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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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晏處東南不思遠略,濫恩施、開告密,賢奸無辨、威斷不靈,老成激而投簪、豪傑因之裹足。

    竊恐祖宗怨恫、天命潛移,東南一隅猶未可晏然自保也』。

    上嘉答之。

     六月,闖賊西遁,山東、河南郡縣多據寨自保,殺僞官;而我大清兵已定北京,傳檄四方。

    可法請速遣使北行,頒發監國、登極各诏,使中原知南國有君;從之。

     時四鎮争欲駐揚州,高傑尤暴橫。

    進士鄭元勳議納傑以釋怨,為州人所殺;傑怒攻城,知府馬鳴騄、推官湯來賀拒守匝月。

    命可法往解之。

    傑素憚可法,趣其下宵取暴骨而埋之;入帳,灑然變色。

    可法故示以坦易,偏裨而下召見慰勞;因責傑曰:『将軍之所以貴顯者,以有君命也;如不奉诏而妄冀非屬之地,則諸軍與揚州之民皆得彎弓而射将軍矣』!傑色沮,然浸易可法;以元勳死無罪,請誅首惡,納其兵,不許。

    則止可法于其軍,屏其左右,易所親信者杖刀侍側;可法談笑不為動。

    徐草奏以瓜州予之;曰:『鎮臣在瓜、臣在揚,調停于兵民之間釋其猜嫌,同歸于好』。

    又疏言:『高兵之南下也,初到不無騷擾;及鎮臣斬數十人以徇,地方官民可以諒矣。

    乃撫臣黃家瑞漫無主張、道臣馬鳴騄一味偏徇,聽百姓日守河邊草際,取零兵殺之;用是釁不可解。

    鄉紳鄭元勳親到高營,所以為百姓;而百姓乘元勳一言之誤,殺之撫臣坐次,碎其身首:撫臣威令之謂何!罵兵、殺兵以為愛民,而不知适以害民。

    臣于二臣,不能無憾!乞察首惡一重創之,庶綱常不至盡壞』!上谕部院議處;而揚州士民詣阙保任撫道,上乃優诏恕之。

    時劉澤清亦大掠淮上;劉良佐至臨淮,士民張羽民等亦拒不納。

    可法以次按部,皆聽命,視傑加謹。

    可法遂開府揚州,設禮賢館,招徕智謀之士及通天文、陰符、遁甲術者廪饩之,以監紀應廷吉主其事;募士得勝铠甲者百餘人。

    時士英亦未敢為難,凡請饷,則屬戶部多方應之。

    用是,諸鎮益和。

     秋七月,大學士宏圖乞休,請召可法入直;不許。

    我大清攝政睿親王聞南都立君,贻可法書;責以「春秋」「不讨賊,新君不書即位」之義,谕令削号稱藩。

    可法表上其書,勸上為自強計;即自具答書曰:『南中向接好音,法随遣使問訊吳大将軍,未敢遽通左右;非委隆誼于草莽也,誠以大夫無私交,「春秋」之義。

    今倥偬之際,忽奉琬琰之章,真不啻從天而降也。

    循讀再三,殷殷緻意;若以逆賊尚稽天讨,煩貴國憂,法且感且愧。

    懼左右不察,謂南中臣民偷安江左,竟忘君父之雠;敬為貴國一詳陳之。

    我大行皇帝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真堯、舜之主也。

    以庸臣誤國,緻有三月十九日之事。

    法待罪南樞,救援莫及。

    師次淮上,兇問遂來;地坼天崩,山枯海泣。

    嗟乎!人孰無君!雖肆法于市朝以為洩洩者之戒,亦奚足謝先皇帝于地下哉!爾時南中臣民,哀恸如喪考妣;無不拊膺切齒,欲悉東南之甲,立翦兇雠。

    而二、三老臣,謂國破君亡,宗社為重;相與迎立今上,以系中外之心。

    今上非他,神宗之孫、光宗猶子,而大行皇帝之兄也;名正言順,天與人歸。

    五月朔日駕臨南都,萬姓夾道歡呼,聲聞數裡。

