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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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瘠和人煙稀少的地區更容易取得給養,這是很自然的。

    我們在此提到人口疏密的問題,是因為它與當地現有的存糧有兩方面的關系:首先,人口多、糧食消耗大的地方,存糧也一定多;其次,人口多的地方,通常産出也比較多。

    當然在這方面,以工人居多的地區是例外,特别是位于山谷之中、周圍土地十分貧瘠的工人居多的地區更是如此(這種情況還不少)。

    但是一般情況下,人口稠密的地區總比人煙稀少的地區更容易滿足部隊的給養需求。

    住有40萬人口的400平方普裡的地區,即使土地非常肥沃,也一定不如住有200萬人口的400平方普裡的地區更容易為10萬人的部隊提供給養。

    再加上在人口很多的地方,陸路和水上交通也更發達和便利,運輸手段也更豐富,商貿聯系也更容易和可靠。

    一句話,在佛蘭德供給一支部隊,比在波蘭要容易得多。

     結果是,擁有四個吮吸器官[10]的戰争最喜歡沿交通要道、人口衆多的城鎮、富饒的河谷或者沿通航的海岸進行。

     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到,部隊的給養問題對作戰的方向和形式,對戰區和交通線的選擇是有普遍影響的。

     至于這種影響的程度有多大,籌備給養的難或易對作戰能起多大影響,當然取決于進行戰争的方式。

    如果戰争是按其最固有的精神進行的,也就是說,戰争要素發揮了它的不可抑制的威力,雙方迫切要求和需要進行戰鬥和決定勝負,那麼部隊的給養固然重要,但卻是從屬的問題。

    如果雙方形成均勢,雙方大部隊多年來在同一地區進進出出,那麼給養往往就成為主要問題了,統帥成了軍需官,指揮作戰成了管理辎重車輛。

     這樣在很多戰局中,往往什麼事情也沒有做,任何目的也沒有達到,無謂地消耗了力量,卻把一切都歸咎于缺乏給養品。

    相反,拿破侖習慣說:&ldquo不要跟我談給養問題!&rdquo[11] 當然,這位統帥在俄國戰局中的做法清楚地表明,人們有可能過于忽視給養問題。

    雖然他的整個戰局不僅僅是由于缺乏給養而失敗的(因為這畢竟隻是一種推測),但是他的部隊在推進時之所以遭受前所未聞的損失,在退卻時又之所以幾乎全軍覆滅,無疑是他忽視給養的緣故。

     盡管人們不能否認拿破侖是一個經常敢于走向瘋狂極端的狂熱的賭徒,但是還是要說,是他和他以前的革命軍統帥們在給養問題上破除了頑固的偏見,并指出給養問題隻應被視為一個條件,即決不應被視為目的。

     此外,在戰争中,缺乏給養與勞頓和危險一樣,統帥在這方面可能對部隊提出的要求,是沒有固定界限的。

    一位性格強硬的統帥會比一位柔弱而重感情的統帥提出更多的要求而且部隊的表現也是不同的,這是因為士兵的意志和力量不同(這取決于戰鬥習性、作戰精神、對統帥的信賴和愛戴或者對祖國事業的熱忱)。

    但是以下這一點大可作為一條原則提出來:無論給養的缺乏和困苦有多麼嚴重,永遠隻應将此視為暫時的狀态,這種狀态應促使人們給部隊提供充足的給養,甚至要提供綽綽有餘的給養。

    如果我們想到,成千上萬的士兵穿得破破爛爛,背負三四十磅重的行李,不顧天氣和道路的好壞,一連數天拖着疲乏不堪的腳步行軍,冒着健康和生命的危險,為此卻無法以幹面包充饑,還有比這更令人感動的事嗎?人們即使知道,這在戰争中是屢見不鮮的,但實際上幾乎無法理解,為什麼這種情況沒有更多地引起意志和力量的衰竭,為什麼單憑人們心中的一種理想就能夠長久地激發和支持這樣不懈的努力。

     凡是為了偉大的目的而不得不要求士兵忍受給養極度缺乏的人,無論是出于感情或出于明智,随時都應該想到在有其他機會時給予他們補償。

     現在我們還要談一談給養在進攻和防禦中的區别。

     防禦者在防禦行動中可以不斷地利用事先為部隊所做的給養方面的各種準備。

    因此防禦者應該不會缺乏必需品,在自己國土上這一點特别明顯,即使是在敵國國土上也是這樣。

    而進攻者則遠離其給養源頭,隻要他繼續前進,甚至在停下來的最初數周内,每天都不得不籌備必要的給養,在這種情況下,很少能不感到缺乏或困難。

     這種困難在下述兩種情況下會變得特别嚴重。

     第一,進攻者在勝負未分前的推進途中。

    這時,防禦者的給養都在他自己手裡,而進攻者卻隻能把自己的給養放在後面,進攻者必須将其大量部隊集中在一起,因此不能占據大的地區,而且隻要會戰行動一開始,甚至無法讓自己的辎重隊再跟上來。

    此時如果事先沒有做好準備,就容易出現部隊在決定性的會戰開始前幾天缺乏給養的情況,這對于部隊進入會戰可不是件好事。

     第二,進攻者在即将抵達勝利的終點時。

    此時,交通線開始變得過長,特别是當戰争在貧瘠、人煙稀少,而且民衆或許懷有敵意的國家中進行時就更是如此。

    從維爾納到莫斯科的交通線,與從科隆[12]經列日、勒文[13]、布魯塞爾[14]、蒙斯[15]、瓦朗謝讷[16]、康布雷[17]到巴黎的交通線相比,其區别是多麼大啊!在前一條線上,取得每一車糧食都必須動用武力,而在後一條線上隻要一份商業合同或一張彙票,就可以得到數百萬份日需給養。

