那麼,這種悲劇并不是那些思想家和科學研究者的錯;這是&ldquo自讨苦吃&rdquo。

     42 [KSA]根據清樣和草稿補充。

    思想人的起源。

    &mdash&mdash在人類的蒙昧時代,人們對世界和人普遍持有悲觀的看法,而那些覺得自己足夠有力量的人随時準備按照這種看法行動,将悲觀觀念變為悲觀現實:獵取、搶劫、攻擊、傷害、謀殺,以及在團體内部所能允許範圍内的這些行動的一些弱化形式。

    但是,如果他的力量衰退,感到疲倦、不适、空虛或餍足,并因而暫時放棄欲望和願望,他就變成一個相對好也就是不那麼有害的人,這時他僅僅通過言語和思想表達他的悲觀看法,比如關于他的同伴、他的妻子、他的生活或他的神的看法&mdash&mdash他的判斷必然是一些惡的(böse)判斷。

    在這種情況下,他成為思想家或先知,或者詩意地闡述他的見解和發明新的風俗,或者嘲笑他的敵人&mdash&mdash但無論他的思想是什麼,seinesGeistes[他的思想的]一切産物都必然反映出他自己所處的狀态:他的恐懼和疲倦的增加,對行動和享樂的評價的降低;與這些詩意的、沉思的和宗教的情緒内容相呼應的必定是他的思想産物的内容;[50]其中支配性的必定是惡的判斷。

    後來,所有将這單個的人在某種特定情況下的行為變成長期行為的人,也就是所有那些作惡的判斷、憂郁地和不善于行動地生活的人,開始被人們稱為詩人、思想家、教士和法師。

    &mdash&mdash由于他們乏于行動,人們可能更願意唾棄他們和将他們逐出群體,但這樣做有危險&mdash&mdash他們精通迷信和善于召喚神力:人們從不懷疑他們擁有未知的權力手段。

    這就是人們對古老的思想者家族的尊敬&mdash&mdash人們在多大程度上不害怕它,人們就會在多大程度上唾棄它!思想就是這樣以僞裝的形象、可疑的威望、惡的心腸和焦慮的頭腦第一次在大地上出現的,既虛弱又可怖,私下被人唾棄而在公開場合又受到迷信的敬重!在這裡像通常一樣,我們必須稱之為:pudendaorigo[可恥的起源]。

     43 今天的思想者需要同時具有多少能力。

    &mdash&mdash遠離感官現象,上升到抽象世界&mdash&mdash過去人們确實覺得因此得到了升華:但是,我們今天已經不太熟悉這種感情了。

    沉緬于最蒼白無力的語詞構造和事物構造中,玩弄着這樣一些不可見、不可聽聞、不可感覺的存在将使我們覺得自己生活在另一個更高的世界中,從而擺脫了對感官上可觸知的、充滿誘惑的和罪惡的世界的深深蔑視。

    &ldquo這些抽象概念(abstracta)不再誘惑我們,但它們能引領我們!&rdquo&mdash&mdash人們一邊這樣說,一邊扶搖而上。

    在科學的史前時代,不是這些精神性遊戲的内容,而是這些精神性遊戲本身構成了&ldquo更高的生活&rdquo。

    [51]因此,我們看到,柏拉圖推崇辯證法,熱烈相信辯證法對非感性的善人來說必不可少。

    不僅知識是一點一點緩慢地積累起來的,而且知識的手段本身,即先行于知識的人類存在狀态和方法也是一點點緩慢積累起來的。

    并且,每當人們發現新的方法或感受到新的存在狀态,他們都覺得這新的方式和方法不是達到知識的手段,而本身就是内容、目的和值得認識的一切。

    思想者急需幻想、自我提高、抽象、非感性化、創造、預感、歸納、辯證、演繹、批判、材料收集、非個人的思想方式、沉思和概觀,而不是對于所有存在事物的公正和愛,這些手段中的每一種在思想的曆史上都曾經分别被當作目的和最後目的,給它們的創造者帶來了一種極樂的感覺,當最後的目的閃現時,這種感覺就會出現在人的靈魂中。

