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孫叔敖舉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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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炬。

    夭夭矯矯俨若遊龍,宛宛延延猶如伏蛟。

    遇着的必然身死,遇見的怎禁心搖。

     孫叔敖雖然是個智慧之人,然見了這條毒蛇,免不得也要害怕,急急忙忙往前飛跑而去。

    走了半箭多路,回頭一望,蛇已不見,方才放心。

    這孫叔敖做人可也古怪,那條蛇已自不趕來了,不知怎的到哭将起來。

    你道他為何而哭?他因素聞得道人若見兩頭蛇者即死,因此哭的。

    但他所哭,也不因自家身命夭亡,單為己死之後無人奉養二親。

    以此為慮,急欲走歸見父母一面,免得死在道傍。

    正移步間又自想道:“我又差了,既有見兩頭蛇者必死之說,這蛇橫截道傍,一日之間不知有多少人看見,總計來不知要害死多少人的性命。

    我何不殺了他,免緻又害别人,甚麼不好。

    ”此念一動,把方才哭念父母的心腸一些也都沒了,複轉身來,徑走原路。

    隻見那條蛇正自劈面迎來,孫叔敖便将所佩之刀拔在手中,略無畏色,向那蛇攔腰斬去,那蛇竟成兩段。

    這孫叔敖是個幼年之人,不曉得殺蛇的方法。

    俗語雲:“打蛇打在七寸。

    ”他卻攔腰斬斷,隻見兩個半段的蛇,向叔敖撺來,叔敖隻是将刀背亂打,卻也眼捷手快,不緻被蛇所傷。

    叔敖又擊數下,其蛇已死。

    又想道:“我打死此蛇,原為救人。

    但此蛇天生與他的毒性,未嘗他肯害人。

    我既為救人,殺之不與掩埋,于心何忍。

    ”就将刀來挑一土坑,埋藏此蛇,依舊将刀入鞘,也不去試刀,也不去閑走,好生不悅而歸。

    其母見了,心下生疑問道:“我兒今日出去許久方回,為何面帶憂容?”叔敖道:“兒聞見兩頭蛇者必死。

    兒今見之,恐不能事親,故此不悅。

    ”其母道:“如今蛇在那裡?”叔敖道:“兒恐他人複見,已殺死埋在地中了。

    ”其母道:“你有殺蛇埋蛇的陰德及人,必增陽壽。

    你不必以此為慮,且自放心。

    ”叔敖聽得母親命下,才将憂愁放下。

    正是: 不獨隋侯有報珠,殺蛇功益其人殊。

    榮休不久為卿相,天道昭昭定不疏。

     卻說此時正是那楚莊王在位。

    其父蔿賈對叔敖說道:“汝今年紀長成,學問已就,若不圖些事業,卻不有辜所學麼?不若同你遊于郢都,萬一遂願,亦不枉了笃志寒窗,且好報國惠民,你道如何?”叔敖道:“父親所言雖是,但孩兒力學未精,不若再待數年,未為遲也。

    ”蔿賈道:“學識者乃無涯之業,即白首亦不能窮,光陰已逝,吾年漸老,不可固遲。

    ”叔敖當即應允,次日簡點行裝,蔿賈同叔敖别了孫母,來到郢都。

    且喜蔿賈有幾個故人皆是當權執政,蔿賈一一拜谒,要他薦用叔敖,他們也各各應允,都向莊王面前薦用叔敖。

    誰道他時運未逢,那莊王不肯召見。

    叔敖見王不用,也無怨天尤人之語。

    其時,有一人叫做沈尹莖,相與為友,十分契合。

    那沈尹莖也是個耦世接俗之英雄,說義調均之辨士,因見叔敖在郢都三年,他的聲聞沒人知道,修行不得上聞,甚慨其不遇。

    一日,對了叔敖道:“吾與子謬稱相契,凡我輩求名覓利,當識務見機,不可徒俟終日。

    子抱濟世安民之略,楚王不能召用,乃命也。

    然子有如此宏材大度,何患不緻身朝廷。

    今日偶爾失時,少不得指日登榮。

    ”叔敖道:“子為何亦将小弟過獎,為今之計,恰待如何?”沈尹莖道:“為今之計,無如隐耕。

    ”叔敖道:“弟亦有此心,但恐身名不彰,老衰随至。

    ”沈尹莖道:“子方壯年,何自便懷此患。

    但目今宰相虞丘子是個老奸,妒賢嫉能,貪據高爵。

    惟有楚王宮中一位樊姬,是個賢能慈聖之妃,知子才華,必然欽取入朝,大用于世。

    ”叔敖聽了此言,方才決意,往隐海濱,遂與沈尹莖作别前行,同父蔿賈回到家中,一同母親移居海上,耕讀相繼。

    無聊之際,即往海邊閑遊。

    那海水接天一望無際,好大觀也。

    有七言律詩四首為證: 其一:洪瀾沆漭亦雄哉,極目遊氛萬裡開。

    拊鼓競揚川後節,登高更見大夫才。

     胸中雲夢驚濤瀉,袖底長風擘面來。

    清漢蓬萊真可接,白雲流入掌中杯。

     其二:高原遠望獨嵯峨,眺入空冥麗藻多。

    霞結蜃樓初沃日,風清鼍窟不揚波。

     秦王神石随波動,天女明河攬辔過。

    況有荊山靈迹在,懸崖何必姓名磨。

     其三:截岸回風生紫煙,雙幡奚帶日華鮮。

    急傳太嶽中原秀,坐嘯滄溟半壁天。

     酬酒鲸波春練靜,抽毫鲛客夜珠懸。

    從今海若誇奇勝,不數玄虛潋滟篇。

     其四:雲旗容與禮朝宗,雪立銀濤壓遠空。

    三島菁蔥親劍舄,一尊煙雨破溟濛。

     西京矯矯循良傳,東海泱泱大國風。

    勺水亦知歸澥渤,龍門尺五迥難通。

     卻說孫叔敖隐于海上,就與海濱鄰人結了婚姻,完了家室。

    數年之間,父母早已雙亡。

    那楚國的執政令尹虞丘子也知叔敖之名,今隐而未仕,不曾薦舉,自覺得非相國體度。

    你道卻是為何?凡是執政的人,全要招賢納士,分理庶務,所謂一人肚裡沒有兩人智的意思。

    所以,虞丘子雖是個貪榮戀爵之人,況三代而下,無人不好名,無人不求譽。

    這虞丘子不惟要在楚王面前讨好,甚要示與國人一種甚大聲名。

    因此,就立意要舉薦這孫叔敖了。

    虞丘子既是一位令尹,那楚莊王坐殿之時,不消說不離須臾片時的了。

    這日,莊王便問虞丘子道:“近日朝政清甯,賴卿之功。

    未識民事若何?可一一奏與寡人知道。

    ”虞丘子道:“百姓賴主公洪福得以粗安,但臣有一事上達。

    ”莊王道:“卿有何事,可即陳來。

    ”虞丘子道:“目今楚國之政,僅稱粗安,非大治也。

    臣聞奉公行法可以得榮,若能淺行薄無望而登上位,如此者不名仁智,枉求顯貴。

    臣今已做十年令尹,國不加治,獄訟不息,處士不升于朝,淫禍不絕于路。

    臣今處令尹之高位,可謂妨阻賢能,素餐屍祿,貪欲無厭,臣罪滔天,當付天理。

    ”楚莊王道:“即做令尹有甚麼不好,反如此引罪弗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