     這種給養困難的後果往往是,即使是最偉大的勝利,其光芒也會消失,力量耗盡和退卻成為不可避免的事,此後真正大敗的各種症候陸續顯現。

     至于飼料,正如我們說過的那樣,在開始時很少會感到缺乏,但在當地的力量枯竭時,首先缺乏的就是飼料,因為飼料的需要量很大,最難從遠方調運,而在缺乏糧秣的情況下,馬匹比人死得更快。

    出于這一原因,過多的騎兵和炮兵可能成為一支大部隊真正的負擔和一個真正削弱力量的因素。

     *** [1]那慕爾(Namur),今比利時那慕爾省省會,東南距錫奈28公裡。

    &mdash&mdash譯者注 [2]&ldquo法國舊制度&rdquo(diealteWelt),指1789年法國革命前的路易十四世統治時期。

    當時法國陸軍人數接近40萬,是歐洲規模最大的陸軍。

    &mdash&mdash譯者注 [3]《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是三十年戰争(1618&mdash1648)結束後一系列和約的總稱,簽約雙方是統治西班牙、神聖羅馬帝國、奧地利帝國的哈布斯堡皇室和法國、瑞典以及神聖羅馬帝國内勃蘭登堡、薩克森、巴伐利亞等邦國。

    雙方自1643年7月在威斯特法倫談判,1648年5月15日至10月24日簽訂和約。

    和約條款繁多,主要涉及三方面内容:首先,和約保證了勝利者獲得大片領土。

    同時,條約正式承認瑞士脫離神聖羅馬帝國,成為獨立國家;正式承認40年前荷蘭從西班牙獲得的獨立。

    其次,和約确定了德意志的宗教關系,規定路德和卡爾文教與天主教具有平等的地位和權利。

    最後,和約削弱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權力,承認各諸侯國有獨立的外交權。

    總之,該和約削弱了哈布斯堡皇室的統治,加深了德意志政治上的分裂,改變了歐洲政治力量對比。

    法國實力大增,為後來稱霸歐洲打下基礎;瑞典獲得波羅的海和北海沿岸重要港口,成為北歐強國。

    此外,該和約創立了以國際會議解決國際争端的先例,确定了國際關系中應遵守的國家主權、國家領土與國家獨立等原則,對近代國際法的發展具有重要促進作用。

    一些史學家也将1635年的《布拉格和約》和1659年的《比利牛斯和約》視為《威斯特伐利亞和約》體系的一部分。

    &mdash&mdash譯者注 [4]封臣提供軍隊是采邑制的主要内容。

    采邑制是中世紀在西歐實施的一種土地占有制度。

    大封建主對于提供兵役或執行其他任務的臣屬,以封賜土地或金錢等作為恩賞,稱作采邑,供終身享用,但是不能世襲。

    此後,這些封臣又分賜采邑給其下屬,從而形成一個以土地為紐帶的領主與下屬之間的關系。

    作為采邑封賞給下屬的主要是土地,但也包括伯爵等國家官職和教會職務。

    采邑制的一些慣例包括:領主擔負保護下屬土地的責任,下屬則有義務效勞,為領主作戰,否則收回采邑;采邑享用期以封君或封臣在世時為限,雙方任何一方離世,采邑都應交回。

    采邑制在當時對于提高國家的戰鬥力很有幫助,而且通過采邑制逐漸形成了一種封建等級制度。

    由于得到采邑的封臣都力圖把采邑變成自己世襲占有的土地,到了11世紀,采邑制基本上消失。

    &mdash&mdash譯者注 [5]倉庫供給的給養方式是在17世紀後半葉路易十四時代産生的,當時實行所謂的&ldquo五日行程制度&rdquo,作戰部隊一般距倉庫不超過五日行程,隻有建好新的倉庫以後,部隊才繼續前進。

    面包房設在部隊與倉庫之間,距部隊兩日行程,距倉庫三日行程。

    部隊每五日領取一次新鮮面包。

    據說,到18世紀末歐洲各君主國幹涉法國革命時,普魯士将軍布倫瑞克公爵仍堅持實行這種制度。

    &mdash&mdash譯者注 [6]阿迪傑河(dieEtsch),意大利北部一條河流,流入亞得裡亞海,長415公裡。

    &mdash&mdash譯者注 [7]多瑙河(dieDonau),歐洲第二大河,流經今德國、奧地利、斯洛伐克、匈牙利等國,流入黑海,長2858公裡。

    &mdash&mdash譯者注 [8]維斯瓦河(dieWeichsel),波蘭最長的河流,發源于喀爾巴阡山脈,流入波羅的海,長1,047公裡。

    &mdash&mdash譯者注 [9]&ldquo自阿迪傑河推進至多瑙河下遊&rdquo,指1797年拿破侖從北意大利向奧地利施泰爾馬克的進軍;&ldquo自萊茵河推進至維斯瓦河&rdquo,指1806年普法戰争中,拿破侖率法軍從萊茵河出發,在耶拿和奧爾施泰特會戰中擊敗普軍,并一直追擊到維斯瓦河。

    &mdash&mdash譯者注 [10]萊茵地區,泛指中萊茵河(由賓根至波恩)和下萊茵河(由波恩至萊茵河三角洲)兩岸地區。

    &mdash&mdash譯者注 [11]上意大利(Oberitalien),又稱北意大利,即亞平甯山脈以北的内陸地區,包括阿爾卑斯山區和波河平原,是意大利物産豐富的地區。

