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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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冷顫。

    群蛾在饑餓之下,吸食史雙河的血肉實在大有可能。

     史雙河的血肉吸食幹淨之後,它們不難就打附近村人的主意。

     到其時,……杜笑天不敢想象。

    他下意識左右望一眼。

     雲來客棧的後面是一片野草,左右都是其它民房的後牆。

     沒有人在附近走動,民房的屋頂卻有炊煙升起。

     他總算松一口氣,目光又回到那個窗房之上。

     那個窗戶與當日一樣大開,窗内異常的陰暗。

    群蛾會不會真的在那裡頭? 他倏地一笑,這實在簡單,隻要他進去一看,就會有一個解答。

     雲來客棧後院的圍牆相當高。

     杜笑天站在三丈之外才可看見那個窗戶。

     窗下是什麼情形完全無法看見,整個後院都盡被圍牆隔斷。

     雨落在圍牆之内,響起了一片蟲蛾噬桑一樣的聲音。

     杜笑天并沒有忘記整個後院都種滿了那種奇怪的花樹,可是那種聲音入耳,仍不免寒心。

     那種聲音簡直就像是群蛾在吸噬人獸的血肉。

     圍牆之内隐約有煙霧升起,也不知道是雨煙還是晚霧。

     整間客棧也就因此分外顯得神秘。

     杜笑天本來準備繞到客棧的前面,叫門進去,現在也不知是否因為這種神秘的影響,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決定翻牆進去。

     對于這間雲來客棧他已經大起疑心、他天性本就多疑。

     雨漸大,杜笑天深深吸了一口氣,兩三個箭步标前,“一鶴沖天”,縱身一躍。

     這一躍居然給他躍上了牆頭。

    他雙腳一落,雙手亦落下,抓住了牆頭的瓦脊,穩住了身形。

     他的輕功其實并不怎麼好。

     牆内并沒有任何改變,那一片奇怪的花樹迎着雨水,沙沙作響。

     整個院子也就隻有這種聲音。

     鮮黃色的花朵雨中顫抖,那種奇怪的花香仍舊蘊斥整個院子。

     花徑上,花葉中并沒有人,走廊那邊也沒有。

     沒有雨的日子史雙河也躲在店堂内喝酒,下雨天難道反而就例外? 杜笑天在圍牆上再三張望,才翻身躍下。

     花樹葉中,花香自然更加濃郁? 杜笑天雙手分開花樹,緩步走出了花徑,踏上了走廊。

     門虛掩,杜笑天推門而入。

     客棧内一片黑暗,向後院那邊,雖然有兩扇窗戶半開,隻可惜現在已經傍晚時分。

     本來已經陰暗的天色,現在更陰暗。

     夜色也開始降臨,客棧并無燈火,如何不一片黑暗? 杜笑天的腳步更緩慢,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客棧内非獨黑暗,而且靜寂,墳墓一樣的靜寂。

