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洪定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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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艙門望去,七八丈開外一艘小船吃滿東風迎頭逼近,白帆頂上有面鑲滿珠玉的三角小旗,烈日下光華奪目,正是洪王賜與雷奇峰的旗号。

     辟邪從後面艙中出來向黎燦使了個眼色,撤出靖仁劍立在船頭。

    李師扶着船舷,向水下不住察看。

    既然找上門來了,自然也無須躲避這邊劍拔弩張,隻等小船撞來就率先發難。

     隻怕要撞上了,世子小心!黎燦轉身撲在洪定國身上,将他按倒在船艙中。

     船身猛的震蕩,狠狠斜傾,對面快艇立時抛出五六條精鋼飛爪,抓住洪定國座船船舷。

    六條大漢一躍而出,直取辟邪和李師兩人。

     辟邪一眼望去,見其中絕無高手,轉身向艙内掠回,叫道:黎燦,裡面! 黎燦松開洪定國,不及解開腰間軟劍,剛順手抓起一邊的長槍,便覺劍氣從大江深處直透雙膝。

    他急撤一步,張臂疾搠艙底,槍鋒的咆哮扼人咽喉,殺氣象黑雲壓頂,讓人眼前一黑。

     撲! 座船幾乎為上下兩股殺氣截斷,江水自船底大洞狂湧而入,和着木片木屑飛濺,冰棱般打得人臉生疼。

    水霧裡一柄長劍吐出蛇信,噬向黎燦咽喉。

     船艙狹小,長槍如何周轉?黎燦一擊之後便失先機,以槍杆擋住咽喉要害,向後仰避。

    劍鋒頓時刺穿椆木槍杆,更是長驅直入。

     劍聲铮然!幾欲刺破黎燦耳膜。

    靖仁劍一邊搶出,蕩開對手劍勢。

     這裡交給我。

    辟邪閃身在前。

    對面黑衣蒙面的青年胸前衣襟被黎燦槍鋒斬裂,蒼白的胸膛上尺長的一道血痕,想必在水下也是堪堪躲避。

     呵呵。

    雷奇峰似乎笑得愉悅,漆黑的眉目掙脫凄涼,難得一展,就在他軒眉之際,已連出十一劍。

     辟邪與雷奇峰交手兩次,知道他的劍法走的是一擊必中,極凄烈的路子。

    不料今日在狹窄船艙之内,又以救人為首,用的卻是精巧絕倫的快招,辟邪不備,被逼退多步,縱身在艙門前,緩過氣來。

    戰距一長,雷奇峰輕巧的劍法也奈何他不得,想要一擊取他性命,偏偏艙室掣肘,他唯恐劍氣波及洪定國,一時投鼠忌器,反讓靖仁劍以逸待勞。

     艙中水已沒膝,兩人劍勢漸漸凝煉,身周殺氣砭膚,洪定國見狀對李呈冷冷道:有人行刺,辟邪擋在前面,你還在此做什麼? 李呈應了一聲,将洪定國護在身後,慢慢向艙門移去,趁辟邪稍落下風,突然一掌拍向他右肋。

    辟邪對他早有防備,掌風未到,人已飄出數尺,迎着在眉心間晃動的劍鋒閃到雷奇峰面前。

    那劍刃貼着他臉頰而過,隻擦破耳廓,雷奇峰卻微吃一驚,胸腹肌肉猛縮,辟邪一掌印來,被他先卸去了七八分勁力。

    饒是如此,雷奇峰仍覺冰棱透體,說不出的難受。

    但這一霎那,李呈已奪到艙門出口,将洪定國一把推了出去,自己轉回來以掌法夾擊辟邪,口中仍笑道:小公公,我來幫幫你。

     鬥室裡三人浸在齊腰深的江水中,轉身都是極難,辟邪左邊是雷奇峰連綿劍鋒,右手長劍此時也變得累贅,反不如李呈的掌法實用,招法上又本非他所長,頓時落于下風,不過一兩招之内便有性命之憂。

    辟邪心思如電,靖仁劍下賣出一個破綻,讓李呈欺身在他臂長所及之處,左手如電,劈手抄住雷奇峰的劍尖。

    雷奇峰冷笑,劍身翻卷,想絞落辟邪手指,不料紋絲不動,連李呈也是一怔。

    辟邪趁這一瞬,右手棄去長劍,對準李呈眉心指了指。

     李呈沒有防備,被辟邪偷襲得手,頓覺寒氣痛入腦髓,大叫了一聲,倒于水中。

     叮! 雷奇峰極敏捷,決然震斷長劍。

    辟邪勉強轉身,仿佛雷奇峰的胳膊突然長了兩寸,斷刃刹那間刺到,帶着一種遲鈍的疼痛,從肋骨的縫隙裡竄入,貪婪攫取心髒。

     咳! 辟邪悶哼一聲,雙手搶住劍身。

    清冷的江水迅速淹沒了傷口,稍稍減輕了火燒般的傷痛,他掙紮着試圖将劍刃從自己體内推出,身周不知是江水的波瀾還是顫抖激蕩的漣漪。

     雷奇峰好奇地觀察着他的努力,又靜靜将劍身推入了一分,看着辟邪嘴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下去。

