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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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即将手拉開,鼻梁之上立時又一下刺痛。

     那隻吸血蛾顯然真的已經将吸管刺進他的鼻梁之内。

     他的目光自然就落向抓在掌中的那隻吸血蛾之上。

     那隻吸血蛾沒有在他的掌中掙紮,也根本不能夠掙紮。

     他已經将那隻吸血蛾握緊。

     隻有蛾頭在他的掌握之中露出來。

    那條吸管正在蛾口中不停伸縮。

     尖銳的吸管,尖端上仿佛在閃動着血光。

     杜笑天不由又打了一個冷顫。

     他實在很想看清楚蛾口中是否還有牙齒,是否能夠咬噬東西。

    可惜周圍的環境太暗。

     他瞪着那隻吸血蛾的頭,雖然看見那條不停在伸縮的吸管,卻不能清楚蛾口的情形。

     那隻吸血蛾也在瞪着他,血紅的蛾眼仿佛充滿了驚懼。

     杜笑天有這種感覺。

    他心中一陣快意,脫口道:“你是否還想吸我的血?” 那隻吸血蛾的口中實時響起了輕微的“嘶嘶”之聲!莫非這就是“蛾語”? 它又是怎樣回答?杜笑天聽不懂,冷笑又道:“當然你很想吸,可惜,現在你已經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又是一陣“嘶嘶”之聲。

     杜笑天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回答的隻是“嘶嘶”之聲。

     杜笑天歎了一口氣道:“你好象聽得懂我的說話,可惜你的說話我卻完全聽不懂。

    ” 現在如果有人看見他,不難就當他是瘋子,幸好這裡隻有他一個人。

     他接道:“要是我聽得懂你的說話,這件事縱然再複雜,現在也變得簡單。

    ” 因為他是一個有經驗的捕頭,他懂得如何套取口供,也懂得如何追問口供。

     那麼大的人他都有辦法,蛾這種小東西他又豈會束手無策,對付不了? 又是杜笑天聽不懂的回答。

     蛾口發出的嘶嘶聲響逐漸強烈起來,那隻吸血蛾開始拼命掙紮。

     杜笑天察覺,冷笑道:“這一次我不會放手的了。

    ”他的手掌握得更緊。

     那隻吸血蛾掙紮得也更加厲害,口中的吸管一吞一吐,刺向杜笑天的手指。

     這一着已在杜笑天的意料之中。

     那隻吸血蛾的吸管方刺出,他那隻手的拇指已推前,抵住了蛾頭。

     蛾頭立時便被推得仰起,不能再移動,刺出的吸管當然落空。

     杜笑天冷笑,又道:“你還有什麼辦法?” 那隻吸血蛾完全沒有辦法。

     杜笑天等了片刻,想想忽又道:“我倒想看看你的口内是不是還有牙齒。

    ” 嘶嘶的聲響再起,這一次似乎有點譏諷的意味,杜笑天有這種感覺。

     他嘴角一咧,道:“你是否認為在這種環境之下,我的眼睛根本不能夠看清楚你口内的情形?” 嘶嘶的聲響實時停下,那隻吸血蛾莫非在默認了。

     杜笑天一笑接道:“你這樣認為也不能說是錯誤,我的眼晴在這種環境之下的确已不能發生多大作用,不過我雖然不可以改善自己的眼睛,卻可以改變現在這個環境。

    ” 那隻吸血蛾沒有發出聲響,血紅的那雙眼仿佛充滿了疑惑。

     杜笑天竟然能夠改善環境。

    他如何改善?那隻吸血蛾也許就是奇怪這一點。

     杜笑天又是一笑道:“其實這也很簡單,方才我忽然想起身上有一個火熠子,剔亮了火熠子,是不是已可以改善當前的環境?” 仍沒有回聲,杜笑天也不多說什麼,反手将刀插回刀鞘内,伸手入腰囊,取出那個火熠子。