    &mdash&mdash譯者注 [12]指部隊給養的四種方式。

    &mdash&mdash譯者注 [13]作者引用拿破侖的這句話,用的是法語&ldquoqu´onnemeparlepasdesvivres&rdquo。

    &mdash&mdash譯者注 [14]科隆(Köln),今德國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一城市,位于萊茵河畔。

    &mdash&mdash譯者注 [15]勒文(Löwen),今比利時佛蘭德布拉班特省省會。

    &mdash&mdash譯者注 [16]布魯塞爾(Brüssel),今比利時王國首都,位于比利時中部斯海爾德河的支流桑納河畔。

    &mdash&mdash譯者注 [17]蒙斯(Mons),今比利時艾諾省省會。

    &mdash&mdash譯者注 第十五章 行動基地 如果一支大部隊從它組建的有關地點出發行動,無論是進攻敵人及其戰區,還是到本國的邊境進行部署,它都會保持對這些地點作為力量源泉的必要的依賴性,從而必須保持與這些地方的聯系,因為它們是這支大部隊存在和延續的條件。

    這支大部隊的人數越多,對這些地點的這種依賴性的程度和範圍就越大。

    但是這支大部隊既不可能也沒有必要總是與整個國家保持直接的聯系,而是隻要與正好位于其後方,從而也受到其陣地保護的那部分地區保持聯系即可。

    在這部分地區内,必要時可為存放物資建立專門的設施,并為部隊經常性的人員補充采取一些措施。

    這一地區就是部隊及其所有行動的基地,應把它和部隊看作一個整體。

    如果為了更安全而把物資存放在築有防禦工事的地點,那麼一處基地的概念就會因此而得到加強,但基地這一概念并不是因此才出現的,因為在很多情況下,基地是沒有防禦工事的。

     敵國的一塊領土也能構成一支大部隊的基地,或至少成為基地的一部分,因為一支大部隊進入敵國以後,很多必需品要從占領的地區取得。

    但這時必須具備一個條件:這支大部隊必須确實控制了這個地區,也就是說,要确定這個地區會服從這支大部隊的擺布。

    但是這種服從通常相當有限,不過是用多個小規模的駐軍和來回巡邏的小部隊維持對當地民衆的震懾而已。

    結果是,就部隊的需要而言,在敵國國土上能夠取得各種必需品的地區是很有限的,大多是不能滿足需要的,于是本國就必須提供大量必需品。

    因此人們必須考慮将部隊背後的那部分本國地區作為基地的一個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

     人們必須将一支大部隊的需要區分為兩類,一類是任何耕作區都能提供的,另一類是隻能從部隊組建的源頭地區運到部隊的。

    第一類主要是給養,第二類主要是各種補充。

    第一類也可由敵國提供,第二類則通常隻能由本國提供,如人員、武器,往往還有彈藥。

    盡管這種區分在個别情況下有例外,但這種例外的情況很少見,是無關緊要的。

    這種區分總是非常重要的,并再次證明部隊與本國的聯系是必不可少的。

     無論在敵國還是在本國,給養大多存放在不設防的地方,因為一方面沒有那麼多的要塞用于接納大量的不時在這裡或那裡需要、而且消耗很快的給養;另一方面給養即使有了損失,也比較容易得到補充。

    相反,各類補充品,例如武器、彈藥和裝具不能輕易存放在戰區附近不設防的地點,而是甯可從較遠的地方運來,但在敵國境内則隻應存放在要塞内。

    這一情況也說明,基地對補充品的重要性大于對給養品的重要性。

     這兩類必需品在運抵使用地以前,越是集中到大的倉庫裡,從各方面來的補給品越是彙集到大的儲存地,這些儲存地就越可以被視為整個國家的代表,基地這個概念指的就越是這些大的儲存地。

    但是人們決不能因此就認為這些儲存地本身就是基地。

     如果補充品和給養品的來源十分豐富,也就是說,如果有些地區廣闊而富庶;如果為使這些補充品和給養品更快地發揮作用,已将其集中到幾個較大的補給點;如果這些補給點受到某種方式的保護;如果補給點距大部隊很近,有良好的道路通達,而且分布在大部隊的後面,甚至部分就在大部隊的周圍,那麼這樣一方面可以給部隊帶來更大的生命力,一方面可以給部隊的運動帶來更大的自由。

    有人曾想用唯一的一個概念,即行動基地的大小來概括部隊的這一有利位置,想以基地與行動目标的位置關系,即基地兩端與這個目标(把目标想象為一個點)所形成的角度,來表達給養品和補充品來源地的位置和特點等給一支部隊帶來的全部有利條件和不利條件[1]。

    然而很明顯,這種幾何學上的奧妙不過是一種遊戲,因為它是以一系列的概念替換為基礎的,而這些替換是以損失真理為代價的。

    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一支大部隊的基地依該部隊所處位置分為三個層次:當地的補給物資,在各個地點上建立的物資庫,以及這些物資出自的地區。

    這三個層次就其地點來說是分開的,不能合而為一,更不能用一條代表基地展開寬度的線來表示,因為這條線大多數情況下完全是随意想出來的,要麼是從一個要塞到另一個要塞,要麼是從一個省城到另一個省城,要麼是沿國境線,等等。

