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關燈
這兒來,因為他們決不能忍受這樣刻毒的侮辱。

     公主 他們還會回來嗎? 鮑益 他們會來的,他們會來的,上帝知道;雖然打跛了腳,他們也會高興得跳起來。

    所以把你們的禮物各還原主,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像芬芳的薔薇一般在熏風裡開放吧。

     公主 怎麼開放?怎麼開放?說得明白一些。

     鮑益 美貌的姑娘們蒙着臉罩,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薔薇;卸下臉罩,露出她們嬌媚的紅顔,就像雲中出現的天使,或是盈盈展瓣的鮮花。

     公主 不要說這種啞謎似的話!要是他們用他們的本來面目再來向我們求愛,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羅瑟琳 好公主,他們改頭換面地來,我們已經把他們取笑過了;要是您願意采納我的意見,他們明目張膽地來,我們還是要把他們取笑。

    讓我們向他們訴苦,說是剛才來了一群傻瓜,裝扮做俄羅斯人的樣子,穿着不三不四的服飾,不知道究竟是些什麼東西;他們憑着一股浮薄的腔調,一段惡劣的緻辭和一副荒唐的形狀,到我們帳裡來顯露他們的醜态,不知究竟有些什麼目的。

     鮑益 姑娘們,進去吧;那些情人們就要來了。

     公主 像一群小鹿似的,跳進你們的帳裡去吧。

    (公主、羅瑟琳、凱瑟琳、瑪利娅同下。

    ) 國王、俾隆、朗格維及杜曼各穿原服重上。

     國王 好先生,上帝保佑你!公主呢? 鮑益 進帳去了。

    請問陛下有沒有什麼谕旨,要我向她傳達? 國王 請她允許我見見面,我有一句話要跟她談談。

     鮑益 遵命;我知道她一定會允許您的,陛下。

    (下。

    ) 俾隆 這家夥慣愛拾人牙慧,就像鴿子啄食青豆,一碰到天賜的機會,就要賣弄他的伶牙俐齒。

    他是個智慧的稗販,宴會裡、市集上,到處向人兜賣;我們這些經營批發的,上帝知道,再也學不會他這一副油腔滑調。

    他是婦人的愛寵,娘兒們見了他都要牽裳挽袖;要是他做了亞當,夏娃免不了被他勾引。

    他會扭捏作态,他會吞吐其聲;他會把她的手吻個不住,表示他禮貌的殷勤。

    他是文明的猴兒,他是儒雅的紳士;他在賭博的時候,也不會用惡言怒罵他的骰子。

    不錯,他還會唱歌,唱的是中音,高不成,低不就;還慣會招待、看門。

    “好人兒”是婦女們給他的名稱;他走上樓梯,梯子也要吻他腳下的泥塵;他見了每一個人滿臉生花,嘻開了那鲸骨一樣潔白的齒牙;誰隻要一提起鮑益的名字,都知道他是位舌頭上塗蜜的紳士。

     國王 願他舌頭上長瘡,這個混賬;是他把毛子奚落得暈頭轉向! 鮑益前導,公主、羅瑟琳、瑪利娅、凱瑟琳及侍從等重上。

     俾隆 瞧,他來了!禮貌啊,在這個人還沒有把你表現出來以前,你是什麼東西?現在你又是什麼東西? 國王 萬福,親愛的公主,願你安好! 公主 聽來似乎我目前的處境不妙。