     44 [Pütz]在此,尼采颠倒了西方思想的基本模式,按照這種思想模式,永遠隻是在原則(第一根據和開端)中,在位于感性世界&ldquo牢籠&rdquo之彼岸的觀念和本質中(形而上學),或者在上帝及其&ldquo福樂&rdquo而非充滿罪和痛苦的塵世中(基督教),尋找&ldquo意義&rdquo(内容、效果、價值)和獲得保證。

    此外,在其激進的語言批判的意義上,尼采的轉向還指向自在之物的幻象(康德),他通過語言不可避免的&ldquo比喻說&rdquo(Bilderrede)質疑這種幻象。

    起源與意義。

    &mdash&mdash為什麼下述思想總是萦繞我心頭,越來越五彩斑斓地照亮我?&mdash&mdash從前的探索者,當他們探尋事物的起源時,總是意欲找到某種對一切行動和判斷都無比重要的東西,确實,人們總是假定,人的拯救取決于對事物的起源的洞見:但是現在,我們看到,事情剛好相反,我們越是接近起源,事物對我們就越是變得索然;确實,我們在追根溯源的路上走得越遠和越靠近事物本身,我們曾經賦予事物的所有評價和趣味就越開始喪失它們的意義。

    [52]我們對起源的洞見越多,它呈現給我們的意義就越少:而那些離我們最近的事物,那些就在我們身邊和在我們内部的事物,卻逐漸開始在我們眼前展現出早期人類夢想不到的色彩、美、神秘和豐富意義。

    從前,思想者就像被捕獲的野獸一樣在籠中憤怒地走來走去,仇恨地注視着欄杆,不時撲向欄杆,企圖将它們推倒:在這個時候,誰相信自己通過某個缺口看見了外部世界的某些東西,看見了某些遙遠和彼岸的東西,那他似乎就是幸福的。

     45 [Pütz]自從在《悲劇的誕生》中勾勒了理論人這一類型以來,特别是自從第二部《不合适宜的沉思》(即《論史學對于人生的利與弊》)以來,尼采就一直思索知識、科學和生命之間的關系。

    在《人性的,太人性的》中(&ldquo論道德感的曆史&rdquo,GoldmannKlassiker7596,頁44),道德批判以追問開始,即追問對于這一道德批判本身的智識誠實來說,&ldquo此在的興奮劑、治愈手段和緩和手段&rdquo的代價([譯按]具體參《人性的,太人性的》,卷一,節36)。

    由此它就預料到了《善惡的彼岸》中(第一章,&ldquo哲人的偏見&rdquo,節1)([譯按]中譯參尼采:《善惡的彼岸》,魏育青譯,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頁2。

    )的普遍的追問,即追問對于生命而言求真理的意志的價值&mdash&mdash以及謬誤的一種也許更大的價值。

    知識的悲劇性結局。

    &mdash&mdash在使人升華的所有手段中,人之犧牲最讓所有時代的人感到升華和自豪。

    而且也許用一個非凡驚人的觀念就可以把人類所有其他努力一一打倒,以至于它連那個最常獲勝者也戰勝了&mdash&mdash這就是人類自我犧牲的觀念。

    但是人類應該向誰犧牲自己?人們現在發誓說,一旦這種觀念的燦爛星座出現于天際,那時将隻有關于真理的知識能夠作為一個巨大目标與它相輝映,因為對真理目标來說,任何犧牲都不會太大。

    然而,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究竟能夠在知識進步的路上走多遠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更不用說究竟什麼知識追求可以引導人類帶着對未來的智慧的預見無悔地死去了。

    也許,假設有一天,人類與其他星球上的居民為了知識的目的建立起聯系,[53]在千萬年裡将他的知識從一個星球傳播到另一個星球:也許,那時對知識的熱情或許能夠上升到這樣一種讓人暈眩的高度! 46 [Pütz]參蒙田《随筆》,巴黎,1864,卷三,節8:&ldquo無知和自滿,多麼舒适、柔軟、宜人的枕頭,可以讓一個優秀的頭腦在上面睡去。