    而且這三個層次之間的關系也是無法确定的,因為它們的本性實際上總是或多或少地混合在一起的。

    有時一些原本隻能從遠方運來的補充品在部隊周圍地區就可以獲得;而有時甚至連糧食都不得不從遠方運來。

    有時部隊附近的一些要塞是大規模的點兵場、港口和商埠,可以容納整個國家的部隊;而有時要塞不過是一個物資匮乏、幾乎不能自給的土牆圍子。

     結果人們從行動基地和行動角的大小所得出的全部結論,以及根據這些結論建立的整個作戰理論,隻要它們是幾何學本性的,則在實際的戰争中從未受到過任何重視,在理論界也隻是導緻一些錯誤的研究方向。

    但是由于這些概念的基礎是真實存在的,錯的隻是研究過程和結論,因此這種見解往往很容易反複出現。

     因此我們認為,人們在此必須承認基地對部隊行動的影響,不管基地是大是小,以及以什麼方式産生影響。

    但沒有一個手段除了提供幾個概念外,還能把這一影響簡化成有用的規則,而是應在每個具體情況下同時考慮我們列舉過的幾個方面。

     如果人們在某一特定地區已經為部隊某一特定方向的行動做了補充和給養準備,那麼即使是在本國境内,也必須隻将該地區視為大部隊的基地。

    由于變換基地總是要花費時間和精力的,因此即使是在本國境内,大部隊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即變換基地,因此大部隊的行動方向也總是或多或少受到限制的。

    在敵國境内行動時,如果想把本國毗連敵國的全部邊疆視為部隊的基地,那麼一般隻有在到處都能夠建立各種設施的情況下才是可能的,但是邊疆并不是到處都有這樣的設施,因此并不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成為部隊的基地。

    在1812年戰局初期,當俄軍在法軍的進攻面前退卻時,由于俄國幅員遼闊,部隊轉向任何方向都有遼闊的區域,因此當然可以把整個俄國視為俄軍的基地。

    這種設想并不是幻想,當後來其他俄軍大部隊從數個方向反擊法軍時,這一設想也的确成了事實。

    但是就戰局的每一個具體時間段來說,俄軍的基地并沒有那麼遼闊,而是主要位于部隊來往運輸物資的大路上。

    俄軍由于受到這種限制,在斯摩棱斯克附近交戰三天後不得不繼續退卻時,除了向莫斯科退卻外,無法退向其他方向,無法像人們此前建議的那樣突然轉向卡盧加,以便把敵人從莫斯科引開。

    隻有早就預做準備,才有可能如此突然地改變方向。

     我們說過,部隊的規模越大,其依賴基地的程度和範圍就越大,這是不言而喻的。

    部隊好比是一棵樹,從它借以生長的土壤中汲取生命力。

    如果是棵小樹,或者隻是一簇灌木,那麼要移植它還是很容易的;但是樹長得大,移植它就很困難,而且越大越困難。

    一支小部隊也有其生命源泉,但在任何地方都容易生根,而一支人數衆多的大部隊就不是這樣了。

    因此在談到基地對行動的影響時,所有設想都必須總是考慮到部隊規模所給出的尺度。

     此外,就部隊眼前的需要來說,給養更為重要,但就較長時間的維持來說,補充則更為重要,因為後者隻能從特定來源獲得,而前者可以通過多種方法取得,這是存在于事物的本性之中的。

    這又進一步确定了基地對行動的影響。

     無論這種影響能有多大,人們畢竟不可忘記:這種影響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産生決定性的作用,而在這段時間内有可能發生很多事情。

    行動基地的價值很少一開始就對人們選擇什麼樣的行動有決定性的影響,而隻是當人們要求做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時,它就會有決定性的影響了。

    對這方面可能産生的困難,人們應将其與其他有效的手段列在一起做個對比;在要争取決定性的勝利時,這些阻礙的作用往往就消失殆盡了。

     *** [1]瓦朗謝讷(Valenciennes),今法國諾爾省一城市,位于斯海爾德河畔。

    &mdash&mdash譯者注 第十六章 交通線 從部隊所在地到部隊給養和補充源主要彙集地點的那些道路,在一般情況下也是部隊前往其退卻點所選擇的道路。

    因此這些道路有雙重意義:首先,它們是交通線,用于不斷地補給部隊;其次,它們是退卻路。

     我們在前一章中說過,雖然按照目前的給養方式,部隊主要是在當地取得給養,但是仍應将部隊及其基地視為一個整體。

    交通線是這個整體的一部分,構成基地和部隊之間的聯系,應該被看作是部隊的生命線。

    這些道路沿線布滿各種補給品、彈藥車、來往的分遣隊、驿車和信使、醫院和物資庫、彈藥庫、行政機關,它們總的價值對部隊有決定性的重要意義。

     這些生命線既不能長時間中斷,也不能過長和難以通行,因為路途過長總會使力量受到一些損失,結果就會使部隊處于一種虛弱的狀态。

     就交通線的第二重意義,也就是作為退卻大路來說,交通線實際上形成了部隊的戰略後方。

     這些道路在其兩種意義中的價值大小取決于它們的長度、數量、位置(它們總的方向和它們在部隊附近時的方向)、狀況,以及地形上通行的難度、當地民衆的情況和情緒,最後還取決于它們有無要塞或地形障礙保護。

     然而并不是所有從部隊所在地通往其生存和力量源的道路都是其真正的交通線。

    當然這些道路必要時可以用作交通線,可被視為交通線體系的輔助,但是這一體系隻限于那些為此建有專門設施的道路。

    隻有那些設有物資庫、醫院、兵站和郵局,指定了負責沿線警備的指揮官,派有憲兵隊和守備部隊的道路,才可被視為真正的交通線。

    在這個問題上,部隊的交通線是在本國境内還是在敵國境内,這之間有一個十分重要但卻容易被忽視的區别。

    部隊在本國境内固然也有專門設置的交通線,但它根本不受這些交通線的限制,必要時可以離開這些道路,選用任何其他現有的道路,因為部隊在本國境内到處都像在自己家裡,到處都有自己的政府機關,到處都可以得到善意的幫助。