     辟邪喘了口氣,目光開始散漫,頹然滑入水中。

     哼。

    雷奇峰猛地吃痛哼了一聲。

    水下靖仁劍陡然洞穿了他的右腿,吃力地收劍,便再無動靜。

     雷奇峰帶着清澈的笑意,慢慢撤回了斷劍,踉跄退出幾步,震碎船篷,攜劍躍出,瞥見身下一片晶亮水波裡,卻有一道烏黑的鋒芒殺來,急忙閃出半丈開外,高高飄搖在船帆之颠。

     黎燦收回長槍,盯準雷奇峰,隻見一絲血線自雷奇峰身上飄灑下來,沾得白帆斑斑血迹,知道艙内激戰慘烈,口中急叫:辟邪!出來! 此時李雙實的船及時靠來,四面号角亂作,上江水師前來接應的戰船張滿弓弩,也湧了出來。

    雷奇峰帶來的六名殺手早都為李師和黎燦所殺,洪家兩名親兵也被黎燦制住。

    洪定國被簇擁到李雙實船上,眼中一團陰冷的怒氣,雷奇峰在他的目光裡蹙了蹙眉。

     放箭!戰船上姜放大吼一聲。

     一通蝗箭如雨,遮天蔽日地射過,船帆頂上的雷奇峰和那面珍寶号旗倏然無蹤。

     ※※※ 四月二十二日,洪王世子進京的消息已傳遍朝野,卻沒有引起多少震動。

    如今大臣們議論最多的自然是皇帝親征的念頭。

    皇帝與閣臣、兵部的争執已是如火如荼,加之均成自賀裡倫開拔南下的消息火上澆油,清和宮更是沸騰不止,外朝的波瀾也迅速地透入内宮。

     皇後喪父之痛,加上連月欠安,已是卧床不起。

    嫔妃自然更是六神無主,惶惶不安。

     你怎麼看呢?皇帝來椒吉宮的日子又多起來,不經意問及慕徐姿的見解。

     臣妾不懂,不敢妄言。

     說吧。

    皇帝笑道,朕不怪你。

     慕徐姿有些賭氣地道:臣妾當然不希望皇上親征啊。

    她轉而一笑,不過,臣妾馬也快,箭也準,不會拖皇上的後腿。

    皇上要是覺得有親征的必要,何不帶臣妾一起去? 皇帝放聲大笑:帶你一起去? 正是。

    慕徐姿正色道,臣妾隻要和皇上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那麼,你在宮裡,又怕些什麼?皇帝犀利地問道。

     慕徐姿抿起嘴不說話。

    紅唇鮮豔愈滴,極是美豔,倒讓皇帝忘了剛才的問話。

     皇上。

    吉祥很不識趣地進來禀道,太後在慈甯宮召見。

     皇帝急忙起身,什麼事? 太傅劉遠才剛在慈甯宮急奏。

     皇帝不由冷笑,勸不動朕,就驚動太後。

     萬歲爺的軟轎已備在外面了。

     不用轎子。

     皇帝一股怒氣充盈,走得甚快。

    太後也不料他來得這麼快,正在和洪司言開箱子找東西,見皇帝進來行禮,拉着他的手坐在榻上,問道:皇帝想要親征? 是,兒子是這麼打算。

     大臣裡有多少人贊同?多少人反對? 皇帝道:贊成的人不多,反對的自以太傅為首,倒占了七成。

     太後微笑道:皇帝為什麼要親征呢? 皇帝急着辯白,自然是因為王舉和良湧被刺,前方無人督軍 太後轉動着深刻的目光,輕聲笑起來,不要對做母親的扯謊。

    前方戰事雖緊,仍有一萬個解決的法子。

    皇帝心裡必有自己的打算,隻要不是什麼人撺掇,什麼都好說。

     母後!皇帝突然漲紅了臉。

     你看看。

    太後對洪司言道,皇帝還象小孩子一樣,說兩句便急了。

     洪司言也在微笑,年輕人的心,都是一樣的。

    皇上什麼話,隻管對主子說罷。

     太後道:若非中原群雄有割據之象,皇帝何必急于在軍中立威?一場大戰,聲名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