    &rdquo除了《随筆》法文版外,尼采還有一個德文譯本。

    上述引文也見于帕斯卡,&ldquo&hellip&hellip無知和無慮,對一個優秀的頭腦來說,不啻兩個甜美的枕頭&hellip&hellip&rdquo(見帕斯卡:《思考、片段和書信》,根據ProsperFaugère的法文版,德文根據C.F.Schwartz譯本第二版,萊比錫1865,第1編,頁316。

    )[KSA]在尼采的讀物中不乏帕斯卡作品的德文譯本,下述文字(II,19)被尼采用下劃線标出:&ldquo懷疑當然是不幸的;然而,努力追求懷疑,卻是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因此,誰懷疑而又不追求懷疑,誰就同時是不幸和不正直的。

    如果他無論如何仍然是快樂和負責任的(présomptueux),那我就無詞可以描述這樣一位可憐的生靈了。

    &rdquo尼采對此批曰&ldquo蒙田&rdquo。

    也許尼采熟悉ProsperFaugère的法文版,因為他會在德文本某一經常不準确的翻譯下面寫&ldquo誤譯&rdquo。

    [Pütz]蒙田(MicheldeMontaigne,1533&mdash1592),法國哲學家和作家;他特别因為其《随筆》(1580年2卷本,1588年3卷本)而著名,該書被看作是法國晚期人文主義的最重要的證明,特别是通過其主體反思的、心理學自我分析的特點而産生了巨大的影響。

    對蒙田來說,&ldquo随筆&rdquo不是标示文學種類的概念,而毋甯是一種進行自我觀察和探索自身思想力量的方法論術語。

    蒙田的主要沉思,與其說是要為了獲得某一确定的結果,不如說是在于對思想過程本身感興趣,這種沉思試圖将思想對象通過一種永恒的視角變換而全方位地予以把握。

    道德哲學和人生哲學的話題需要的不是教導而是激勵,不是分析而是解釋。

    《随筆》的對象永遠是作為認識着的&ldquo我&rdquo的人。

    對懷疑的懷疑。

    &mdash&mdash&ldquo對健全的腦袋來說,懷疑是多麼好的枕頭!&rdquo&mdash&mdash蒙田這話總是使帕斯卡惱恨,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強烈地渴望一個去憂解惑的枕頭。

    他到底怎麼了?&mdash&mdash 47 阻礙我們前進的詞。

    &mdash&mdash原始人每創造一個詞,都相信自己做出了一項發現。

    這與事實相差多遠!&mdash&mdash他們觸及到一個問題;由于假定自己已經解決這個問題,他們為問題的真正解決設下了障礙。

    &mdash&mdash現在,為了獲得任何一點新知識,我們都不得不在死去的詞的化石中跌跌撞撞地穿行,往往折斷了腿而不是踢碎了詞! 48 [Pütz]德爾斐&mdash&mdash著名的古代神谕宣示所&mdash&mdash的阿波羅神廟的銘文。

    它被歸于&ldquo七賢&rdquo之一的米利都的泰勒斯(公元前620&mdash前543)名下。

    全部科學都是&ldquo認識你自己&rdquo。

    &mdash&mdash隻有當人認識所有事物之後,他才能最終認識他自己。

    因為事物不過是人的邊界。

     49 [Pütz]暗指無政府主義和社會主義的烏托邦,一個更高發展的、公正的和無統治的社會。

    [Pütz]&ldquo人性所在,我無例外&rdquo語出泰倫提烏斯(Terenz)的喜劇《自責者》I,i,25:&ldquoHomosum:humaninihilamealienumputo&rdquo[我是一個人,沒有什麼人類的東西是我所不熟悉的]。

    泰倫提烏斯(PubliusTerentiusAfer,公元前200年後&mdash前159),羅馬喜劇作家。

    這句話也曾被馬克思用來自我描述。

    新的基本感覺:我們最終的易朽性。

    &mdash&mdash過去,人們曾經通過指出人的神聖起源來證明人的高貴偉大,[54]但現在這種方式行不通了,因為在這條路的開端是與其他種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動物站在一起的猩猩,它以它特有的方式向我們龇牙咧嘴,仿佛在說:&ldquo回去!此路不通!&rdquo因此,人們現在試圖走上相反道路:人類前進的道路将證明他的高貴偉大和與神的親緣關系。