     國王 請你善意地解釋我的言辭。

     公主 你若是說得好,我并不吹毛求疵。

     國王 我們今天專誠拜訪的目的,是要迎接你到我們宮廷裡去盤桓盤桓,略盡地主之誼,願你不要推辭。

     公主 這一塊廣場可以容留我,它也必須替您保全您的誓言;上帝和我都不喜歡背誓的人。

     國王 不要責備我,因為這不是我自己的過失;你的美目的魔力使我破壞了誓言。

     公主 你不該說美目,應該說惡目;美的事物不會使人破壞誓言。

    憑着我那像一塵不染的蓮花一般純潔的處女的貞操起誓,即使我必須忍受無窮盡的磨難,我也不願做您府上的客人;我不願因為我的緣故,使您毀棄了立誓信守的神聖的盟約。

     國王 啊!你冷冷清清地住在這兒不讓人家看見,也沒有人來看你,實在使我感到莫大的歉仄。

     公主 不,陛下,我發誓您的話不符事實;我們在這兒并不缺少消遣娛樂,剛才還有一隊俄羅斯人來過,他們離去還不久哩。

     國王 怎麼,公主!俄羅斯人? 公主 是的,陛下;都是衣冠楚楚、神采軒昂、溫文有禮的風流人物。

     羅瑟琳 公主,不要騙人。

    不是這樣的,陛下;我家公主因為沾染了時尚,所以會作這樣過分的贊美。

    我們四個人剛才的确碰見四個穿着俄羅斯裝束的人,他們在這兒停留了一小時的時間,噜哩噜蘇地講了許多話;可是在那一小時之内,陛下,他們不曾讓我們聽到一句有意思的話。

    我不敢罵他們呆子;可是我想,當他們口渴的時候,呆子們一定很想喝一點水。

     俾隆 這一句笑話在我聽起來很是幹燥。

    溫柔美貌的佳人,您的智慧使您把聰明看成了愚蠢。

    當我們仰望着天上的火眼的時候,無論我們自己的眼睛多麼明亮,也會在耀目的金光之下失去它本來的光彩;您自己因為有了浩如煙海的才華,所以在您看起來,當然聰明也會變成愚蠢,富有也會變成貧乏啦。

     羅瑟琳 這可以證明您是聰明而富有的,因為在我的眼中—— 俾隆 我是一個傻瓜,一個窮光蛋。

     羅瑟琳 這個頭銜倘不是本來屬于你的,您就不該從我的舌頭上奪去我的話。

     俾隆 啊!我是您的,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您的。

     羅瑟琳 這一個傻瓜整個兒是屬于我的嗎? 俾隆 我所給您的,不能更少于此了。

     羅瑟琳 您本來套的是哪一張假面? 俾隆 哪兒?什麼時候?什麼假面?您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羅瑟琳 當地,當時,就是那一張假面;您不是套着一具比您自己好看一些的臉殼,遮掩了一副比它更難看的尊容嗎? 國王 我們的秘密被她們發現了;她們現在一定要把我們取笑得體無完膚了。

     杜曼 我們還是招認了,把這回事情當作一場笑話過去了吧。

     公主 發呆了嗎,陛下?陛下為什麼這樣不高興? 羅瑟琳 嗳喲,救命!按住他的額角!他要暈過去了。

    您為什麼臉色發白?我想大概因為從莫斯科來,多受了些海上的風浪吧。

     俾隆 天上的星星因為我們發了僞誓,所以把這樣的災禍降在我們頭上。

    那一張鐵鑄的厚臉能夠恬不為意呢?——姑娘,我站在這兒,把你的舌箭唇槍向我投射,用嘲笑把我傷害,用揶揄使我昏迷,用你鋒銳的機智刺透我的愚昧,用你尖刻的思想把我寸寸解剖吧;我再也不穿着俄羅斯人的服裝,希望你陪我跳舞了。

    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信任那些預先拟就的說辭,他學童背書似的訴述我的情思;我再也不套着面具訪問我的戀人,像盲樂師奏樂似的用詩句求婚;那些絹一般柔滑、綢一般細緻的字句,三重的誇張,刻意雕琢的言語,還有那冬烘的辭藻像一群下卵的蒼蠅,讓蛆一樣的矜飾汩沒了我的性靈,我從此要把這一切全都抛棄;憑着這潔白的手套——那手兒有多麼白,上帝知道!——我發誓要用土布般堅韌的“是”,粗氈般質樸的“不”,把我戀慕的深情向你申說。