    即使其他道路不太好,對部隊不太适用,但仍然是可以選用它們的,因此如果部隊認為被敵人迂回,必須轉向時,也不會認為不可能利用這些道路。

    相反,部隊在敵國境内通常隻能将自己推進時走過的那些道路視為交通線。

    在這方面,一些微小的、至少是不起眼的原因可能就會導緻極其不同的結果。

    在敵國境内推進的軍隊,隻能在大部隊前進過程中和在大部隊的保護下設置一些構成交通線的設施,使當地民衆出于害怕軍隊的心理而産生一種印象,覺得這些設施是不可改變和無法避免的,甚至使他們把這些設施看作是對普遍存在的戰争災難的一種減輕。

    大部隊沿途不時留下小規模的守備部隊,以支援和維持整個交通線。

    相反,如果大部隊把它的軍需官、兵站指揮官、憲兵、戰地郵局,以及其他維持秩序的機構派往大部隊沒有到過的偏遠的道路上去,那麼當地民衆就會把這些設施和人員看作是原本完全可以擺脫的負擔。

    如果敵國還沒有徹底失敗,還沒有陷入驚慌失措的狀态,那麼這些派出的官員就會被當作敵人對待,就會頭破血流地被趕走。

    因此要想控制新的道路,首先要有守備部隊,而且在這種情況下,守備部隊的規模要比一般情況下更大,但守備部隊仍然面臨當地民衆反抗的危險。

    總之,在敵國境内推進的部隊沒有能使當地民衆服從的任何工具,必須首先設置自己的行政機關,具體是通過以武力樹立起來的權威,但它無法随時随地做到這一點,也不是沒有犧牲和困難的。

    由此可見,大部隊在敵國境内比起在國内更不能通過變更交通線體系來變更基地(在國内必要時還是可能的);一般來說,大部隊在敵國境内運動時會受到更大的限制,更擔心被敵人迂回。

     即使是選定交通線和沿交通線建立設施,也從來就是有很多條件限制的。

    作為交通線的道路一般來說不僅要比較寬闊,而且從很多方面的要求來看,道路越寬闊,沿線人口稠密和富裕的城鎮越多,可提供保護的要塞越多,就越為合适。

    此外,作為水路的河流和作為渡河點的橋梁,對交通線的選擇也起到很大的作用。

    因此交通線的位置和大部隊進攻時選擇的道路隻在一定程度上有選擇的自由,其具體位置則受到地理條件的限制。

     上述因素共同決定一支大部隊與它的基地之間的聯系是否緊密。

    如果我們把得出的結論與敵軍和基地之間的聯系程度做一個對比,就可以看出,交戰雙方中哪一方更有可能切斷對方的交通線甚至退路,那麼用常用的術語來說,誰就更有能力迂回對方。

    除了精神上或物質上的優勢以外,隻有交通線比對方優越的一方,才能有效地迂回對方,因為否則的話,另一方就會以迂回進行報複,從而以最快捷的方式确保自己的安全。

     由于道路有雙重的意義,因此這樣的迂回也可以有雙重的目的:一是可以襲擾或切斷敵交通線,以削弱和困絕敵軍,迫其退卻;二是可以切斷敵退路。

     關于第一個目的,應該指出,在現行給養制度下,如果隻是讓敵人的交通線暫時中斷,則很少會讓敵人感到難受。

    要讓敵人難受,必須在一段時間内這樣做,使敵人遭受一系列零星的損失。

    在采用複雜的給養制度的時代,成千上萬輛面粉車往返運輸,一次翼側行動就可以使對方受到決定性的打擊。

    但是現在即使翼側行動很成功,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因為它頂多中斷一次運輸,使敵人受到一些削弱,但不會迫使敵人退卻。

     結果是,本來就是在書本中比在現實中更為流行的翼側行動,現在看上去更不切合實際了。

    因此人們可以說,隻有很長的交通線在情況不利時(特别是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受到民衆武裝襲擊時),才會給交通線帶來危險。

     至于切斷退路,人們也不應該誇大退路因受到限制和威脅而出現的被切斷的危險,因為最近的作戰經驗告訴我們,切斷一支由大膽的指揮官指揮的優良部隊的退路并俘虜他們比突破這支部隊更困難。

     縮短較長的交通線,以及确保較長交通線安全的手段極少。

    在部隊部署地點附近,以及沿着部隊退卻路占領一些要塞(如果沒有要塞,可對适當地點進行加固),善待當地民衆,在古羅馬人修建的軍用大路上執行嚴格的軍紀,在沿線配備高素質的警察,努力整修道路,這些是僅有的手段。

    用這些手段可以減少不利,但自然不會完全消除不利。

     此外,我們在談給養問題時所說的關于部隊如何優先選定道路的内容,也特别适用于選擇交通線。

    經過最富庶的城鎮和通過耕作區最多省份的寬闊道路是最好的交通線。

    即使部隊為利用這些道路要走很多彎路,也值得優先選擇,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道路對進一步确定大部隊的部署有影響。

