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孫叔敖舉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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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知外面有何處士?”虞丘子道:“外面果有一人,姓孫名曰叔敖。

    喜他秀麗多能,性又無欲。

    君若舉之,授以國政,必使國益富強,民益歸附。

    ”莊王道:“子輔寡人得為中國之長,令行絕域之臣,遂伯諸侯,非子力而何,卿且退回,不必固為遜讓。

    ”虞丘子隻得退去,有詩為證: 退朝文武散,寶殿夕煙深。

    香燼梅花片,月來竹葉陰。

     佩環風外響,箫管閣中吟。

    猶喜邊疆靜,曾無戈矢侵。

     莊王回至宮中,樊妃即來接駕。

    那樊姬是一位寵愛的妃子,且又知書達禮,非列國侯妃可比。

    見了莊王便問:“今日主公何故罷朝甚晚?”莊王道:“偶與賢相講談,不知天已暮矣。

    ”樊姬道:“賢相是誰?”莊王道:“是虞丘子。

    ”樊姬聽言不覺掩口而笑,莊王便問道:“何故好笑?”樊姬道:“妾幸得侍巾栉,尚不欲擅愛專貴,又薦才色如妾者數人。

    今虞丘子為相十年,未嘗進一賢智,是其不忠。

    即有能人他未曾相識,是為不智。

    安得名為賢相?”莊王聽其所言不是泛常說話,心服其量,默然不答。

    次日,虞丘子入朝,莊王就将樊姬言語說與虞丘子得知,虞丘子方蒙悔過之心,力辭令尹讓與叔敖,莊王不得已而從之。

    即日,遣使到海濱迎聘叔敖。

    卻說孫叔敖自亡過了父母,又經三載,生下一子,将及周歲。

    一日,正在閑步,忽見使者臨門,叔敖問其故,使臣道:“令尹虞丘子特薦大賢,奉楚王之旨,前來聘請,以代令尹之職。

    ”叔敖道:“卑人才涼德薄,雖欲為政治民,但不能負此重任,乞台下轉緻楚王,伏乞另擇賢者。

    ”使臣道:“楚王求賢之命已下,或足下到都自行辭謝未為不可,如命不才代陳,卻不辜了楚王來意?”叔敖見他說得有理,無有推托,隻得應允,當晚款待使臣。

    次日,一同來到郢都,使臣引叔敖進見楚王。

    楚王道:“令尹虞丘子志甘怙退,薦卿代職,卿可即日到任,以柄寡人國政。

    ”叔敖奏道:“臣聞臣子之道,無不以小至大,從卑至高。

    但令尹之政,為一國之元輔,豈初任可堪?況臣劣德,實不能稱,謹奏辭之,伏乞另選賢才,庶不負吾主重望。

    ”莊王道:“寡人慕卿已久,不必固辭。

    ”叔敖又辭了兩次,莊王堅執不允,隻得拜命受職。

    其時,莊王即将蕃地三百餘賜與虞丘子收管,号為國老。

    那虞丘子即日解印辭朝。

    後人有一首詩贊道: 一從贈策去承明,十載相依鷗鳥盟。

    登閣久聞推水部,裂麻曾訝過陽城。

     風生池草添春句,雨滴紅籬帶楚聲。

    争恨空閑斷鳌手,反令煙水一舟橫。

     孫叔敖一面差人迎接妻子入郢,一面擇日到任。

    其士夫百姓衙役人等聞知孫叔敖做了令尹,人人歡喜。

    真是一朝富貴,果然應了沈尹莖的口了。

    到任之日,隻見賀客盈門,親戚朋友無不畢集。

    這賀客中有一人名曰孤丘丈人,這丈人可是生得: 形容奇怪,須發飄颻。

    身上穿的是鹿皮之衣,頭上戴的是白布之帻。

    今日原為慶賀,他卻視作吊喪。

    出語甚危,抱衷自遠。

    真是無名而隐,果為有托而逃。

     那孤丘丈人全無賀拜的說話,且多吊唁的口頰,乃道:“仆聞人有三利,必有三患。

    子可得知麼?”叔敖蹙然易容問道:“小子不敏,何足知之,願聞其說。

    ”丈人道:“爵高了人要妒,官大了主要惡,祿厚了怨要歸,是以特來唁吊。

    ”孫叔敖道:“既承大教,心中極感。

    但叔敖從少有志,誓願吾爵益高,吾志益下。

    吾官益大,吾心益小。

    吾祿益厚,吾施益博。

    豈不免于三患麼?”丈人道:“善哉。

    言乎堯舜其猶病諸。

    ”孫叔敖道:“丈人太贊了。

    ”丈人道:“仆更願子終守是言,勿忘,忽忘。

    ”臨别之際,又道:“楚有優孟,是天下有心好人,多能美士。

    子既為相,可善待之。

    ”叔敖道:“謹領台命。

    ”遂與衆位賀客一拱而散。

    這孫叔敖相楚三月,施教導民,上下和合,政緩禁止,吏無奸邪,盜賊不起。

    秋冬之際,勸民入林樵采。

    春夏有水,各得其便。

    民皆樂生,及至期年之際,楚國大治,莊王愈比虞丘子在位之時聲名益震,國倍富強。

    有詩為證: 隻道當時霸列侯,何期此日更難遒。

    旰宵莫惜調元手,消受青編一筆留。

     卻說叔敖之妻穿的衣裳不用綢帛,叔敖騎的馬匹不食米粟,常乘了棧車,坐了牝馬,穿了羊羖之裘。

    這不是叔敖勉強,正見其性無欲之所。

    那從者那裡知曉,一日便問:“車新則安,馬肥則疾,狐裘則溫,何不可為,直令自苦。

    ”叔敖道:“吾聞君子服美益恭,小人服美益傲。

    吾無德承受,是以不為。

    ”從者聞言,無不心伏。

    一日,叔敖猛然想道:“當日孤丘丈人曾說楚有優孟,是天下有心好人,要我善待。

    這是長者之言,我怎麼就忘了?他便無求于我,我卻必須去訪他才是。

    ”随命備了車馬,來到優孟之門。

    優孟出迎進内禮畢,便道:“草茅之戶不識相國何事到此?”叔敖道:“下官謬承主上重委,愧無德政,食祿有愧,特認高賢,求教為治之法,伏乞不吝大教是荷。

    ”優孟道:“不才幼無所學,百事無成,緻于為政治民之本,未識毫末。

    乃辱公相遠臨,罪難勝數,如有他事見委,則不才赴湯蹈火所不辭也。

    ”孫叔敖見他語言慷慨,果信是有心好人。

    然優孟未必不知治民之政,因見叔敖為政大治,似不必與言,總說出來,亦不外叔敖所行,故此隻推不曉,也是他的乖處。

    叔敖隻得辭别而歸。

    未幾叔敖忽然有疾,将死之夕,戒其子道:“莊王嘗要封我地方,吾再不肯受,今我死,王必封汝。

    汝切不可受肥饒利地,那地上若有肥利,衆必所欲,決來相争。

    那楚越之間,有地四百戶,名曰寝丘,地多瓦礫,名又不美,汝若得之,緩緩耕鋤,亦可緻美。

    但我死後,汝若貧困,可往見賢人優孟,他是我的契友,你去見時,說是叔敖之子,決有分曉。

    ”囑罷食頃而故。

    有詩為證: 甲兵在腹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