    嗚呼!這同樣是白費心機。

    矗立在這條道路盡頭的是最後一個人和自掘墳墓者的墳墓,墓碑上寫着&ldquo人性所在,我無例外&rdquo(nihilhumaniamealienumputo)。

    無論人類進化到多麼高的程度&mdash&mdash他最後站的地方說不定比他開始站的地方更低!&mdash&mdash他都無法移居一個不同的更高的世界,正如螞蟻和蠼螋在其&ldquo塵世生活&rdquo結束時仍然與神和永生攀不上關系。

    已成總是像尾巴一樣拖在生成的後面:有什麼理由認為這一永恒景象會對某些微不足道的星球或這些星球上某些微不足道的物種破例呢?丢開這些妄想吧! 50 對迷醉的信仰。

    &mdash&mdash有過高度興奮和迷狂時刻的人,在正常時刻,由于對比和神經能量的大量消耗,往往處于歡寡愁殷的可憐狀态,把那些昙花一現的時刻看作他們的真正&ldquo自我&rdquo,而把他們的痛苦和不幸說成&ldquo非我&rdquo(Außer-sich)之物的結果,從而對他們生活于其中的環境、時代和整個世界都滿懷敵意。

    在他們看來,隻有迷醉才是真正的生活和真實的自我,其餘的一切,無論其為精神的、道德的、宗教的還是藝術的,都隻不過是達到迷醉狀态所要克服的障礙。

    [55]這些熱烈的飲者給人類帶來了無數罪惡,因為他們是不倦的雜草播種者:對自己、對别人不滿之雜草,對時代、對世界蔑視之雜草,特别是悲觀厭世之雜草。

    也許,即使傾地獄裡的所有罪犯之力,也不可能像放浪、幻想、半瘋狂、喪失自制能力,除非完全迷失自己就不能體會到任何歡樂的那一小撮天才的高貴小團體一樣,給世界帶來如此無遠弗屆之壓抑的、污染大地和空氣的巨大影響:事實上,罪犯經常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自我控制,自我犧牲和智慧,并在那些恐懼他的人中間喚起同樣的品質;他們也許會使生活的天空變得陰沉和危險,但空氣仍然凜冽、清新。

    &mdash&mdash不僅如此,這些酗酒者還千方百計地向人們灌輸對迷醉的信仰,仿佛迷醉才是生命中的生命:多麼可怕的信仰!正如酒精很快敗壞和毀掉了野蠻人一樣,這些精神&ldquo烈酒&rdquo及其推銷者所造成的酩酊之樂也将逐漸而徹底地毀掉人類:它最終也許會消滅人類。

     51 我們目前的狀态。

    &mdash&mdash&ldquo讓我們對偉大的獨眼人寬容!&rdquo斯圖亞特·穆勒如是說,似乎要信仰和近乎崇拜某物就必須寬容它們!我說:讓我們對雙眼人寬容,無論其為偉大還是渺小&mdash&mdash因為像我們現在這個樣子,除寬容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呢? 52 [Pütz]叔本華(ArthurSchopenhauer,1788&mdash1860),德國哲學家,其著作特别是影響了瓦格納和尼采,并超出他們繼續影響了20世紀(如對作家托馬斯·曼[1875&mdash1955]和伯恩哈德[ThomasBernhard,1931&mdash1989]的影響)。

    在其主要著作《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2卷,1819和1844年出版)中,叔本華教導說,多樣的、可以時空方式表象的世界基于一個脫離了理性理解的非人格意志。

    所有自然事件和被誤以為自由的人類行動都隻是意志的間接顯現方式(客體化)。

    叔本華在痛苦的象征中看到了現象世界。

    在時空中個體化了的人,隻有通過否定意志,也就是他的自我,才能克服痛苦,這痛苦是他在其個體化的自私的盲目中自己創造的。

    同情為人開啟了對于分離的個體化的一種最初的直覺式直觀,同時也是通向這種個體化之克服的第一步。

    因此在藝術的等級次序中,音樂被特别挑出來,因為它不是把現象而是把意志本身客體化了。

    [56]心靈的新的醫生在哪裡?&mdash&mdash人們用來安慰自己的那些手段使生活變得極端痛苦,但他們現在相信生活本來就痛苦不堪;人類最可怕的疾病不是别的,正是他們用來消除疾病的那些手段,這些手段看起來立竿見影,最終卻産生了某些比它要消除的疾病還糟糕的東西。