    讓我現在開始,姑娘,——上帝保佑我!——我對你的愛是完整的,沒有一點殘破。

    海枯石爛—— 羅瑟琳 不要“海枯石爛”了,我求求你。

     俾隆 這是我積習未除;原諒我,我的病根太深了,必須把它慢慢除去。

    慢點!有了,給他們三個人都貼上“重病”的封條;他們的心靈都得了不治之症,受到你眼睛的傳染,神智不清。

    這些貴人的症狀準确無誤,滿臉通紅——那正是瘟疫的禮物。

     公主 他們送禮來的時候,神智很清。

     俾隆 我們已經破産了,請您留情。

     羅瑟琳 哪裡,你們的言詞如此體面,如此富有,怎麼說得上破産? 俾隆 住口,我今後不再和你交戰。

     羅瑟琳 能這樣最好,這正是我的心願。

     俾隆 你們開言吧!我簡直一籌莫展。

     國王 親愛的公主,為了我們鹵莽的錯誤,指點我們一個巧妙的辯解吧。

     公主 坦白的供認是最好的辯解。

    您剛才不是改扮了到這兒來過的嗎? 國王 公主,是的。

     公主 您這樣作是有道理的嗎? 國王 有道理的,公主。

     公主 那時候您在您愛人的耳邊輕輕地說過些什麼來着? 國王 我說我尊敬她甚于整個的世界。

     公主 等到她要求您履行您對她的誓言的時候,您就要否認說過這樣的話了。

     國王 憑着我的榮譽起誓,我決不否認。

     公主 且慢!且慢!不要随便發誓;一次背誓以後,什麼誓都靠不住了。

     國王 我要是毀棄了這一個誓,你可以永遠輕視我。

     公主 我要輕視您的,所以千萬遵守着吧。

    羅瑟琳,那俄羅斯人在你的耳邊輕輕地說過些什麼來着? 羅瑟琳 公主,他發誓說他把我當作自己的瞳人一樣珍愛,重視我甚于整個的世界;他還說他要娶我為妻,否則就要愛我而死。

     公主 上帝祝福你嫁到這樣一位丈夫!這位高貴的君王是決不食言的。

     國王 這是什麼意思,公主?憑着我的生命和忠誠起誓,我從不曾向這位姑娘發過這樣的盟誓。

     羅瑟琳 蒼天在上,您發過的;為了證明您的信實,您還給我這一件東西;可是陛下,請您把它拿回去吧。

     國王 我把我的赤心和這東西一起獻給公主的;憑着她衣袖上佩帶的寶石,我認明是她。

     公主 對不起,陛下,剛才佩帶這寶石的是她呀。

    俾隆大人才是我的愛人,我得謝謝他。

    喂,俾隆大人,您還是要我呢,還是要我把您的珍珠還給您? 俾隆 什麼都不要;我全都放棄了。

    我懂得你們的詭計,你們預先知道了我們的把戲,有心搗亂,讓它變成一本聖誕節的喜劇。

    哪一個鼓唇搖舌的家夥,哪一個逢迎獻媚的佞人,哪一個無聊下賤的蠢物,哪一個搬弄是非的食客,哪一個侍候顔色的奴才,洩漏了我們的計劃;這些淑女們因為聽到這樣的消息,才把各人收到的禮物交換佩帶,我們隻知道認明标記,卻不曾想到已經張冠李戴。

    我們本來已經負上一重欺神背誓的罪名,現在又加上第二次的背誓;第一次是有意,這一次是無心。

    (向鮑益)看來都是你破壞了我們的興緻,使我們言而無信。

    你不是連我們公主的腳寸有多少長短也知道得清清楚楚,老是望着她的眼睛堆起一臉笑容嗎?你不是常常靠着火爐,站在她的背後,手裡捧了一盆食物,講些逗人發笑的話嗎?你把我們的侍童也氣糊塗了。

    好,你是個享有特權的人,你什麼時候死了,讓一件女人的襯衫做你的殓衾吧。

    你把眼睛瞟着我嗎?哼,你的眼睛就像一柄鉛劍,傷不了人的。

     鮑益 這一場玩意兒安排得真好,怪有趣的。

     俾隆 聽!他簡直向我挑戰。

    算了,我可不跟你鬥嘴啦。

     考斯塔德上。

     俾隆 歡迎,純粹的哲人!你來得正好,否則我們又要開始一場惡戰了。

     考斯塔德 主啊!先生,他們想要知道那三位偉人要不要就進來? 俾隆 什麼,隻有三個嗎? 考斯塔德 不,先生;好得很,因為每一個人都扮着三個哩。

     俾隆 三個的三倍是九個。

     考斯塔德 不,先生;您錯了,先生,我想不是這樣。

    我們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希望,先生,三個的三倍—— 俾隆 不是九個。

    考斯塔德先生,請你寬恕,我們是知道總數多少的。

     俾隆 天哪,我一向總以為三個的三倍是九個。

     考斯塔德 主啊,先生!您可不能靠着打算盤吃飯哩,先生。

     俾隆 那麼究竟多少呀? 考斯塔德 主啊,先生!那班表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