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墨氏兼愛

關燈
内,空蓄積萬兩黃金,可謂救死不暇了。

    設有一個人欲将那隋侯的明月珠,又将一鐘的白粲粟也持來與你,這一鐘粟非易事也。

    這鐘乃是個量名,能受六斛四鬥。

    我想貧霎之子,箪瓢屢空,困抑無聊,動轍匮之,下動厮養之食,雜居口口之中。

    雖不敢強求事之未然,若要思量那升鬥濟其饑餒,憑着你望穿雙眼,屈斷十指,有甚麼親舊肯為義舉慨助,到頭不得已出于矯飾一途。

    自以為自己屏絕滋味,聊在市廛,混迹埋蹤,行其素位。

    他的初心止不過要讀古人書,行古人事,做一個有道之君子,或者有日名聞諸侯之國,取爵祿、養妻子、結交遊、蓄仆禦,既擁富厚之資,又擅謀身之術。

    這都是倚空妄想,何足挂齒。

    假如有得了珠的,止好藏襲笥篚之内,究竟此時、何處變賣,兼且又不能去得一粒之粟,即有得了這一鐘粟的,又不能再得那光燭百裡的寶珠。

    吾今與汝商量取舍,汝若當此将有所擇。

    禽滑厘道:我此時惟以救窮為急要,珠何益于我,隻可因了這顆珠,受盡莫大之累。

    萬一遇人不良,探囊相迫,不惟失了珠,倒又害了命。

    粟價雖少,吾甯取之。

    珠值固高,吾不願取。

    墨子道:“誠如此言,何必尚其奢哉。

    若以無用之物,為其可長末淫之務,為其可好?除非暴虐的主上,或有從而行之。

    至于聖人斷不肯破其戒,令後人訾議的。

    ”禽滑厘道:“敬聞命矣。

    ”遂長揖深躬,拜辭而出。

    未免向人前将墨子的話說與人知道,自然有傾耳聽的,有抵掌談的,也有交口譏的,總皆人情之常,不消細說。

     适值那時又有一弟子,名曰公上過。

    聞知墨夫子一是貴儉,二是兼愛,三是尚賢,四是明鬼,五是非命,六是尚同,說得心志暢悅,聳動其懷,乃歎道:“越王賢而好士,吾當往薦夫子。

    萬一越王見用,也不枉我為他弟子一場。

    ”這公上過輕裝一劍,前往越邦,叩見越王以薦墨子。

    越王道:“寡人聞墨子名翟,為人務外,做事不肯近情,一味兼愛,恐屬謬傳其賢,執事切休自失。

    ”公上過又将禽子面述墨夫子兼愛等語委委婉婉的奏上,那越王十分大喜,便向公上過道:“汝師苟肯至越,請以故吳之地陰江之浦,書社三百以封爾夫子,決不虛言,望執事代陳寡人之意。

    ”公上過謝别越王歸至宋郊,見墨子備述越王之意。

    墨子道:“子今觀越王果能聽吾之言、用吾之道否?”公上過道:“殆未能也。

    ”墨子道:“如此說,不惟越王不知翟的主意,雖吾子亦不知翟之主意。

    假若越王聽言行道,縱極遂我的本意,不過度了身而衣,量了腹而食,比于賓民,未敢求仕。

    萬一越王不聽吾言,不用吾道,不要說去做甚等次的官職,雖将全越之地為了我的食邑,賜爵封侯,亦無所用。

    ”公上過聽了此言,已悟到墨子兼愛是要将天下事事物物無所不愛。

    今僅封越國書社之地,止是利及一身,非其意了,所以不肯應承。

    公上過是個聰明之輩,打首知尾,竟不敢相強其去。

    有詩為證: 知師莫如弟,斯語非虛玄。

    從此高聲價,傳之億萬年。

     這墨子但有兼愛之心,利人之想,卻未曾行将出來,也未見得他的心内果是何如?恰好遇着一件事體,甚是危急,墨子不得不顯其長,已遂生平的志向了。

    你道是一件甚麼樣的事?卻說此時魯國之中有一巧人,姓公輸名般,又名班。

    被楚王聘去,制造機械,攻宋國之城。

    其時宋國中巡城饬堠,演武操兵,至于局外之人,雖不能高枕而卧,亦可以束手旁觀。

    縱有一二橫戈躍馬的,必定是吃了王家俸祿,享了皇國厚恩,不得已而為之。

    可笑這墨子一聞攻宋之信,惟恐有害于人,就如自己身上割去了一塊肉相似,急急自宋國走至楚邦。

    他也毫不避些晦明風雨,他也略不顧些利害艱難,裂了裳,裹了足,日夜不休行了十日十夜,方到楚都郢地,入見楚王便奏道:“臣墨翟乃北方鄙人,聞大王欲示威鄰境,将圖攻宋,信有之乎?”楚王道:“然也。

    ”墨子聽罷便啞然一笑,楚王頓生疑心,問道:“子何笑之有?”墨子道:“大王今日攻宋,還是熟思過的,還是驟發意的?”楚王道:“此念久矣。

    ”墨子道:“既然久有此心,敢訊大王,據今時之勢,必得宋乃可相攻,不得宋乃師出不義,尚可攻之麼?”楚王道:“子又來亂言。

    既不得宋且又不義,何必攻他?”墨子歎道:“此言甚善。

    臣看來宋國必不可得。

    ”楚王道:“公輸子是天下的巧工。

    他現為寡人制造攻宋器械,吾子亦曾聞知麼?”墨子道:“臣非不知,請公輸子試攻之,臣試守之。

    ”當即辭楚歸宋。

    楚王即傳下令旨,着公輸子攻宋。

    他九次設機都被墨子卻退。

    那公輸子計窮力竭,隻得稱伏不敏。

    隻因公輸子自有全義,所以此處不及相述。

    這叫做: 相逢各騁大神通,到底誰雌誰是雄。

    安得群侯息戰馬,尊周更複事雍容。

     卻說墨子破了公輸子的機械,好生快活,又請楚王相見。

    那楚王問道:“子今日更有何辭?”墨子道:“敢以一言奉告,即告退矣。

    ”楚王道:“就請下教。

    ”墨子道:“今大王國内倘有人在此,其平日所乘的是文軒,他卻棄爾舍之,見那鄰裡之人倘有敝輿敗轅,反欲竊為己有;其箱筒積蓄下的都是雲錦宮繡,他也棄之不顧,見那短褐的賤服,便又欲向鄰家去竊;他及至有粱肉可以适口克腸,他更舍了,反去竊鄰家的糟糠。

    如此所為,可是何如人也?”楚王道:“如此者必為有竊疾矣。

    不知子出此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