    他們無知地相信,那些能夠在瞬間麻醉和解除他們痛苦的東西,即止痛劑,就是真正的良藥;他們事實上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們為這片刻輕松付出的是健康的全面和徹底的惡化,看不到不得不忍受麻醉劑副作用之痛苦,日後停止使用麻醉劑之痛苦,以及最後日夜煩躁不安、神經質和神經衰弱的痛苦。

    病情發展到一定程度,治療将不再可能:那些受到普遍信仰和崇拜的心靈醫生應該對此負責。

    根據不無公正的說法,在人類的痛苦被長時間忽略之後,叔本華開始重新嚴肅對待它們:那麼,在人類痛苦的真正解藥被忽視了這麼久之後,誰能重新嚴肅對待它們,并把那些人類迄今一直依靠他們治療心靈疾病的有着堂皇名字的江湖騙子的秘密公之于衆? 53 有良心者的濫用。

    &mdash&mdash牧師的布道和地獄的可怕壓力使之最痛苦的不是那些無良心之人,而是那些有良心的人,特别當這些有良心的人同時又是具豐富想象力之人時就更是如此。

    [57]因此,恰恰是那些最需要歡樂和愉快景象的人,他們的生活被弄得最悲慘:他們需要歡樂和愉快,這不僅能使他們本人得到休養生息,而且也能使人類從他們那裡收獲某種快樂和美。

    哦,有多少不必要的殘忍和對動物的虐待被用來作為那些宗教的出發點,這些宗教發明了罪。

    而且也被那些人用作出發點,即他們想借此獲得對他們的權力的最高享受! 54 對疾病的感想。

    &mdash&mdash讓病人活躍的想象力平靜下來,以使他不再因其對疾病的想象受苦,更甚于因疾病本身受苦&mdash&mdash這将是一件不無意義的事!這件事将功德無量!你們現在明白我們的使命了嗎? 55 [Pütz]指基督的拯救消息,福音(希臘-拉丁文:好消息)。

    &ldquo路。

    &rdquo&mdash&mdash所謂的&ldquo捷徑&rdquo總是使人類處于極大危險中:他們總是在發現這樣一條捷徑的&ldquo福音&rdquo(frohenBotschaft)中離開他們的道路&mdash&mdash并終于迷路。

     56 [Pütz]背離信仰之人被稱為Apostat[叛教者]。

    在猶太-希臘文獻中,叛教指背離以色列的神,在基督教教會中指背離基督教信仰。

    尼采從原來宗教的語境中借用了這一詞彙,将其轉用于老年時背離了自由思想者狀态的人。

    [Pütz]語出拉瓦爾丁(HildebertvonLavardins,1056&mdash1134)《雜詩》CXXIV。

    [Pütz]自我蔑視。

    sperneresesperni和spernereseipsum,這兩個拉丁概念也見于帶有雙關語風格的《聖伯納德的箴言》,被歌德(參145&mdash145)在《意大利旅行:第二次羅馬停留》中引用,題目是&ldquoPhilippNeri,幽默者的神聖&rdquo:&ldquosperneremundum,/Spernereneminem,/Spernereseipsum,/Sperneresesperni&rdquo(&ldquo蔑視世界,/無人可蔑視,/蔑視自己,/蔑視者,自身成為被蔑視的。

