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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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于雀,無暇他顧,得照會,竟姑置幾上,其鎮靜情形,視謝安方圍棋得驿書時,殆有甚焉。

    彼特看畢無喜色,此則并不拆視也。

    久之,一幕客觀局者,取牍欲啟封,高元尚尼之,而牌已出矣。

    幕客則極口狂呼怪事。

    高元聞變,推案起,倉皇下令開隊,則敵兵已布通衢踞藥庫矣。

    将士皆挾空槍,無子藥。

    既不能戰,詣德将辯論,亦無效,遂被幽署中。

    于是德人不折一矢而青島非複中國有矣。

    事後,高元疊電總署,謂被德人誘登兵艦,威脅萬端,始終不屈,皆矯飾文過之辭耳。

    嗟乎,青島迄今再易主矣。

    吾中國亦陵谷變遷,而唯看竹之風,日盛一日。

    尤足異者,舊人号稱操雅,亦複未能免俗。

    群居終日,無複氣類之區别,則此風伊于胡底也。

    俯仰陳迹,感慨系之矣。

     宜興許午樓囑審定其尊人《木民漫筆》,泰半詩話及異聞,間涉災祥果報之說,關系掌故者絕少。

    茲節錄數事如左: 壽陽相國祁文端易箦日,胸微溫,越六日複蘇,索筆題詩雲:“聖駕臨軒選異才,八方平靖物無災。

    上元世業十年後,自有賢豪應運來。

    ” 長白青墨卿督學江蘇,無名氏制聯雲: “白旗丁偏心真可怕,青瞎子無目不成睛。

    ”頗工,然非實錄。

    青公鑒衡殊允也。

     周迪号藕塘,鄉試薦卷,以“心腹腎腸”,為滿洲某公所黜,曰醫書不可入文。

    曹鐵香太中朝考以“蕰”字見抑,鐵香詩雲:“禦頒詩韻從頭檢,蕰字何曾作蘊書。

    ” 楚某貴人,蚤歲不善治生,箪飄屢空,高尚其志,不受嗟來之食。

    有戚某官江蘇,往探,兼為山水之遊。

    抵金陵,其戚早引歸。

    資用既罄,幸逆旅主人不甚索逋,且時來就談,曰:“相君之貌,非久困風塵者。

    ”因教以蔔,設肆于店門,日用粗給無赢餘。

    開年首春,主人緻酒曰:“今歲值大比,請複理舊業。

    ”主人日來勸讀,若師保,端陽後餞行,赆白金三十兩。

    貴人歸而舉于鄉。

    次年成進士,入翰林,即郵書報主人而未得達。

    後十數年,貴人總制兩江,微服訪之,主人老不複識客。

    久之始悟,握手如平生歡。

    出酒同飲,貴人徐告之故。

    主人驚起欲拜,貴人捺令坐曰:“貧賤交勿拘形迹。

    ”遂邀主人為食客。

    甚長子固營卒,旋擢守備;次子略識字,為納資得縣丞,官于浙,後至司馬。

     漚尹言,朱九江有猶子酷嗜錢。

    一日,九江謂之曰:“錢之為物,有何佳處,汝顧愛之若是?”猶子者亦請問九江曰:“錢之為物,有何不佳處,叔顧不愛之若是?”斯言饒有哲理,猶子者亦複不凡。

    因憶吾鄉桂林,清議絕可畏。

    舍兄東橋所居,距吾廬不數武,某日向夕詣兄,值盛暑,未易長衣。

    甫出門,遇一友,遽诃餘曰:“汝何故着短衣出門?”餘亦笑诘之曰:“汝何故着長衣出門?”當時此友,竟急切不能答也。

     餘年十三四,不知詩為何物,辄冒昧屢為之,有句雲:“薄酒并無三日醉,寒梅也隔一窗紗。

    ”姊丈蔣君梓材,見而誡之曰:“童子學詩,胡為是衰飒語?”因舉似其近作,句雲:“有酒且拌今夕醉,好花不斷四時春。

    ”自謂興會佳也。

    讵蔣君不數年即下世,餘雖坎廪無成,然而垂垂老矣。

    因憶及诃餘之友,牽連記之。

    蔣君雅人,其規我,其愛我也。

     近人某氏撰野乘,有“某太史遺事”兩則。

    某太史者,故相國某之館賓也。

    相國晚節不可道,方隆盛時,則◇然講學家也。

    太史貌理學迎合之,其遺事野乘殊未備。

    相國邸第,在前門内東城根,太史寓所在前門外西河沿,相距非甚遠,而亦未為甚近。

