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一百裡奚自鬻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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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路當險處難回避,事到頭來不自繇。

     也是他命裡該有救星,卻好遇着一人,名喚蹇叔,卻是個賢人,後來做到秦國大夫。

    這日偶在門首閑行,見百裡奚豐标出衆,言貌超群,便問道:“足下儀表不凡,今欲何往,在此乞食。

    ”百裡奚也識得他是個好人,便把實情一一說出。

    蹇叔道:“如此何不在寒家少住幾時。

    ”便迎他進去,把一件衣服與他換了,又擺酒飯出來款待。

    不覺住了數日,百裡奚暗想:“我今背母抛妻,離鄉别井,所為功名富貴。

    若久居于此,苟圖目前溫飽,非大丈夫之所為也。

    ”便對蹇叔道:“小弟此來,欲得鐘釜之祿,少遂寸私,長兄何不為弟設一計策?”蹇叔道:“若齊國可仕,弟亦早圖矣。

    不惟齊君不能用賢,恐齊之難,且在旦夕矣。

    待小弟備些盤費,兄可竟投東周,圖些事業。

    弟須少停幾時,把家事料理,便來相會了。

    ”百裡奚欣然應允。

    次日,蹇叔拿出五兩銀子,又是一套衣服,送與百裡奚。

    百裡奚再三緻謝,起身竟投東周而去。

    後人有詩曰: 邂逅相逢若故交,解衣推食誼何高。

    塵埃舉世誰能辨,眼底偏能識俊髦。

     百裡奚自從别了蹇叔,在路曉行夜宿,渴飲饑餐,不止一日,來到東周地方。

    果然是建都之處,景緻不同。

    隻見: 車馬喧馳,往來雜遝。

    錦繡妝成萬戶,風塵滾就千門。

    忙的忙,閑的閑,無非是行商坐賈。

    歌的歌,唱的唱,都隻是酒肆茶坊。

    宮殿傳宣,紛紛隊隊。

    官衙出入,萬萬千千。

    若非利鎖名缰客,定是衣冠博帶人。

    百裡奚到得東周,指望尋個進身之路。

    遍谒官寮,皆是妒賢忌客之輩,誰肯與他汲引,心下十分煩惱。

    一日,散步閑行,來至郊外,見個幽僻地方,看見一所牛場,上有廳房三間,兩傍倒有許多牛棚,内有好牛數百餘頭。

    廳上坐着一個後生,頭戴金冠,身穿绯衣,擺着公案,端然上坐。

    下邊人也有跪的,也有站的。

    百裡奚便悄問着一人,那人道:“這是王子頹,是當今王上上的叔叔。

    他極好養牛,不時在此比較牧夫。

    ”百裡奚暗想道:“我便乘此機會,假意投他養牛,或得寸進也好。

    ”俟候王子公務完了,便走将過去,當廳跪下禀道:“小人百裡奚,虞國人氏。

    聞殿下好牛,小人極會調養,特來相投效用。

    ”王子嘻嘻的笑道:“你果會養牛麼?”百裡奚道:“小人飯牛,不出旬日之外,自然肥壯。

    ”王子聽說愈加歡喜,問道:“你有何術,能使牛肥?”百裡奚道:“小人飯牛,亦無他術。

    不過飲食必以時,驅使不以暴,調度有法,駕馭有方,雖任重緻遠,牛更肥也。

    ”王子道:“你且起來,聽你之言,非飯牛人也。

    我先把幾頭牛試你一試。

    ”當下就撥二十頭牛與百裡奚養,王子即回府去了。

    百裡奚就把該管的牛逐日洗刷,用心調養,并不克減他的食料。

    王子甚喜,給發工食比衆更加一倍,要他總督這些牧夫。

    看看又經半年,也無甚麼好處,沒奈何與衆牧夫每日打诨取笑,如兄若弟,毫不自異。

    後人有詩歎曰: 骐骥當年時不遇,亦曾枥下運鹽車。

    賢人隐伏誰能識,暫借奴顔暗自嗟。

     一日,百裡奚告了個假,到城中走走,瞥頭遇見蹇叔,兩人見了禮,甚是歡喜。

    蹇叔道:“我來此半月,那裡不尋到,你卻在何處?”百裡奚就把前情一一說知。

    蹇叔便将百裡奚扯到一個幽僻所在,說道:“你在此半年多了,難道不曉得王子頹有五個大夫,相為輔佐,謀為不軌,事将敗矣。

    吾兄何不見機?小弟今日與吾兄相别,明日即往宋國。

    兄可不日前來,共圖機會便了。

    ”百裡奚道:“多承指教,無不如命。

    ”二人依舊分行。

    百裡奚回到牛場中,又是月餘。

    那王子一連三四日不來,隻得到掌事的手裡去讨工食草料。

    掌事的道:“今王上見疑王子,王子推病不出,那裡有得給發,再過幾日看。

    ”百裡奚隻得别了出來,想道:“蹇叔之言應矣,我在此到底是有辱無榮的了,不如回到家中,會會母親、妻子,再到宋國去罷。

    ”次日,起個五更,脫離了牛場,星夜趱行,将到本國,心裡便想道:“好歹今晚得與母、妻完聚了。

    ”誰料家中兩年之間,便有許多變故出來。

    卻正是: 歸家不敢高聲哭,隻恐猿聞也斷腸。

     原來百裡奚出門之後,他妻子替人紡績,婆媳二人也夠食用。

    不料他母親得病沉重,要些可口之物調理,無從措辦。

    若說請醫買藥,一發不能夠了,兼要媳婦在家伏侍,因此不能出去紡績,愈覺艱難。

    不數日,婆婆歸陰去了,閃得他妻子單身獨自,無計可施,把家中動用的家夥罄底賣得些銀子,多虧了鄰裡們各各資助,湊起買一口棺木,央人擡到墳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