     他随即将那個火煙子點亮,整個房間逐漸明亮起來。

     火光照耀下,那隻吸血蛾的顔色更顯得瑰麗奪目,碧綠的蛾身更像碧玉,鮮紅的蛾眼更像鮮血。

     那隻吸血蛾的神态在火光下卻更顯得猙獰。

     它的眼中仿佛充滿了怨毒,口中不住在動,仿佛在詛咒什麼。

     杜笑天捏着火熠子的那隻手并沒有移向那隻吸血蛾。

     他的手垂向地面,目光亦下落。

    他的人也相繼蹲下去。

     在火熠子閃亮那-那,他的眼睛已經被一樣東西吸引,──血! 血從他一刀斬成兩片的那隻吸血蛾的體内流出,兩片蛾屍赫然都是浸沒在血泊之中。

     人血一樣的蛾血,散發着非常奇怪的臭味。

     蛾血怎會是這樣?杜笑天的目光移向給他用衣袖擊下的其餘兩隻吸血蛾之上。

     那兩隻吸血蛾給他的衣袖一掃,雙翼俱折,一隻當場被擊斃,一隻仍活着,猶自在地上打轉。

     沒有了雙翼的蛾身本來就已經難看,這一動,更顯得醜惡。

    醜惡而詭異。

     杜笑天瞪着那條猶自在地上打轉的蛾身,突然揮手,将手中熠子往地上的闆縫一插。

     一插就松手,騰出來的手,再拔刀出鞘,刀光又一閃! “哧”一聲輕響,猶自在地方打轉的那隻無翼的吸血蛾,刀光中一分為二,斷為兩片! 血淋淋的兩片!吸血蛾斷口湧出了鮮紅的一如人的鮮血! 他看得非常清楚,蛾血真的是人血那樣。

    他怔在那裡。

     也正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下非常奇怪的聲音。

     那一下異響似乎遙遠,卻似乎就在隔壁。

     他卻聽得出既不遙遠,也不是隔壁,而是從樓下傳來,在這個房間之下傳上來。

     他的耳目本來就靈敏,記憶力也好,他記得,現在處身的這間廂房的位置,下面就是樓下的一間廂房的位置。

    他心中忽然一動,因為那種聲音他也不是一次聽到。

     聚寶齋那個書齋之内的兩道機關活門,打開之時豈非就發出那種聲音? 那一聲異響本來并不大,但是靜寂中,仍不難覺察。

    卻隻是一聲,實在難以下一個判斷。

     不過無論是否機關活門發出的聲響,杜笑天也準備下去看一個究竟。

     這念頭一生,他的手立即伸前,捏滅那個火熠子。

    他立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窗外雨未歇,夜色已降臨,他正待站起身子,樓下又有聲音傳上來。

    這一次的聲音更微弱。

     他不假思索,整個人伏倒在地闆上,耳貼着地闆凝神靜聽,是腳步聲! 腳步聲一頓,“呀”的又是一聲。

    這一聲并不難聽由是開門之聲。

     到底誰在下面那廂房?是不是史雙河?史雙河到底在下面幹什麼? 杜笑天本就多疑,這疑心一起即使是殺機四面,他也會追下去,何況現在這地方雖然詭異,并不見怎樣危險? 他緩緩爬起身子,站起。

    每一個動作也都極盡小心,務求不發出聲響。

     然後他踱足走向門那邊。

    一邊走他一面留意樓下的腳步聲。

     樓下的腳步聲是朝向店堂那邊。

    他閃身走出門外,就看見了微弱的光芒。

     昏黃的光芒在樓下越來越光亮。

    沒有多久,他就看見了一盞油燈。

     這時候他差不多已經來到梯口。

    他貼着一邊的房闆,又蹲下身子。

     如果他的身子不蹲下來,掌燈在樓下走動的那個人一擡頭,不難就發現他的存在。

     油燈在一隻非常穩定的手掌之中。

    人雖然走動,油燈擺動得并不怎樣。

     那個人一身慘白的長衫,頭發蓬亂,頭頂束着一個道士髻,束得并不好,仿佛随時都會掉下來。

     隻看背影,杜笑天也已認出這個人是──史雙河! 燈光忽然停頓,人就在櫃台前收住腳步。

    他俯身從櫃台後抓起了個竹籃,随即轉身。

     燈光照着他的臉,果然就是史雙河! 燈光又開始轉動,史雙河一手掌燈,一手提着竹籃,回頭走。

     社笑天又伏下,細聽腳步聲。

    腳步聲沒有回樓下那個房間,直向後面的院子而去。

     史雙河拿竹籃到後院去幹什麼?杜笑天大感奇怪。

     腳步聲漸趨微弱,很快就消失,照估計,人應已進入後院。

     杜笑天飒地起身,一個箭步竄到欄杆的前面,偏身一個翻滾越過欄杆,躍下店堂! 他在盡量争取時間。

    在進來的時候他已經留意,是以這一躍雖然匆忙,并沒有踢倒任何東西! 然後他靈蛇一樣标向樓下那個房間。

    他是用腳尖起落,起落間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門半開,杜笑天一閃而入。

     一踏入他就聽到一陣陣“霎霎”的聲響──這一次的聲響就像是那一次他們在史雙河的指引之下,在上面那間廂房所聽到的一樣。

     蛾群難道在這裡?杜笑天渾身毛管逆立,一個身子不由自主地走來。

    房内并沒有蛾在飛舞。

     聲響在同一位置發出,他望向那個位置,就看見一道微弱的光芒。

    那光芒竟是從一面牆壁上發出。

     光芒雖然是微弱,但對已經習慣了黑暗的杜笑天來說已經足夠。

     他已經能夠看見房内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