    &rdquo)自由精神的變節者。

    &mdash&mdash誰會對于虔誠的堅信者感到厭惡呢?相反,我們不是每每以無言的尊敬注視着他們,并帶着深深的遺憾,為他們感到高興嗎,因為這些優秀的人并不與我們感覺相同?但是,如果看到一個人,他曾經一度是完全自由的心靈,後來卻變成一位&ldquo信徒&rdquo,我們那突如其來的、無端的深刻的嫌惡從何而來呢?每當想到他,[58]我們就像吞下一隻蒼蠅一樣别扭,恨不得馬上吐出它才好!即使是最可敬重之人,如果他在這一點上讓我們懷疑,難道我們就不會背棄他了嗎?而且這不是出于什麼道德成見,而是出于一陣突然産生的反感和厭惡!這一強烈反感究竟從何而來!也許有些人向我們暗示,我們在内心深處并不完全相信自己?有時我們在自己周圍種下一片多刺的輕蔑的荊棘籬笆,以便在歲月的風霜使我們變得虛弱和健忘之後,我們在那些關鍵的時刻爬不過我們自己的輕蔑之林?&mdash&mdash坦白地說,這種推測完全錯了,隻能說明作這種推測的人對發動和決定自由精神的東西一無所知:對自由精神來說,改變意見本身并沒有什麼可鄙。

    相反,他高度評價改變意見的能力,将其看作不平常的、高超的本領,特别是當這種能力直到暮年仍然不減時就更是如此!他的野心(而非他的膽怯)甚至伸手摘取蔑視者自身成為被蔑視的(sperneresesperni)和蔑視自己(spernereseipsum)的禁果:不用說,對此他完全沒有虛榮和自滿之人的那種恐懼。

    盡管如此,他仍然認為,所有意見都是無辜的這種學說是如此的确定無疑,正如所有行動都是無辜的:那麼他怎麼會又以審判者和行刑者的形象出現在自由精神變節者面前呢?毋甯說自由精神變節者的樣子觸動了他,正如某些令人反感的患病者的樣子觸動了醫生:對發炎的、壞死的、腫脹的和潰爛的東西的生理反感瞬間壓倒了理智和救治意願。

    由于這個原因,我們的善的意志才被那種驚人的不誠實的表象所壓倒,後者必然支配着自由精神變節者:被一種普遍的、滲入人物之骨髓的堕落之表象所壓倒。

    &mdash&mdash 57 [59]不同的恐懼,不同的安全。

    &mdash&mdash基督教給生活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限危險狀态,同時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全、享受、休養和對一切事物的重新評價。

    我們的時代否定了這種危險狀态,還心安理得:然而它還拖着基督教的安全、基督教的享受、休養、評價這些古老的習慣前行!甚至将它們拖進最高貴的藝術和哲學中!現在,由于那個可怕的對照,即基督徒對其是否能獲得永恒拯救的無所不在的恐懼,已不複存在,所以它們看上去全都變得多麼乏味,像被用壞了的,多麼不完整和笨拙,多麼想入非非,而且尤其是:多麼不安全! 58 [Pütz]基督教之作為根本美德的諸基本美德,從這些基本美德出發可以得到所有其他美德。

    (參《哥林多前書》13:13:&ldquo現在還有信仰、希望和愛這三種,但愛是其中最偉大的。

    &rdquo)與此相反,根據柏拉圖的說法,古代的基本美德包括:智慧、勇敢、節制和正義。

    基督教和情感。

    &mdash&mdash在基督教中,可以聽到一種針對哲學的大聲的群衆抗議:古代賢人以理性之名要求人們遠離情感,基督教卻重新将情感歸還給人們。

    出于這一目的,基督教否認如哲學家所理解的美德&mdash&mdash作為理智對情感的勝利&mdash&mdash有任何道德價值,全面譴責理性并挑起情感,以最堂皇和最強烈的形式表現情感:如對上帝之愛、對上帝之畏、對上帝之狂熱的信和對上帝之盲目的望。

     59 謬誤作為安慰。

    &mdash&mdash無論如何,有一點可以肯定:基督教希望通過指出一條它認為更近的完善之路卸掉道德要求的重擔:[60]正如某些哲學家誤以為擺脫了艱苦乏味的辯證法和經嚴格檢驗的事實的收集,并且指出了一條通向真理的王者之路。

