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序

關燈
修者為是說矣。

    又二千歲,焉知無一人焉,與修同其說也?又二千歲,將復有一人焉。

    然則同者至於三,則後之人不待千歲而有也。

    同予說者既眾,則眾人之所溺者可勝而奪也。

    夫六經非一世之書,其將與天地無終極而存也,以無終極視數千歲,於其間頃刻爾。

    是則餘之有待於後者遠矣,非汲汲有求於今世也。

     衡山廖倚,與餘遊三十年。

    已而出其兄偁之遺文百餘篇號《朱陵編》者,其論《洪範》,以為九疇聖人之法爾,非有龜書出洛之事也。

    餘乃知不待千歲,而有與餘同於今世者矣。

    始餘之待於後世也,冀有因餘言而同者爾,若偁者未嘗聞餘言,蓋其意有所合焉。

    然則舉今之世,固有不相求而同者矣,亦何待於數千歲乎! 廖氏家衡山,世以能詩知名於湖南。

    而偁尤好古,能文章,其德行聞於鄉裡,一時賢士皆與之遊。

    以其不達而早死,故不顯於世。

    嗚呼!知所待者,必有時而獲;知所畜者,必有時而施。

    苟有誌焉,不必有求而後合。

    餘嘉與偁不相求而兩得也,於是乎書。

     江鄰幾文集序 餘竊不自揆,少習為銘章,因得論次當世賢士大夫功行。

    自明道、景祐以來,名卿钜公往往見於餘文矣。

    至於朋友故舊,平居握手言笑,意氣偉然,可謂一時之盛。

    而方從其遊,遽哭其死,遂銘其藏者,是可歎也。

     蓋自尹師魯之亡,逮今二十五年之間,相繼而歿為之銘者至二十人,又有餘不及銘與雖銘而非交且舊者,皆不與焉。

    嗚呼,何其多也!不獨善人君子難得易失,而交遊零落如此,反顧身世死生盛衰之際,又可悲夫!而其間又有不幸罹憂患、觸網羅,至困厄流離以死,與夫仕宦連蹇、誌不獲伸而歿,獨其文章尚見於世者,則又可哀也歟。

    然則雖其殘篇斷稿,猶為可惜,況其可以垂世而行遠也?故餘於聖俞、子美之歿,既已銘其壙,又類集其文而序之,其言尤感切而殷勤者,以此也。

     陳留江君鄰幾,常與聖俞、子美遊,而又與聖俞同時以卒。

    餘既誌而銘之,後十有五年,來守淮西,又於其家得其文集而序之。

    鄰幾,毅然仁厚君子也。

    雖知名於時,仕宦久而不進,晚而朝廷方將用之,未及而卒。

    其學問通博,文辭雅正深粹,而論議多所發明,詩尤清淡閑肆可喜。

    然其文已自行於世矣,固不待餘言以為輕重,而餘特區區於是者,蓋發於有感而雲然。

     仲氏文集序 嗚呼!語稱君子知命。

    所謂命,其果可知乎?貴賤窮亨,用舍進退,得失成敗,其有幸有不幸,或當然而不然,而皆不知其所以然者,則推之於天曰有命。

    夫君子所謂知命者,知此而已。

    蓋小人知在我,故常無所不為;君子知有命,故能無所屈。

    凡士之有材而不用於世,有善而不知於人,至於老死困窮而不悔者,皆推之有命,而不求苟合者也。

     餘讀仲君之文,而想見其人也。

    君諱訥,字樸翁。

    其氣剛,其學古,其材敏。

    其為文抑揚感激,勁正豪邁,似其為人。

    少舉進士,官至尚書屯田員外郎而止。

    君生於有宋百年全盛之際,儒學文章之士得用之時,宜其馳騁上下,發揮其所畜,振耀於當世。

    而獨韜藏抑鬱、久伏而不顯者,蓋其不苟屈以合世,故世亦莫之知也,豈非知命之君子歟!餘謂君非徒知命而不苟屈,亦自負其所有者,謂雖抑於一時,必將伸於後世而不可掩也。

     君之既歿,富春孫莘老狀其行以告於史,臨川王介甫銘之石以藏諸幽,而餘又序其集以行於世。

    然則君之不苟屈於一時,而有待於後世者,其不在吾三人者邪。

    噫!餘雖老且病,而言不文,其可不勉! 梅聖俞詩集序 予聞世謂詩人少達而多窮,夫豈然哉?蓋世所傳詩者,多出於古窮人之辭也。

    凡士之蘊其所有而不得施於世者,多喜自放於山巔水涯外,見蟲魚草木風雲鳥獸之狀類,往往探其奇怪。

    內有憂思感憤之鬱積,其興於怨刺,以道羈臣、寡婦之所歎,而寫人情之難言,蓋愈窮則愈工。

    然則非詩之能窮人,殆窮者而後工也。

     予友梅聖俞,少以蔭補為吏,累舉進士,輒抑於有司,困於州縣凡十餘年。

    年今五十,猶從辟書,為人之佐,鬱其所蓄,不得奮見於事業。

    其家宛陵,幼習於詩,自為童子,出語已驚其長老。

    既長,學乎六經仁義之說。

    其為文章,簡古純粹,不求苟說於世,世之人徒知其詩而已。

    然時無賢愚,語詩者必求之聖俞。

    聖俞亦自以其不得志者,樂於詩而發之。

    故其平生所作,於詩尤多。

    世既知之矣,而未有薦於上者。

    昔王文康公嘗見而歎曰:「二百年無此作矣!」雖知之深,亦不果薦也。

    若使其幸得用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