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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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離開我!為了那可鄙的愛情,他竟不顧他對母親應盡的孝順、敬愛、尊重、感激,也不顧應不斷鞏固而使其間關系不為任何所離間這一義務!這不是傷害嗎?” 蘿莎-達特爾又想安慰她,但沒什麼效果。

     “我說,蘿莎,别說話!如果他能把他的一切押寶在一個最渺小的對象身上,那我就能把我的一切押寶在一個偉大得多的目的上,讓他帶着以前因我愛心而給他的錢财去他想去的地方吧!他想用長期在外來使我屈服嗎?如果他那麼幹,那他也太不了解他母親了。

    他什麼時候放棄他的幻想,他就可以回來。

    但隻要他不放棄她,隻要我能舉起手做一反對的表示,無論如何,他也休想接近我。

    除非他永遠和她決裂。

    卑歉地來到我這裡向我請求饒恕,他永遠别想接近我。

    這是我的權力。

    我一定要求這種忏悔。

    這就是我們的分歧!這,她又用一開始的那種傲慢和不堪忍受的神氣看着她的客人說道,“難道不是傷害嗎?” 我聽到這話,看到說這話的母親時,我似乎也看到反抗這話的兒子,并聽到他說反抗的話,過去,我在他身上見到的那種頑固的自負又在她身上絲毫不差地見到了。

    過去我在他身上認識的那種精力濫用現在也在她的性格中絲毫不差地讓我認識了,而且我發現她和他的性格在最激烈的時候是完全一樣的。

     這時,她又按捺住自己,大聲對我說,再聽再說也沒什麼用,她希望結束這次談話,她舉止高雅地起身,準備離開那房間時,皮果提先生表示她不用那樣做。

     “别怕我會對你有什麼妨礙,我沒什麼再要說的了,夫人,”他一面向門口走去,一面說道,“我沒帶什麼希望來,也沒帶什麼希望離去。

    我已把我認為該做的都做了,隻是我從沒指望在我置身的這地方發現什麼好處。

    這個家太邪惡了,我和我的家人都不能忍受。

    我不能在正常心情下還對它有什麼希望。

    ” 說到這裡,我們走了。

    這時,她站在她的扶手椅旁,宛如一幅儀态雍容華貴、面貌俊美清秀的肖像畫。

     往外走時,我們必然經過一道帶玻璃夾牆和玻璃頂的石頭路面走廊,廊子上有葡萄藤纏繞。

    當時,那葡萄的枝葉已轉緣,由于天氣晴好,兩扇通向花園的玻璃門也敝開着。

    我們走進那兩扇門後,無聲無息走進來的蘿莎-達特爾對我說道: “你把這個人帶到這裡來,真幹得好!” 那種輕蔑和憤怒是如此強烈,使她的臉色變暗,使她那漆黑的雙眼如火燃燒,就是這出現在她臉上也令我意外。

    那個被錘子造成的疤痕在她臉部表情這麼緊張的狀況下,比平日更加顯眼。

    我朝她一看,她那傷疤就又像我先前曾見過的那樣發抖,她便舉起一隻手朝它打去。

     “這是一個應該幫他說話、應當被帶來的人,”她說道,“是嗎?你是個老實人呀!” “達特爾小姐,”我馬上說道,“你當然不會不講情理地責怪我!” “你為什麼讓這兩個瘋子決裂?”她答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兩個都死頑固、死傲氣的人發了瘋嗎?” “這是我的錯嗎?”我反問道。