    二者都錯了&mdash&mdash然而對于在曠野中疲憊者和彷徨者來說,它們卻是極大的安慰。

     60 [Pütz]使徒彼得原來的職業是漁夫,在這裡被作為原始基督教最重要的神學家、猶太教學者保羅的對照形象。

    一切精神最後都成為肉體上可見的。

    &mdash&mdash基督教融無數天性柔和者的精神于一爐,集所有謙卑和敬畏的、精緻和粗糙的熱愛者的精神于一體,通過這種方式,基督教擺脫了其最初的鄉村的粗陋&mdash&mdash比如站在最古老的聖彼得使徒畫像前,我們就會強烈回憶起這種粗陋&mdash&mdash從而變成了一種高度精神化的宗教,具有最為複雜、巧妙和高深的面部表情;基督教使歐洲人變得巧慧,而不僅僅是在神學上變得狡猾。

    也許人類社會迄今有過的最精巧的形象就是從這種精神中,在與權力且更經常地與對獻身的最深刻信仰和真誠中雕琢出來的:天主教較高級教士和最高級教士的形象,特别是那些出身貴族、生來具有高雅舉止、威嚴目光和優美手足的高級教士的形象。

    在一種精心構思的生活方式馴服人身上的獸性以後,人的面容完全為精神所充滿,而這是通過兩種幸福(權力感和屈服感)持續不斷的起落才産生的;在此,賜福、赦罪、榮耀神等一系列活動,[61]每時每刻都在他們的靈魂中,以及确實也在他們的肉體中,喚起一種超人的使命感;在此存在着的是如天生的戰士那般特有的、對肉體和幸福福利之易碎性的高貴蔑視;他們因服從而驕傲,這構成了一切貴族的突出标志;他們在自己的使命的巨大不可能性中保持着自己的辯解和自己的理想性。

    教會貴族奪目的美和雅總是在向群衆證明教會的真;而僧侶的偶爾野蠻化(如在路德的時代那樣)也總是把人們推向相反的信仰。

    &mdash&mdash形象、精神、使命之間的和諧所産生的這種人的美和雅會随着宗教的滅亡結束嗎?難道就不能獲得甚至也不能想象什麼更高的東西嗎? 61 [Pütz]在《舊約》中,上帝引導他的子民穿過&ldquo曠野&rdquo前往希望之鄉(dasLandderVerheißung),曠野是一片誘惑之地,同時也是上帝顯示其權能和慈恩之地(《出埃及記》14:11以下)。

    在《新約》中,不僅是施洗約翰,而且耶稣本人也在曠野中度過一些時間,以便為其公衆活動做準備(《馬太福音》3:1以下;《馬可福音》1:1以下;《路加福音》3:1以下;《約翰福音》1:19以下)。

    當尼采勸虔誠的基督徒前往無神性的曠野時,他也就是在考慮一種聖經-基督教的行為,以之對抗整個信仰傳統。

    必不可少的犧牲。

    &mdash&mdash那些嚴肅、能幹、正直和懷有深刻感情的人,隻要他們真心認為自己是基督徒:他們就應該讓自己做一次實驗,在一段時間内離開基督教而生活,為了他們的信仰而到&ldquo曠野&rdquo中生活&mdash&mdash隻有在這樣做之後,他們才有資格談論基督教是不是必須的。

    然而,目前我們看到的情景卻是,他們把自己關在他們那牢籠一般狹小的王國裡,對每一個碰巧處在他們的圍牆之外的人大肆辱罵;不僅如此,每當有人告訴他們,在他們的蕞爾小國之外存在着一個廣大世界,他們的基督教不過是這廣大世界的一個角落,他們都怒火中燒,咬牙切齒。

    不,直到你們離開基督教生活多年,直到你們已經熱情、誠實地過上一種與基督教截然相反的生活:直到你們已将基督教遠遠抛在身後,走到天涯海角,在此之前,你們的見證都無足輕重。

    [62]隻有當你們不得不從遙遠的天邊返回,但卻不是由于難耐的鄉愁,而是根據嚴格比較後做出的判斷,你們的回鄉才有某種意義。

    &mdash&mdash未來的人将以這種方式處理所有從前的價值評估;人們必須自覺地讓這些價值,以及與它們對立的價值&mdash&mdash即使僅僅是為了最終有權篩選這些價值&mdash&mdash統統在生活中再來一遍。

