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孝哉闵子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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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門不許牡骖過,猶喜彈琴與嘯歌。

    野思正同秋水潤,幽情偏逐白雲多。

     惟客橘柚歡萊彩,獨許盟鷗戀薜蘿。

    若屆聖明垂顧問,春風應複聽鳴珂。

     這首律詩單表那高志樂道之人,植操貞固,抱德肥遁,看得人生如夢,富貴浮雲;閑居蓬茅之下,托意皇虞之上,将一應世事謝絕,俗務推開;掃迹杜門,室無塵雜;養素丘園,台階虛位,心中意中再無一念。

    人于公朝使萬夫傾望,一旦尊榮驕人誇俗。

    縱有韓魏之家,晉楚之富,以勢相壓,以利相加,他竟視之如土苴,棄之如敝>。

    甯甘藿食藜羹,卑居窮裡,不以大官美祿、高爵重賞為妻妾之光榮,為交遊之禮貌,為平生之快事,為男子之壯圖。

    但以林前竹下散發箕踞,夏葛冬裘,朝餐夕醉,如此立身持己自然到那綱常倫理之中。

    不必說緻敬盡禮,備悫秉誠,念茲在茲,與那些販夫牧豎迥不相同。

    雖在颠沛流離不肯差錯,雖當饑寒窮困不肯廢弛。

    假如有不義之征聘,使他奉社稷、治人民,離其所好,就其所難,料這空谷的高蹤,不是好爵可縻,威勢可逼。

    若果能抗節玉立,不面僞庭,縱不得太史上奏,天子下頒綸綍,旌表門闾,也算得一鄉之中有德、有行、有才、有守的大善士了。

    再得與大聖上智,砥砺切磋,比德度懿,相期有成,便做個被道戴禮,浸仁沐義,亞聖钜賢,何難之有?正是: 衍得文宗最勝人,不妨牖戶守清貧。

    啼殘駒谷三千從,役盡龍香十二賓。

     為惜窮時車輿駐,畏途濫碎席頻珍。

    圖書豈乏環瑯秘,隻恐三餘為來伸。

     其如輓近之徒,但知博些聲名,求些祿位,用些機智,一等功名到手,不論時勢之清濁,邦家之治亂,身與命之安危,一味如蠅見血,如蟻附膻,究竟為世所譏笑。

    繁華才過,落莫旋生,瞬息之間榮枯得失蝟集雲屯。

    念此醜行不如陋巷之士,樂天知命,素位而行。

    倘遇聖君賢相,如昔日薦剡夢蔔之舉,或典論思或司樞密,這樣尊榮安富,何傷于進退,何損于山人,自宜蟻行不為過矣。

    故此魯國之士在于孔夫子門牆就學的,雖其立志不食污君之祿,不仕權奸之家,然必有一說,夫子生于亂世,周流齊魯宋衛。

    這四國中無不可仕,其弟子身通六藝者七十二人,都出仕諸國。

    即如宰予好白晝睡卧的,可比朽木糞土,卻出仕于齊。

    子貢好貨殖,冉有不悅道,子遊習弦歌,他三人也出仕于魯。

    至如行行子路,出仕在衛,子夏為政于魏邦。

    孔門紛紛出仕者不能枚舉。

    然弟子中分為四科,首稱德行者四人,獨仲弓為季氏宰。

    其上三人如顔淵、闵子骞、冉伯平,皆不屑仕于季氏。

    卻說闵子名損,字子骞,魯國人氏。

    未離襁褓,他便不幸喪了母親,當此之時,闵老情極無奈,仔細思量,一則以幼兒無人撫養,必至夭折,二則以家計乏人照管,必至破敗。

    隻得央媒妁、具聘禮,娶了一房繼妻,休題容貌如花似玉,益且性格粗暴,局量褊淺毫無内助規模,卻是小家腔調。

    凡人家生女,不論貧賤富貴,父母教訓熟讀内則孝經諸書,長大嫁人,自然孝敬公姑,持家以儉,處己以正。

    至于待人接物,事事周全,可稱賢婦。

    設或不然,不知道理,不達時務率意妄為,放僻邪恥,無所不至。

    這闵老自從娶了繼妻,兩意綢缪,百年魚水,琴瑟之情,床第之樂,不言可知。

    卻說闵子至如今已有撫養之母,自然知寒測暖,識飽療饑,庶幾可以望其長大。

    暨其成立,其繼母眼見其父恁般愛惜其子,況自己身邊尚無所出,又因鄉黨宗族之中,防人談論,勉強迎合丈夫意思,将這闵子勝如親生,千般愛惜,百計護持,闵老見他如此,暗喜妻賢母慈,誰知這闵母竟是一團奸詐。

    有詩歎道: 婦人如蠍更如豺,積慮深心孰易猜。

    常視遺孤如草芥,不禁搔首浩歌哀。

     日往月來,不覺又是三年光景。

    闵母身懷六甲,自己心裡有些惡阻,身子未免不耐煩起來。

    闵子此時年紀尚幼,寒要衣穿,饑要食吃,繼母心中煩惱,便有憎惡之意。

    看看十月滿足,到了分娩,生下一個男兒,闵老十分歡喜,三日浴兒,彌月剃頭,各處親戚朋友、宗族鄰裡都來慶賀。

    從此以後,有了自己的兒子,雖把闵子生疏,也不至十分作賤,闵老亦看他不出。

    又過了歲餘,繼母腹中仍又坐喜,後來又生下一個男兒,人人都道闵老積德好,故有多男之慶,洵是人生樂事。

    不意闵子到此,合當受苦,如今年漸長成,那繼母有了親生兒子,隻要管顧自己的,将已前相待闵子的心腸,一旦化為冰炭。

    在闵老面前甜言蜜語,許多溫存,到背後無端毒罵,百般淩辱,要衣不得,要食不得。

    闵子恰也乖覺,日常間看見兩個兄弟在母親身邊何等嬌癡,何等怪誕,要一與十,今待我如此刻薄,心中郁郁不樂。

    終日終夜仔細思量,我闵損與兄弟,總一母所生,兩樣看成,不知我母存何主意?正在肚裡狐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