    群臣勸進,今上悲不自勝;讓再讓三,僅允監國。

    迨臣民伏阙屢請,始以十五日正位南都。

    從前鳳集河清,瑞應非一。

    即告廟之日,紫氣如蓋,祝文升霄;萬目共瞻,欣傳盛事。

    大江湧出柟梓數十萬章,助修宮殿;豈非天意也哉?越數日,遂命法視師江北,克日西征。

    忽傳我大将軍吳三桂借兵貴國破走逆成,為我先皇帝發喪成禮;掃清宮阙,撫輯群黎。

    且罷薙發之令,示不忘本朝。

    此等舉動,振古铄今。

    凡為大明臣子,無不長跪北向,頂禮加額,豈但如明谕所雲「感恩圖報」已乎!謹于八月繕治筐篚,遣使犒師;兼欲請命鴻裁,連兵西讨。

    是以王師既發,複次江淮。

    乃辱明誨引「春秋」大義來相诂責,善哉言乎!然此為列國君薨,世子應立,有賊未讨,不忍死其君者立說耳。

    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宮皇子慘變非常,而猶拘牽不即位之文、坐昧大一統之義;中原鼎沸,倉卒出師,将何以維系人心、号召忠義?紫陽「綱目」,踵事「春秋」。

    其間特書,如莽移漢鼎,光武中興;丕廢山陽,昭烈踐祚;懷、愍亡國,晉元嗣基;徽、欽蒙塵,宋高缵統:是皆于國雠未翦之日,亟正位号;「綱目」未嘗斥為自立,率以正統予之。

    甚至如元宗幸蜀,太子即位靈武;議者疵之,亦未嘗不許以行權,幸其光複舊物也!本朝傳世十六,正統相承,自治冠帶之族,繼絕存亡,仁風遐被。

    貴國昔在先朝,夙膺封号。

    後以小人構釁,緻啟兵端;先帝深痛疾之,旋加誅戮:此殿下之所知也。

    今痛心本朝之難,驅除亂逆,可謂大義複着于「春秋」矣。

    若乘我國運中微,一旦視同割據;轉欲移師東下,而以前導命元兇,義利兼收、恩雠倏忽,獎亂賊而長寇雠:此不惟孤本朝借力複雠之心,亦甚違殿下仗義扶危之初志矣。

    昔契丹和宋,止歲輸以金缯;回纥助唐,原不利其土地。

    況貴國笃念世好,兵以義動;萬代瞻仰,在此一舉。

    若乃乘我蒙難,棄好崇雠;規此幅員,為德不卒:是以義始而以利終,為賊人所竊笑也,貴國豈其然乎!往者,先帝轸念潢池,不忍盡戮,剿撫互用,贻誤至今。

    今上天縱英武,刻刻以複雠為念;廟堂之上,和衷體國。

    介冑之士,飲泣枕戈;忠義兵民,願為國死。

    竊以天亡逆闖,當不越于斯時矣。

    語曰:「樹德務滋,除惡務盡」。

    今逆賊未伏天誅,諜知卷土西秦,方圖報複。

    此不獨本朝不共戴天之恨,抑亦貴國除惡未盡之憂。

    伏乞堅同雠之誼、全始終之德,合師進讨,問罪秦中;共枭逆賊之首,以洩敷天之忿:則貴國義問照耀千秋,本朝圖報惟力是視。

    從此兩國世通盟好,傳之無窮,不亦休乎?至于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在道,不日抵燕奉盤盂從事矣。

    法北望陵廟,無涕可揮;身陷大戮,罪應萬死。

    所以不即從先帝于地下者,實為社稷之故。

    「傳」曰:「竭股肱之力,繼之以忠貞」。

    法處今日,鞠躬緻命,克盡臣節而已。

    即日獎率三軍長驅渡河,以窮狐兔之窟,光複神州,以報今上及大行皇帝之恩。

    貴國即有他命,弗敢與聞。

    惟殿下實昭鑒之』! 八月,可法疏曰:『國家設四藩于江北,非為江左偏安計也;将欲定根基、養氣力,北則為恢複神州之計、西則為澄清關陝之圖,一舉而遂歸全盛耳。

    聖明在上、忠義在人,君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