     62 論宗教的起源。

    &mdash&mdash一個人如何能夠把他自己對事物的某種看法看作一種啟示?關于宗教的起源的問題在于:總是可以看到一個人,在他身上,啟示現象是可能的。

    前提條件是,這樣一個人事先已經相信啟示。

    然後,某一天,他突然産生出一個新的想法,他的想法,一個在想象中包括整個宇宙和所有存在的偉大想法,使他心中充滿幸福快樂,這種幸福快樂是如此強烈,以至于他不敢認為他自己是這種福樂的作者,而把這種新想法的原因,以及這種新想法的原因的原因,歸于他的神:看作神對他的啟示。

    如此巨大的幸福的創作者怎麼可能應該是一個人!&mdash&mdash純屬他的悲觀主義的懷疑。

    在宗教産生的過程中,還有其他一些杠杆在暗中起作用:例如,當我們把一種意見感覺為神之啟示時,我們就在自己心目中賦予這種意見以力量,去掉了它的假設的性質,避免了一切批評,甚至也避免了一切懷疑,使它變得神聖不可侵犯。

    确實,在這樣做時,我們不免使自己降低到工具(Organon)的地位,但是,我們的觀念,作為神的觀念,卻最終獲得了勝利&mdash&mdash這種最終獲勝的感覺征服了我們自己被降低的感覺。

    還有另外一種感覺也在背後發揮作用:當人把他的作品擡高到自己之上,他無疑就撇開了自己的價值,[63]然而在此卻産生了由父愛和父親的驕傲而帶來的歡呼,這補償了我們失去的一切,而且還有盈餘。

     63 [Pütz和KSA]指帕斯卡《思考,片段和書信》中的内容,據P.Faugere版,德文據C.F.Schwartz博士譯本,第2版,萊比錫1865,第二部,頁118(在尼采藏書中發現了這一卷著作,尼采在下述文字下劃了線):&ldquo沒有别的宗教學會恨自己。

    沒有什麼宗教這樣喜歡那些仇恨自己和尋找真正和善者。

    &rdquo[Pütz]尼祿(NiroClaudiusDrususGermanicusCaesar,37&mdash68),羅馬皇帝,54&mdash68年在位;尼祿之&ldquo鄰人之恨&rdquo表現在他在家庭中謀殺母親(59),離棄他的第一個妻子屋大維娅(Octavia)并将其謀殺(62),對其第二個妻子波比娅(Poppaea)(65)之死負有責任,以及在政治&mdash公開的領域中對皮索(Pison)的陰謀(65,犧牲者包括作家塞涅卡,盧肯[Lukan]和佩特龍[Petron]),以及由羅馬大火引起對基督徒的殘酷迫害(64),尼祿試圖将大火的罪責轉嫁到他們身上。

    [Pütz]對人類的仇恨(語出塔西陀《編年史》第15卷(44),第4行),曆史作者在此描述了尼祿治下的第一次基督徒迫害:&ldquo那些公開作為基督徒而為人所知的人首先被抓,然後告密者所指控的無數的人被抓。

    他們不僅被證明縱火,而且被證明仇恨人類。

    他們的處決變成了一個盛大的節日。

    &rdquo他人之恨。

    &mdash&mdash假如我們像另外一個人感覺自己那樣感覺他&mdash&mdash叔本華稱之為同情(Mitleid),但也許稱為&ldquo移情&rdquo(Ein-leid)更合适&mdash&mdash,那麼,當該人像帕斯卡一樣認為自己可恨,我們就應該對他感到憎恨。

    這也許就是帕斯卡心中對人類的基本感覺:早期基督教可能也是這樣想的,據塔西佗記載,在尼祿統治的時代,他們因為odiumgenerishumani[天生憎恨人類]而被&ldquo定罪&rdquo。

     64 令人絕望。

    &mdash&mdash基督教具有一種獵人的本能,不放過任何一個它通過某種方法使之感到絕望的人&mdash&mdash它能做的就隻是挑選人。

    它總是在他們背後,伏擊他們。

    帕斯卡在嘗試,看能否在最尖銳的知識的幫助下,将每一個人帶入絕望。

    嘗試失敗了,這讓他加倍絕望。

     65 婆羅門教和基督教。

    &mdash&mdash獲得權力感有兩種方法:一種方法适用于那些能夠克制自己并因而已經習慣權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