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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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作為雅頌,以歌詠大宋之功德,薦之清廟,而追商、周、魯《頌》之作者,豈不偉歟!奈何使其老不得志,而為窮者之詩,乃徒發於蟲魚物類、羈愁感歎之言?世徒喜其工,不知其窮之久而將老也,可不惜哉!聖俞詩既多,不自收拾。

    其妻之兄子謝景初懼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陽至於吳興已來所作,次為十卷。

    予嘗嗜聖俞詩,而患不能盡得之,遽喜謝氏之能類次也,輒序而藏之。

    其後十五年,聖俞以疾卒於京師。

    餘既哭而銘之,因索於其家,得其遺稿千餘篇,並舊所藏,掇其尤者六百七十七篇,為一十五卷。

    嗚呼!吾於聖俞詩,論之詳矣,故不復雲。

     謝氏詩序 天聖七年,予始遊京師,得吾友謝景山。

    景山少以進士中甲科,以善歌詩知名。

    其後,予於他所,又得今舍人宋公所為景山母夫人之墓銘,言夫人好學通經,自教其子。

    乃知景山出於甌閩數千裡之外,負其藝於大眾之中,一賈而售,遂以名知於人者,繄其母之賢也。

    今年,予自夷陵至許昌,景山出其女弟希孟所為詩百餘篇。

    然後又知景山之母不獨成其子之名,而又以其餘遺其女也。

    景山嘗學杜甫、杜牧之文,以雄健高逸自喜。

    希孟之言尤隱約深厚,守禮而不自放,有古幽閑淑女之風,非特婦人之能言者也。

    然景山嘗從今世賢豪者遊,故得聞於當時;而希孟不幸為女子,莫自章顯於世。

    昔衛莊薑、許穆夫人,錄於仲尼而列之《國風》。

    今有傑然巨人能輕重時人而取信後世者。

    一為希孟重之,其不泯沒矣。

    予固力不足者,復何為哉,復何為哉!希孟嫁進士陳安國,卒時年二十四。

     釋惟儼文集序 惟儼姓魏氏,杭州人。

    少遊京師三十餘年,雖學於佛而通儒術,喜為辭章,與吾亡友曼卿交最善。

     曼卿遇人無所擇,必皆盡其忻歡。

    惟儼非賢士不交,有不可其意,無貴賤,一切閉拒,絕去不少顧。

    曼卿之兼愛,惟儼之介,所趣雖異,而交合無所間。

    曼卿嘗曰:「君子泛愛而親仁。

    」惟儼曰:「不然。

    吾所以不交妄人,故能得天下士。

    若賢不肖混,則賢者安肯顧我哉?」以此一時賢士多從其遊。

     居相國浮圖,不出其戶十五年。

    士嘗遊其室者,禮之惟恐不至,及去為公卿貴人,未始一往幹之。

    然嘗竅怪平生所交皆當世賢傑,未見卓卓著功業如古人可記者。

    因謂世所稱賢材,若不笞兵走萬裡,立功海外,則當佐天子號令賞罰於明堂。

    苟皆不用,則絕寵辱,遺世俗,自高而不屈,尚安能酣豢於富貴而無為哉?醉則以此誚其坐人。

    人亦復之:以謂遺世自守,古人之所易,若奮身逢世,欲必就功業,此雖聖賢難之,周、孔所以窮達異也。

    今子老於浮圖,不見用於世,而幸不踐窮亨之塗,乃以古事之已然,而責今人之必然邪?然,惟儼雖傲乎退偃於一室。

    天下之務,當世之利病,與其言終日不厭,惜其將老也已! 曼卿死,惟儼亦買地京城之東以謀其終。

    乃斂平生所為文數百篇,示予曰:「曼卿之死,既已表其墓。

    願為我序其文,然及我之見也。

    」嗟夫!惟儼既不用於世,其材莫見於時。

    若考其筆墨馳騁文章贍逸之能,可以見其志矣。

     釋秘演詩集序 予少以進士遊京師,因得盡交當世之賢豪。

    然猶以謂國家臣一四海,休兵革,養息天下,以無事者四十年,而智謀雄偉非常之士無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販必有老死而世莫見者,欲從而求之不可得。

    其後得吾亡友石曼卿。

     曼卿為人,廓然有大志,時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

    無所放其意,則往往從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顛倒而不厭。

    予疑所謂伏而不見者,庶幾狎而得之,故嘗喜從曼卿遊,欲因以陰求天下之奇士。

     浮屠秘演者,與曼卿交最久,亦能遺外世俗,以氣節相高。

    二人歡然無所間。

    曼卿隱於酒,秘演隱於浮屠,皆奇男子也。

    然喜為歌詩以自娛。

    當其極飲大醉,歌吟笑呼,以適天下之樂,何其壯也!一時賢士皆願從其遊,予亦時至其室。

    十年之間,秘演北渡河,東之濟、鄆,無所合,困而歸。

    曼卿已死,秘演亦老病。

    嗟夫!二人者,予乃見其盛衰,則餘亦將老矣。

     夫曼卿詩辭清絕,尤稱秘演之作,以為雅健有詩人之意。

    秘演狀貌雄傑,其胸中浩然,既習於佛,無所用,獨其詩可行於世,而懶不自惜。

    已老,胠其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

     曼卿死,秘演漠然無所向,聞東南多山水,其巔崖崛聿,江濤洶湧,甚可壯也,遂欲往遊焉。

    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

    於其將行,為敘其詩,因道其盛時以悲其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