     “是你的錯嗎!”她答道。

    “你為什麼把這個人帶到這兒來?” “他受了重大傷害呀,達特爾小姐,”我答道,“也許你不知道。

    ” “我知道,詹姆斯-斯梯福茲,”她按着胸,好像要把那下面瘋狂的暴風雨按下而不讓其喧騰,并說道,“他生有一顆虛僞、敗壞的心,是個不忠實的人。

    但是對這個人和他那個下賤的外甥女,我用得着去知道什麼或關心什麼嗎?” “達特爾小姐,”我忙說道,“你進一步在傷害他。

    他已被傷害得很深了。

    臨别了,我隻說一句話,你對他太不公平。

    ” “我沒對他不公平,”她答道,“他們是一夥卑賤劣等的東西。

    我恨不得用鞭子抽她一頓。

    ” 皮果提先生一聲不吭走過去,出了門。

     “哦,可恥呀,達特爾小姐!可恥呀!”我忿忿地說道,“你怎麼忍心糟踐他、傷害他!” “我恨不能糟踐他們所有的人,”她說道,“我恨不能拆掉他的房子、在她臉上烙上印記、給她穿上破衣爛衫然後把她扔到街上去餓死。

    如果我有權力審判她,我一定這麼做。

    做得到嗎?我一定這麼做!我憎恨她。

    如果我一旦有機會當面痛斥她這個不要臉的人,無論她在哪兒!我也一定會走到那兒去那樣做。

    如果我能把她趕進她的墳墓,我也一定那樣做。

    如果她行将咽氣,而有一句話可以使她感到些許安慰,而我又知道這是句什麼話,那我就是死也不會說的。

    ” 她那一串激烈的話在我聽來,隻不過是她瘋狂的情感掩蓋着的軟弱。

    就算她聲音不提得那麼高而比平日更低,那種感情也在她全身表現了出來。

    我的一切描寫都不足以描述盡在我記憶中的她,都不能夠充分表現她那渲洩怒氣的神氣舉止。

    我見過各種感情表達,但從沒見過第二次像她的那種。

     皮果提先生正沉思着緩緩走下山坡時,我趕上了他。

    我一到他身邊,他就說他本準備在倫敦辦的事此時已不再讓他懸心了,他想當天晚上就“開始這旅行。

    ”我問他想去什麼地方,他隻說“少爺,我要去,去找我的外甥女。

    ” 我們回到雜貨店的小樓上,在那裡,我得以把他的話告訴皮果提。

    她反過來告訴我,當天早上他已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了。

    至于他要去什麼地方,她對此并不比我知道很多,不過她相信他已心有規劃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願離開他。

    我們三個一起吃牛肉餅,這種餅是皮果提拿手的許多作品中的一種。

    我記得很清楚,這一次的牛肉餅裡混有從鋪子裡不斷升上來的各種怪味,它們來自茶葉、咖啡、奶油、火腿、幹酪、新鮮面包、劈柴、蠟燭、核桃醬油等等。

    晚飯後,我們在窗前坐了約摸一個小時,沒說什麼話。

    後來,皮果提先生起身,拿出他的油布包和粗手杖,把它們放到桌上。

     他收下他妹妹的一點現款,作為他應受的遺産;當時我想,這錢隻夠他維持一個月。

    他答應遇到什麼事給我寫信,于是他背起包,拿起手杖,向我們倆道“再見。

    ” “萬事順心,親愛的老媽媽,”他摟着皮果提說道,“你也一樣,衛少爺!”他又握着我手說道,“我要到處去找她。

    我希望她在我離開的期間回了家——雖然,啊,那是不大可能!——或者我把她帶回家——我是說,我和她要在沒人能責罵她的地方生活,也要在沒人責罵她的地方死去。

    如果我遭到什麼不幸,請記住,我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仍然愛我那親愛的孩子,我原諒了她!’” 他說這番話時沒戴上帽子。

    說完後他才戴上帽子,走下了樓梯。

    我們把他送到門口。

    那是一個暖和幹燥的黃昏,在小路所通向的大路上,此時正是夕照如血、行人罕見。

    他在我們那沒有陽光的街角上獨自轉入一片如血的餘晖中,從我們視線中消失了。

     每當夜晚,每當我在夜間醒來,每當我看到月亮和星星或聽到風聲雨聲時,我眼前總出現那可憐的苦行者孤苦伶仃的身影,并記起這幾句話: “我要到處去找她。

    如果我遭到不幸,請記住,我留給她最後的一句話是,‘我仍然愛我那親愛的孩子,我原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