     第十七章 地形和地貌 地形和地貌與部隊的給養是有關系的,這是一方面。

    此外,它們與軍事行動也有十分密切和從來不可或缺的關系,即它們無論是對戰鬥過程本身,還是對戰鬥的準備和運用都有決定性的影響。

    現在我們根據它們與軍事行動的關系,也就是說從法語&ldquo地形&rdquo[1]這個詞的全部詞義上來研究這個問題。

     地形的作用絕大部分體現在戰術領域,僅其結果體現在戰略領域。

    一場山地戰鬥就其帶來的結果來看,與一場平原戰鬥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隻要我們還沒有把進攻和防禦分開,還沒有轉而對二者做進一步的考察,就還不能考察地形的主要組成部分的影響,而隻能談談這些組成部分的一般特點。

    地形和地貌通過其三個特點影響軍事行動,即妨礙通行、妨礙視線和對敵方火力的防護。

    地形和地貌的一切影響都可以歸結到這三個特點。

     地形的這三重影響無疑會帶來一個趨勢,使軍事行動變得更加多樣,更加錯綜複雜和更需要技巧,因為它們顯然是影響軍事行動各要素中又增加的三個要素。

     在現實中,隻有對很小的部隊來說,才存在純粹的、絕對開闊的平原的概念,也就是說才存在對軍事行動毫無影響的地形的概念,而且即使是這樣的小部隊,也隻是對它的某一時刻的行動來說才存在這樣的地形概念。

    對較大部隊和持續時間較長的行動來說,地形的各個組成部分必然會混合在一起影響到它們。

    對一整支大部隊來說,即使是在某一時刻,例如在會戰時,地形不發生影響的情況幾乎是不可想象的。

     地形的這種影響始終存在。

    當然,根據一地特點的不同,地形的影響或大或小。

     如果觀察一下大量的現象,那麼我們就會發現,開闊和無障礙的平原以外的地形主要通過三種方式表現出其與平原的不同:首先是通過地貌,也就是通過地勢的高低;其次是通過林地、沼澤和湖泊等自然物;最後是由于耕作帶來的地形變化。

    地形在這三個方面與平原不同的程度越大,對軍事行動的影響就越大。

    如果我們對所有這三個方面進行一定程度的探讨,那麼就會發現有三種地形:山地,很少耕作的林地和沼澤地,以及深度耕作地。

    在所有這三種地形上,戰争變得更加複雜和更加需要技巧。

     至于耕作地,當然并非所有類型的耕作地對作戰的影響都一樣大。

    對作戰影響最大的是那些在佛蘭德、霍爾施坦因[2]和其他地區所常見的耕作地。

    在這些地區,土地被很多溝渠、栅欄、圍籬以及土堤斷開,到處散布着住戶和小灌木叢。

     平坦和耕作适度的地區最便于作戰。

    不過這隻是就一般情況而言,而且完全沒有把防禦者利用地形障礙的情況考慮在内。

     這三種地形中的每一種都在通行、監視和對敵火力的防護三方面産生影響,而且是以自己的方式。

     林地主要是妨礙視線,山地主要是妨礙通行,深度耕作地則取兩者中間。

     在一個多林地的地區,大部分地帶都不便于運動(因為除了通行困難以外,還完全不能進行監視,不能利用每一個通過的手段),這一方面使行動簡單了,但另一方面也給行動造成了同樣多的困難,因此在這種地形上,統帥很難在戰鬥中充分地集結兵力,但也不必像在山地和極其複雜地形中常見的那樣過于分兵。

    換句話說,在這種地形上,分兵是不可避免的,但分散的程度比較小。

     在山地,主要是通行受到妨礙,這表現在兩個方面:不是到處都能通行;即使在可以通行的地方,部隊的運動也一定比較緩慢,比較費力。

    因此在山地,各種運動的速度受到很大的限制,整個行動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但是山地地形也具有一個其他地形沒有的特點,即從某一地點可以瞰制另一地點。

    我們将在下一章中專門談論制高,在這裡隻是指出,正是山地的這種特點促使統帥在山地中很分散地用兵,因為有些地點不僅是由于其自身而重要,而且也由于它們能夠對其他地點産生影響而重要。

     正如我們在别處所說過的那樣,所有這三種極具特點的地形和地貌都會起到一個作用,即使最高統帥對戰鬥結果所起的作用降低,同時使下屬軍官直至普通士兵的作用提高。

    不言而喻,分兵程度越高,觀察越困難,每個行動者就越要獨立行動。

    在部隊層級劃分比較多、行動方式比較多樣、情況比較複雜的時候,智者的影響一般來說雖然是應該增加的,而且最高統帥此時也應該有能力展示其較他人更強的判斷力,但是在此我們也要回到此前說過的一點:在戰争中,各個成果的總和比這些成果相互聯系的形式更有決定意義。

    因此,如果我們把這裡的考察一直進行到最大限度,設想一支大部隊分散成一條長長的散兵線,每一位士兵都在發起他的小會戰,那麼這支大部隊能否取勝,更多地取決于每位士兵所取得的單個勝利的總和,而不是這些勝利相互聯系的形式,因為良好的綜合舉措隻能從積極的結果中産生效果,而不能從消極的結果中産生效果。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勇氣、機敏和士氣能決定一切。

    隻有在雙方軍隊的素質相同,或者雙方軍隊的特點不相上下時,雙方統帥天分和判斷力的高低才又有可能變得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這樣一來的結果是:民族戰争和民衆武裝等(在這裡盡管每個士兵在勇敢和機敏方面并不一定占優勢,但是他們每個人的士氣至少總是十分高昂的)在兵力十分分散,即地形非常複雜的情況下往往擁有優勢,但他們也隻有在這種地形上才會是這樣,因為這類武裝通常缺乏一支較大部隊集中作戰時所不可或缺的一切特點和素養[3]。