    太中固英年,堂上猶具慶,自到館已還,下榻相國邸,每日授讀餘閑,必回寓省親一次。

    往還時間,不差繭發。

    且無論寒暑風雨,必步行不乘車,相國以是益重之。

    而不知其去時,出相邸數武即顧車;回時,未至相邸數武,僅舍車而徒。

    且未必果回寓,即回寓,亦未必非别有所為也。

    太史尊人近耄耋,患失明。

    一日,太史夫人炙牛脯,雜紫蘭丹椒,芬馨撲鼻觀。

    尊人問焉,且曰:“幸分而翁一杯羹也。

    ”适太史省親在寓,則對曰:“吾家近戒食牛犬,安有是?其殆東鄰殺牛乎?”太史以相國奧援,入清秘堂,京察一等,出守大郡。

    嘗語友人曰:“居官要訣,唯穩、冷、狠三字。

    ”友人徐曰:“其如别有三字,不能兼顧何?”曰:“何也?”曰:“君、親、民也。

    ”太史愠甚,而無如何。

    先是,太史之捷于鄉也,年甫十七,其尊人持重特甚,囑一老仆衛之北行。

    老仆者,與太史尊人年相若,其尊人幼年入塾時,仆即為僮伴讀者也。

    其行也,以仲冬,由東大道遵陸。

    當是時,風氣猶未甚開,視航海猶畏途也。

    太史為節費計,與友人共賃一車,而命老仆徒步以從,風雪長途,踉跄曆十八站。

    甫抵都門,仆以積勞病殁,太史夷然,薄斂叢葬之而已。

    太史自應童子試,至于散館考差,皆出手得廬,未嘗枉抛心力。

    年未三十,一麾出守,東南繁富,宦橐甚充,其福命誠加人一等。

    國變以後,不聞消息。

    意者,坐擁厚資,優遊林下矣。

     有清一代,滿大臣昏庸陋劣,見于載籍,不勝偻指。

    定遠方子嚴《蕉軒随錄》所記一事,尤為奇絕。

    雍正間,陝西巡撫西琳接見僚屬,有二裁縫旁坐縫衣,不但司道恭輯,二裁縫穩坐,至府廳以下,或長跪白事,二裁縫穩坐如故,凡地方緊要事事件,一一聽聞。

    大小官員,莫不駭異。

    見陝西糧鹽道杜濱奏折。

    意者,滿人好修飾邊幅,雖苛其中之所有,而于章身之具,務求熨帖安詳。

    茲事非裁縫不辦,宜其待之有加禮也。

    雖然,若西琳者,殆猶有質直之風焉。

    優禮裁縫,即不妨令衆人見之,以視工于掩着,貌為尊嚴,而其中不可問者,猶為襟懷坦白已。

     滿大臣轶事,尤有絕可笑者。

    乾隆季年,山東巡撫國泰年甫逾冠,玉貌錦衣。

    在東日,酷嗜演劇,适藩司于某,亦雅擅登場,嘗同演《長生殿》院本。

    國去玉環,于去三郎,演至“定情窺浴”等出,于自念堂屬也,過◇亵或非宜,弄月嘲花,略存形式而已,讵舞餘歌阕。

    國莊容責于曰:“曩謂君達士,今而知迂儒也。

    在官言官,在戲言戲,一關目,一科诨,戲之精神寓焉。

    苟非應有盡有,則戲之精神不出,即扮演者之職務未盡。

    君非頭腦冬烘者,若為有餘不敢盡,何也?”于唯唯承指。

    繼此再演,則形容盡緻,唐突西施矣。

    國意殊惬,謂循規赴節,當如是也。

    其後國為禦史錢南園所劾,旋解任去,而鵲華明湖間,猶有流風餘韻,令人低徊不置雲。

     光緒朝,江西巡撫德馨酷嗜聲劇,優伶負盛名者,雖遠道必羅緻之。

    節轅除忌辰外,無日不笙歌沸地也。

    新建令汪以誠者,有能吏名,專為撫轅主辦劇政,即俗所謂戲提調也。

    邑署中事無大小,悉付他員代之。

    是時贛人為制聯曰:“以酒為緣,以色為緣,十二時買笑追歡,永夕永朝酣大夢;誠心看戲,誠意聽戲,四九旦登場奪錦,雙麟雙鳳共銷魂。

    ”額曰:“汪洋欲海。

    ”四九旦、雙麟雙鳳,皆伶名也。

    稍後,柯逢時撫粵西,頗不洽輿情。

    無名氏制聯雲:“逢君之惡,罪不容于死;時日曷喪,予及女偕亡。

    ”額曰:“執柯伐柯。

    ”兩聯額皆嵌姓名同格,粵聯集句尤渾成。

     道光時,浙江巡撫烏某莅任有年,唯留意海塘工程及考試書院二事,浙人作對譏之曰:“畢生事業三書院,蓋世功名一海塘。

    ”康熙朝,商丘宋牧仲撫吳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