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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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五行之屬。

    以謂人稟五行之全氣以生,故於物為最靈。

    其餘動植之類,各得其氣之偏者,其發為英華美實、氣臭滋味、羽毛鱗介、文采剛柔,亦皆得其一氣之盛。

    至其為變怪非常,失其本性,則推以事類吉兇影響,其說尤為委曲繁密。

     蓋王者之有天下也,順天地以治人,而取材於萬物以足用。

    若政得其道,而取不過度,則天地順成,萬物茂盛,而民以安樂,謂之至治。

    若政失其道,用物傷天,民被其害而愁苦,則天地之氣沴,三光錯行,陰陽寒暑失節,以為水旱、蝗螟、風雹、雷火、山崩、水溢、泉竭、雪霜不時、雨非其物,或發為氛霧、虹、光怪之類,此天地災異之大者,皆生於亂政。

    而考其所發,驗以人事,往往近其所失,而以類至。

    然時有推之不能合者,豈非天地之大,固有不可知者邪?若其諸物種類,不可勝數,下至細微家人裏巷之占,有考於人事而合者,有漠然而無所應者,皆不足道。

     《語》曰:「迅雷風烈必變。

    」蓋君子之畏天也,見物有反常而為變者,失其本性,則思其有以緻而為之戒懼,雖微不敢忽而已。

    至為災異之學者不然,莫不指事以為應。

    及其難合,則帝引曲取而遷就其說。

    蓋自漢儒董仲舒、劉向與其子歆之徒,皆以《春秋》《洪範》為學,而失聖人之本意。

    至其不通也,父子之言自相戾,可勝歎哉!昔者箕子為周武王陳禹所有《洪範》之書,條其事為九類,別其說為九章,謂之「九疇」。

    考其說初不相附屬,而向為《五行傳》,乃取其五事、皇極、庶征附於五行。

    以為人事皆屬五行歟,則至於八緻、五紀、三德、稽疑、福、極之類,又不能附,至俾《洪範》之書失其倫理,有以見所謂旁引曲取而遷就其說也。

    然自漢以來,未有非之者。

    又其祥眚禍屙之說,自其數術之學,故略存之,庶幾深識博聞之士有以考而擇焉。

     《五代史·梁太祖》論 嗚呼,天下之惡染久矣!自後唐以來,皆以為偽也。

    至予次五代,獨不偽梁,議者或譏予大失《春秋》之旨,以謂:「梁負大惡染久矣當加誅絕,而反進之,是獎篡也,非《春秋》之志。

    」予應之曰:「是《春秋》之志爾。

    魯桓公弑隱公而自立者,宣公弑子赤而自立者,鄭厲公逐世子忽而自立者,衛公孫剽逐其君衎而自立者,聖人於《春秋》,皆不絕其為君。

    此予的以不偽梁者,用《春秋》之法也。

    」 「然則《春秋》亦獎篡乎?」曰:「惟不絕四者之為君,於此見《春秋》之意也。

    」聖人之於《春秋》,用意深,故能勸戒切,為言信,然後善惡明。

    夫欲著其罪於後世,在乎不沒其實。

    其實嘗為君矣,書其為君。

    其實篡也,書其篡。

    各傳其實,而使後世信之,則四君之罪,不可得而掩爾。

    使為君者不得掩其惡,然後人知惡名不可逃,則為惡者庶乎其息矣。

    是謂用意深而勸戒切,為言信而善惡明也。

    桀、紂,不待貶其王,而萬世所共惡者也。

    《春秋》於大惡之君不誅絕之者,不害其褒善貶惡之旨也,惟不沒其實以著其罪,而信乎後世,與其為君而不掩其惡,以息人之為惡。

     能知《春秋》之此意,然後知予不偽梁之旨也。

     《五代史·唐明宗》論 嗚呼,自古治世少而亂世多!三代之王有天下者,皆數百年,其可道者,數君而已,況於後世邪!況於五代邪! 予聞長老為予言:「明宗雖出夷狄,而為人純質,寬仁愛人。

    」於五代之君,有足稱也。

    嘗夜焚香,仰天而視曰:「臣本蕃人,豈足治天下!世亂久矣,願天早生聖人。

    」自初即位,減罷宮人、伶官;廢內藏庫,四方所上物,悉歸之有司。

    廣壽殿火災,有司理之,請加丹雘,喟然歎曰:「天以火戒我,豈宜增以侈邪?」歲嘗旱,已而雪,暴坐庭中,詔武德司宮中無得掃雪,曰:「此天所以賜我也。

    」數宰相馮道等民間疾苦,聞道等言穀帛賤,民無疾疫,則欣然曰:「吾何以堪之,當與公等作好事,以報上天。

    」吏有犯贓,輒置之列,曰:「此民之蠹也!」以詔書褒廉吏孫嶽等,以風示天下。

    其愛人恤物,蓋亦有意於治矣。

     其即位時,春秋已高,不邇聲色,不樂遊畋,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