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諾斯與尤拉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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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動。

    技術(各種技藝)變得至高無上,而它們一旦占據高位便反過來禁锢把它們推上高位的智者。

    由于人類不得不承認自然的權威,所以一旦獲得并不斷加強對自然資源的支配權時,他便像孩子一般欣喜若狂。

    可正當他悄悄走近他想象中的上帝時,一種早期低能症向他襲來。

    恰如從他騷動之根源就可以預料的那樣,他慢慢染上了“系統病”和“抽象症”。

    他把自己包裹在模糊的概念之中。

    除其他古怪的念頭外,人人平等之念頭風靡一時;不顧類比,不顧上帝,不顧在人世與天堂之萬物中都那麼明顯普及的等級法則的大聲警告,企圖實現一種全球民主的瘋狂計劃被逐一制定。

    但這個不幸肯定産生于那個主要不幸,即産生于知識。

    因為人不可能既知曉又服從。

    與此同時,冒着濃煙的大城市成千上萬地出現。

    綠葉在高爐的熱浪前瑟瑟退縮。

    大自然美麗的容顔遭到毀傷,就像遭受了一場可惡瘟疫的蹂躏。

    而我認為,可愛的尤拉,甚至連我們違反自然的睡眠意識也會把我們拘留在這兒。

    不過現在看來,我們人類是因為情趣的堕落而為自己挖掘了墳墓,或準确地說是因為完全忽略了學校中的情趣陶冶。

    因為在這危急存亡之際,事實上唯有情趣(那種介乎于純粹智力和道德觀念之間的能力)絕不可以被心安理得地忽略,因為隻有情趣能引導我們慢慢地重歸于美,重返自然,重返生活。

    可隻怪柏拉圖的凝神觀照和堂堂的直觀論!隻怪他理由充分地認為單憑音樂就足以包攬對靈魂的陶冶!隻怪他和他的音樂!因為在最需要他和他的音樂時,這兩者都已被徹底遺忘和揚棄。

    [140]||||| 帕斯卡,一個我倆都愛戴的哲學家,他說得多麼正确啊!“我們所有的推理最終都将讓位于感覺。

    ”[141]而要是時間允許,自然的感覺并非沒有可能重占上風,壓倒經院派刻闆的數學推理。

    但這種事沒有發生。

    由于過早地濫用知識,這個世界的末日已經來臨。

    當時大多數人都沒看到這點,或者是因為他們雖不幸福但仍然活得起勁,所以故意視而不見。

    但對我來說,人類曆史已教會我去期待那場作為極度文明之代價的大範圍毀滅。

    我早已從曆史的比較中預見到了我們的命運,我曾把質樸而悠久的中國與善建築術的亞述、善占星術的古埃及,以及比這兩者更善用技術、堪稱所有技藝騷動之母的努比亞進行過比較。

    從這些地方的曆史[142]記載中,我窺視到了一線來自未來的光芒。

    後三個古國各自違背自然的造作曾是人類世界的局部病症,而從它們各自的滅亡之中,我已經發現了适用于局部病症的藥方;但對于這個整體染疾的世界,我看隻有在死亡中才可能新生。

    人類作為一個種族不會絕種,我看他必須被“再生”。

     最美麗最可愛的尤拉,于是我們曾終日把自己的靈魂包裹在夢中。

    于是我們曾在薄暮朦影中讨論未來的時日,那時候地球被技藝弄得傷痕累累的表面已經曆了那場非它而不能抹去其污穢的淨化[143],那時候地球将重新披上綠裝,重新有其樂園般的山坡和溪流,最終重新成為适合人類居住的地方,适合已被死亡淨化過的人類,适合其高尚心智不再被知識毒化的人類,适合那已獲救的、新生的、無憂無慮的、已成為不朽但仍然是物質的人類。

     尤拉:我當然清楚地記得那些談話,親愛的莫諾斯;但那個毀于烈火的時代并不像我們所認為的那樣近在咫尺,而且也不像你所指出的那種堕落真讓我們确信無疑。

    人們各自生生死死。

    你自己也病故,進了墳墓;而你忠貞的尤拉也匆匆随你而來。

    盡管那個已經過去、其終結把我倆又聚在一起的世紀用并非忍受不了的持久折磨我們的睡眠意識,可我的莫諾斯,它仍然是一個世紀。

     莫諾斯:如我方才所說,準确地說是那模糊的無窮中的一個點。

    毋庸置疑,我正是在世界的老化期中離去。

    因為我内心厭倦了由于天下大亂和世風日下所産生的憂慮,所以我屈服于那場可怕的熱病。

    經曆了沒幾天痛苦和許許多多充滿了狂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