     杜笑天的記憶相當好,即使不好也不要緊,由後院到前堂隻有一條信道。

     信道兩旁都是房間,所有的房間全都毫無聲息,一折再一折,杜笑天終于來到客棧的前堂。

     堂中也沒有燃起燈火。

    微弱的天光從天窗射下,杜笑天借着天光,勉強仍然可以看清楚。

     堂中沒有人,椅桌差不多都是那個位置。

     史雙河哪裡去了? 杜笑天目光移動,移到連接樓上的那道梯子,莫非在樓上?杜笑大舉步走向那道梯子。

     堂中更靜寂,杜笑天盡量放輕腳步,一踏上梯級,他腳步放得更輕。

     梯級仍然發出微弱的“依呀”之聲,到底已相當日子。

     還未到梯級盡頭,他又已經嗅到那種腥臭的氣味,卻相當淡薄。

     樓上也差不多,那種腥臭的氣味還不如當日的濃郁。

    群蛾飛走後莫非沒有回這個地方? 杜笑天繼續向前,腳步起落得更輕。

     樓上隻有一條走廊,這條走廊即使大白天亦不怎樣光亮,現在更不在話下。

     杜笑天用足眼力才勉強看遠多幾尺。

     兩旁的廂房一樣聲息全無,他尚然就是在那間養蛾的廂房門前收住腳步。

     再過些就是走廊的盡頭,幾個鐵籠子仍然放在那裡。

     斷折的門環連帶的那把銅鎖亦是仍挂在門上。

    一切與他們當日離開之時并無兩樣。

     枕笑天橫移兩步,耳貼着門闆凝神細聽。

     他聽到了陣陣“霎霎”的聲音。

    在他來說,這種聲音已并不陌生。

     這聲音與吸血蛾撲翼之時所發出的聲音完全一樣,就在這個地方他也已聽過一次。

     隻是那一次聲音相當激烈,這一次卻顯得單調而微弱。

     這一次到底有多少吸血蛾在裡面? 杜笑天并沒有忘記門上的那方活門,他輕輕将活門推開探頭望去。

     天色這時候又已暗了幾分,雨勢亦大了幾分。

     窗戶雖然大開,從窗外進來的天光卻是淡薄非常。

     杜笑天隻能勉強看見房中的東西。

    他-起眼晴,凝神再望去。

     房中的東西與當日似乎并沒有什麼不同,竹架仍然在當日那個位置,卻隻有兩三隻吸血蛾在竹架之上飛舞。

     其它的吸血蛾哪裡去了?是不是藏在竹架之下? 杜笑天張望了一會,又等了片刻,才将活門放下,轉将房門推開。

     他相當小心,房門并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飛舞在竹架之上的吸血蛾恍如未覺。

     他蹑足而入,一踏入房内,他又嗅到了惡臭。

     那種惡臭與當日顯然不同,當日他們所看見的兔骨并未移去,仍在竹架的前面。

     那種惡臭似乎就是從兔骨之中散發出來。

     杜笑天的目光落在兔骨之上,卻隻是一瞥,又回向飛舞中的吸血蛾。

     他再次舉起腳步,走向那個竹架。

    三步,四步!他四步走到竹架之前,竹架之内全無動靜。

     飛舞在竹架之上的,就隻是三隻吸血蛾。

     隻是三隻,杜笑天絕對相信自己沒有看錯,數錯。

     難道整個房間就隻有三隻吸血蛾?其它的哪裡去了? 杜笑天突然起腳,一腳将身前的一堆兔骨踢入竹架之内! 一聲恐怖的聲響立時從竹架之内傳出來。

    是兔骨散落竹架之内的地上。

     “霎”一聲,一隻吸血蛾随即從竹架之内飛出,卻就是一隻! 加起來一共才有四隻,杜笑天一顆心放下了一半。

    四隻吸血蛾他自信可以應付過來。

     他心中的疑惑卻更重了。

    ──其它的吸血蛾現在在什麼地方? 眼前四隻吸血蛾留在這個地方又有什麼目的? 也就在這時,四隻吸血蛾突然向他迎面飛來! 撲翼聲之外,好象還有一陣陣雖然輕微,卻又異常尖銳的聲響。

     那種聲響好象就是發自四隻吸血蛾的口中。

     杜笑天當場打了一個冷顫。

    那種聲響也實在恐怖,尤其是在靜寂的環境之下。

     因為那聲響簡直就像是一個人極度饑餓之下,突然發現水糧之時從咽喉研發出來的聲響。

     杜笑天聽過那種聲音,也有過那種經驗。

     那四隻吸血蛾如果一直都留在這個房間之内,現在當然已經饑渴得發瘋。

     它們飲的是血,吃的是肉,房間之内就隻剩下一堆兔骨頭。

     它們最少已餓了六天,杜笑天來得豈非正是時候? 四隻吸血蛾,眨眼間撲到杜笑天的前面! 杜笑天幾乎同時暴退,一退就半丈,幾乎退出房門之外。

     他的反應可以說相當靈敏,那四隻吸血蛾卻一樣靈敏,翼一拍一張,追撲杜笑天。

     它們怎肯放過杜笑天。

    對它們來說,杜笑天無疑是一份很好的食物。

     一個身體強壯的人,肌肉縱然粗了一些。

    血液卻必定特别鮮美。

     肉食它們并不在乎,隻要血液鮮美就已足夠。

    它們是吸血蛾,并不是吃肉蛾。

     現在它們是否已經嗅到杜笑天體内血液的芬芳? 杜笑天早有準備,退後時有手已握住了刀柄,腳步一收,刀亦出鞘! 匹練一樣的刀光一閃,一隻吸血蛾變成兩片!好利的刀鋒,好快的刀法! 他的左手同時揮出,寬大的衣袖激起一股勁風,“拍”一聲橫掃!兩隻吸血蛾應聲淩空落下! 還有一隻!那隻吸血蛾從杜笑天的頭頂上空飛下,落在杜笑天的鼻梁之上! 一種難言的感覺立時散布杜笑天的全身。

    在那-那之間,他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也就在那-那之間,他感覺鼻梁之上一下刺痛,仿佛刺進了什麼東西,然後他感覺附近的血液仿佛在開始外出。

     這感覺他已經有進一次,那一次是在指頭之上。

     當時他的手中正握着一隻吸血蛾,那隻吸血蛾在掙紮之餘,就将吸管刺進他的指尖,吸他的血。

     ──現在這隻吸血蛾莫非就已經将它那隻吸管刺進他的鼻梁之内。

     他一驚一呆,左手就一翻,抓向那隻吸血蛾。

    一抓就給抓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