     軍隊的屬性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也是經過很多層次逐漸變化的,因為在保衛本國的情況下,一支大部隊即使完全是一支常備軍,也會帶上一些民族武裝的特點,因此也就更多地适合于分兵作戰。

     一支軍隊越是缺乏這些特點和條件,對手在這些方面越是優越,那麼這支部隊就越害怕分兵,就越要回避複雜地形。

    不過能否避開複雜地形,很少能夠由它自己選擇,人們不能像挑選一件貨物那樣試來試去地挑選戰區。

    我們常常看到,一些根據其特點,在集中兵力作戰上具備優勢的部隊總是千方百計地盡量按自己的這一戰法作戰,而違背地形的特性。

    這時,他們不得不忍受其他方面的不利,例如給養不足和困難,宿營條件差,在戰鬥中經常受到來自各方面的進攻等。

    不過,如果他們完全放棄自己本來的長處(集中兵力作戰),則會帶來大得多的不利。

     集中兵力和分散兵力是兩種相反的傾向,其程度取決于部隊的特點是傾向這一方面還是那一方面。

    然而即使在最緊要的情況下,适于集中兵力的部隊也不能始終集中在一起,适于分散兵力的部隊也不能單靠分散行動取得成果。

    即使是适于集中兵力的法國人,其在西班牙也不得不分兵,而西班牙人借助民衆起義的方式保衛國土時,也曾有必要集中一部分兵力進行大規模的戰鬥。

     除去地形地貌與軍隊的一般特性的關系,尤其是與軍隊的政治特性[4]的關系外,地形地貌與兵種比例的關系就是最重要的了。

     在所有很難通行的地區,無論是山地、林地,還是耕作區,都不便使用大量的騎兵,這是顯而易見的。

    同樣,密林區不适于使用炮兵,因為這裡往往缺乏充分發揮炮兵威力的空間,缺乏可供拖炮通行的道路和缺乏馬匹所需的飼料。

    深度耕作區對炮兵來說,不利的因素要少一些,而山地對于炮兵的不利因素最少。

    山地和深度耕作區這兩種地形雖然針對火力可以提供保護,從而對主要靠火力發揮作用的兵種是不利的,而且這兩種地形也使處處暢行無阻的步兵得以讓笨重的火炮常常陷于進退兩難的境地,不過在這兩種地區從不缺乏可供大量使用炮兵的空間,而且炮兵在山區有一個很大的好處:敵軍運動較慢,從而加大了炮兵的使用效果。

     不可否認,在每一種難以通行的地形上,步兵都比其他兵種擁有明确的優越性,因此在這種地形上,步兵的比例可以顯著超出一般的兵種比例。

     *** [1]康布雷(Cambrai),今法國諾爾省一城市,史上為要塞,位于斯海爾德河畔。

    &mdash&mdash譯者注 [2]指普魯士軍事理論家亞當·馮·比洛(AdamHeinrichDietrichFreiherrvonBülow,1757&mdash1807)的理論,可參閱本書第一卷第二篇第二章《關于戰争理論》中的&ldquo基地&rdquo一節。

    &mdash&mdash譯者注 [3]&ldquo地形&rdquo一詞,作者用了法語&ldquoTerrain&rdquo。

    &mdash&mdash譯者注 [4]霍爾施坦因(Holstein),曆史上德國北部的一個公國(1474&mdash1864)。

    &mdash&mdash譯者注 第十八章 制高 &ldquo支配&rdquo這個詞在軍事藝術中有其獨特的魅力。

    地形對部隊使用的影響,有很大一部分,也許有一半以上實際上是受到&ldquo支配&rdquo這個因素的影響。

    軍事學識中的一些法寶,諸如控制性陣地、關鍵位置、戰略機動等,究其根源都是欲通過它們而使自己處于支配地位。

    我們要仔細而又不至于煩瑣地考察這個因素,來辨明它的真假虛實。

     任何自下而上的發力,都比反向困難。

    同理,戰鬥想必也是如此,這有三個明顯的原因:第一,任何一處高地都可視為通行的障礙;第二,自上向下射擊雖然不會顯著地加大射程,但是從各種幾何關系來看,明顯比反向射擊時更容易命中目标;第三,自上向下更便于觀察。

    至于這一切在戰鬥中如何結合在一起,不是我們這裡要談的問題,我們隻是把由于制高而得來的戰術上的全部好處歸納為一個,并把它看作是戰略上的第一個好處。

     但上述有利條件中的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在戰略上必然還會再出現一次,因為與在戰術上一樣,人們在戰略上也是要行軍和觀察的。

    如果說較高的位置對低處的部隊構成了通行上的障礙,那麼這就是戰略可以從制高中獲得的第二個好處,而從中得到的便于觀察就是第三個好處。

     正是這些因素構成了支配、制高和控制的力量,這也正是一支在山頂的部隊看到敵人在自己下面時産生優越感和安全感的源泉,同時也是在下面的部隊感到處于劣勢并為自己擔憂的源泉。

    這一給人的總的印象甚至可能比它實際本應有的印象更強烈,因為制高帶來的好處比形成這些好處的環境更多地與人的感覺交織在一起,也許超過了實際情況。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必須把想象力的作用看作增加制高效果的一個新的因素。

     當然,便于運動這一好處并不是絕對的,較高處的部隊不是總擁有這一好處,隻是當敵人想接近它時,它才擁有這一好處。

    如果一個大的谷地把雙方隔開,那麼在高處的一方就沒有這一好處了。

    如果雙方想從山地下到平原進行會戰(霍恩弗裡德貝格會戰[1]),那麼對較低處的部隊來說,它甚至更擁有這一好處。

    同樣,觀察也有其很大的局限:位于部隊下方的一片林地,以及部隊所處的山脈本身,都很容易妨礙觀察。

    人們按照地圖選定瞰制陣地,在現地尋找其有利之處,但往往是徒勞的,甚至找到的反而是不利之處,這種情況不勝枚舉。

    不過這些局限和條件并不能抵消高處的部隊在防禦和進攻中所具有的優越性。

    下面我們隻想簡略地談談處于高處的部隊在防禦和進攻時是以什麼方式擁有這種優越性的。

     制高在戰略上有三個有利方面:戰術上更具優勢、敵人難以抵近,以及自己便于觀察。

    其中前兩個有利方面實際上隻是對防禦者而言的,因為隻有誰停下來,誰才能利用它們,而另一方在其運動中是無法帶走并利用它們的。

    至于第三個有利方面,則是進攻者和防禦者都可以利用的。

     由此可見,制高對防禦者是多麼重要。

    由于顯然隻有在山地陣地上才能獲得制高,因此防禦者尤其偏愛山地陣地。

    至于說這一點由于其他情況的影響而有了變化,我們将在《山地防禦》一章中闡述。

     在這裡有一點要區别清楚,即我們談的不隻是一個點(例如一處陣地)的制高問題,否則戰略上的有利方面就幾乎隻表現為一次有利的會戰這樣一個戰術好處了。

    如果人們把一片較大的地區(如整個省)想象為一個斜面,就像是常見的分水嶺的斜坡一樣,人們可以在上面行軍數日而始終瞰制前面的地區,那麼戰略上的有利方面就加大了,因為這時制高不僅有利于單個戰鬥中的兵力運用,而且有利于多個戰鬥的綜合運用,而防禦往往就是由多個戰鬥組成的。

     至于進攻,它同樣可以享用防禦從制高得到的某些有利方面,因為戰略進攻不像戰術進攻那樣隻是一次單獨的行動。

    進攻者的推進進程不像齒輪運轉那樣連續不斷,而是通過多次行軍實現的,各次行軍之間都有或長或短的停頓,而在每次停頓時,進攻者與他的對手一樣是處于防禦狀态的。

     在便于觀察方面,無論是在防禦中還是在進攻中,制高都能産生一定的有利效果,這種效果也是我們必須加以考慮的。

    它體現在便于派出小部隊行動這一點上,因為整個部隊從這一制高陣地中可以得到的好處,其每個部分也是可以得到的。

    因此,一支大的或小的派出部隊有這種好處時比沒有時更有力,而且人們在部署這些部隊時,也會比在沒有這種控制性陣地時更敢于部署。

    至于這些派出的小部隊能帶來什麼好處,我們将在其他地方研究。

     如果我方既在制高方面,又在其他地理條件方面比對手有利,而對手除了沒有制高外,其運動還由于其他原因而受到限制(例如距一條大河很近),那麼其位置帶給他的不利條件就有可能變得很嚴重,以至他會盡快離開。

    任何一支部隊,如果沒有占領大河河谷兩側的高地,都不可能扼守住這個河谷。

     由此可見,制高有可能成為真正的控制,而且這一看法的現實意義也是不容否認的。

    但是這并不妨礙,如果控制性的地區、保護性的陣地、國土的鎖鑰等名詞隻是根據地勢高低确定的,那麼它們大多隻是一個空殼,缺少了一個健康的内核。

    為了給軍事行動看上去平凡的外表添些佐料,人們總是傾向于抓住這些理論上的高貴因素,于是這些名詞成了那些博學軍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成了戰略魔法師們手中的魔杖。

    但是這種空洞的概念遊戲和它們與實際經驗的種種矛盾未能使作者和讀者們相信,他們這樣做無異于達那伊得斯往無底桶裡注水[2]。

    人們把條件當成了事物本身,把工具當成了使用工具的手;認為占據這樣一個地區和陣地是力量的表現,就像是劈砍或前刺;認為這樣一個地區和陣地本身是一個真實的要素。

    其實占據這樣一個地區和陣地隻不過是為了戳刺或擊打而擡起胳膊,地區和陣地本身無非是一種毫無生機的工具,不過是一種隻有在某個客體上才能體現出來的特性,是一個還缺少數值的正号或者負号。

    而這種戳刺和擊打,這個客體,這個數值就是勝利的戰鬥,隻有它才真正算數,人們隻有用它才能計算。

    無論是對書本中的内容進行評判,還是在戰場上行動,人們都必須永遠記住這一點。

     因此,既然隻有勝仗的數量和重要性才起決定作用,那麼顯而易見,首先要考察的還是雙方軍隊及其指揮官的素質對比情況,而地形影響所起的作用隻能是次要的。

     *** [1]&ldquo素養&rdquo,原文&ldquoTugenden&rdquo,在此應取其來自&ldquotaugen&rdquo一詞的基本詞義,即&ldquo能力&rdquo&ldquo素養&rdquo,而不應取其引申詞義&ldquo品德&rdquo或&ldquo德行&rdquo。

    以往有的中文版本将此譯為&ldquo武德&rdquo,可能是參考了日文譯法。

    &ldquo武德&rdquo在中文裡意為&ldquo習武之人應有的品德&rdquo,顯然與作者原意不符。

    &mdash&mdash譯者注 [2]此處指軍隊既是民衆武裝也是常備軍的雙重特性。

    &mdash&mdash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