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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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俶落也(《蕙風簃二筆》)。

    按:杭州錢東生《文獻征存錄》雲:“黃儀,字子鴻,常熟人,尚書徐幹學開書局于江南洞庭山,儀與顧祖禹、閻若璩、胡渭并入幕。

    ”此江南官書局之先河,特在蘇不在甯耳。

     林璐撰《丁藥園外傳》,屢形容其短視,餘前節錄并連綴短視雅故,茲又得二事。

    昭文邵荀慈目短視,每作書,望之若隐幾卧者。

    冬月脫履擁爐坐,俄客至,卒覓履不得,蹑他履以出。

    履左右各異,客匿笑,荀慈亦自笑,已且複然,不以屑意。

    吳江吳漢槎性耽書,然短于視,每鼻端有墨,則是日讀書必數寸矣,同學者往往以此驗其勤否。

     宋政和末,禦史李彥章言:“士大夫多作詩,有害經術,诏送敕局立法,官習詩賦杖一百,事絕可笑。

    餘前記之,然不過立法而已,未聞受杖者誰也。

    比閱《文獻征存錄》,有雲:“周筼,字青士,嘉興人,遭亂棄舉子業,受廛粜于市。

    一日,市有鬻故家遺書者,買得一船,筐筥筼鬥斛權衡紛陳滿肆,每讀之糠秕中,意陶然自适也。

    嘗客遊嘉善,借寓柯氏園,月夜詩興絕佳,辄吟哦達旦。

    适郡丞某,以事至部,寓與園鄰,攪吟聲不寐。

    诘旦,遣隸拘青士至,撻而逐之。

    ”此則吟詩見撻,竟成事實,不尤可笑耶。

    一說,青士自陳與竹垞善,僅乃得免。

    餘意不如并不自陳,撻則撻,逐則逐,乃益高絕。

    昔倪雲林被毆于精徒,強忍弗呼嚣。

    或問之,曰:“出聲便俗。

    ”其旨遠矣。

     凡人記憶力強,則讀書事半功倍,然而天之所賦,不可強也。

    茲略舉見于記載者:顧亭林在京師邸舍,王阮亭曰:“先生博學強記,請誦古樂府《蛱蝶行》,可乎?”即朗念一過,同坐皆驚。

    吳江潘次耕幼有聖童之目,覽曆日一過,即能暗誦,無所訛脫,首尾不遺一字。

    錢塘陳句山幼好學清警,嘗遊西湖淨慈寺,讀門榜三篇,還家試誦,略無遺脫。

    甘泉焦裡堂八歲至人家,客有舉馮夷音如縫尼者,曰:“此出《楚辭》,馮讀皮冰切。

    ”客大驚。

    陽湖孫淵如年十四,能背誦《文選》全部。

    之五君者,其資質得于天者獨優,故其才力過乎人者甚遠。

    又玉峰徐大司寇凡人有一面者,終身不忘,無材藝者,不入門下,有執贽者,先繕帙以進。

    公十行俱下,頃刻終篇,其有不善處,則折角志之。

    其人進見,公面命指示,一字不爽,則尤能記憶人之面貌,往往善讀書者之所難也。

    相傳乾隆時,和├記性絕佳,每日谕旨,一見辄能默記,乃至中外章奏,連篇累牍,和倉猝披閱,能一一提綱挈領,批卻導◇。

    以故與聞密勿,奏對鹹能稱旨,所謂才足濟奸,聰明誤用者矣。

     凡人于己所擅長,未可自以為至;即至矣,或反不如未至者之為愈。

    則夫學問器識之間,深識者必窺之于微焉。

    比餘甄述古人之記性過人者,續獲二事,綴錄如左,而其故可推矣。

    吳長元宸垣《識餘》雲:“南宋肅王樞,與沈元用同使金,館于燕山憫忠寺。

    寺有唐碑,詞皆偶麗,逾三千言。

    元用素強記,即朗誦一再。

    肅王不視,且聽且行,若不經意。

    元用欲矜其敏,取紙背書之,失記者阙之,僅十四字。

    肅王取筆盡補之,并改正元用數誤字,置筆他語,無矜色。

    元用為之駭服。

    ” 黃蛟起西神《叢話》雲:“丁松年,字壽夫,惠遠,字懷明,與邵文莊公少皆絕穎。

    嘗偕遊洞虛宮,見庭有鵝群,入弄之。

    道士某,戲謂欲為籠鵝右軍耶?因笑指屏風曰:“此王學士耐軒壽先師祖文,幾三千言。

    向聞三君敏妙,能誦十遍背之,當烹鵝以饷。

    ”松年曰:“一遍足矣。

    ”即起略觀,背之如流,不失一字。

    惠遠朗誦二遍,訛三四字。

    文莊細讀三遍,訛八九字。

    道士甚喜,急宰鵝治具,出佳釀佐之,盡歡而散。

    謂弟子曰:“邵子深沉不苟,必大臣也。

    二子質雖敏,氣太浮,恐非遠到器。

    ”後松年以儒士第一人應舉,不第,忄屯郁遽卒。

    惠遠登成化癸卯科,仕終京兆通判。

    唯文莊登第為宗伯,悉如道士言。

    ” 前話述朱文正攫金事,謂苟非裘文達,文正斷不出此。

    茲又得一事略相類:北平崔青蚓能詩善書,居恒介節自持,箪瓢屢空,晏如也。

    史閣部忠正家居,過其舍,見青蚓絕食,乃留所騎馬歸,青蚓牽于市賣之,沽酒,招其友飲曰:“此酒自史道鄰來,非盜泉也。

    ”一日而金盡。

    蓋可取而不取,焉有君子。

    而為是矯情,卻之為不恭,對于知己,尤非所敢出也。

     北齊所刻佛經,文字勁偉,拓本雖非艱緻,然往往不全,為可惜耳。

    相傳陽曲傅青主晚隐于醫,一日,走平定山中為人視疾,失足堕崖穴,仆夫驚哭。

    青主傍徨四顧,見有風峪,中通天光,石柱林立,數之得一百二十六,則高齊時佛經也。

    摩挲視之,終日而出,欣然忘食,其嗜奇如此。

     《文獻征存錄》錄洪昉思引趙秋谷之言曰:“昉思為《長生殿》傳奇,非時演于查樓,觀者召如雲,而言者獨劾予;予至考功,一身任之,褫還田裡,座客皆得免。

    昉思亦被逐歸。

    ”按:《長生殿》被劾事,見于記載數矣。

    唯秋谷獨任其咎,俾免他客雲雲,為他書所未載,是不可弗傳也。

     雍正時,錢塘汪積山善為詩,尤工五言。

    論者謂覽其詩,非徒愔愔有雅緻,乃别見貞白之性。

    有《積山集》六卷。

    少補諸生,好潔成癖,每受知于學使者,終不肯畢鄉試,以場屋儲積污猥,易沾垢漬也。

    嘗考昔人以潔癖著者,莫如米海嶽、倪雲林,二公未嘗廁身場屋,從事科舉,殆亦不屑不潔之故欤? 康熙時,王漁洋詩弟子許子遜由進士官福建知縣。

    許雖文士,絕擅拳勇,嘗補武平令,縣境與粵東某縣毗連,兩縣民因争山地械鬥,許馳赴填戢。

    粵民殊犷悍,群起歐扌失許,則敗于許,皆賓服,弗敢肆。

    後以年老乞疾歸,息影裡闾,逾古稀矣。

    一日,有老僧山東人,踵門請角藝。

    許延見,從容語之曰:“若與仆皆老矣,心雄發短,胡競勝為?矧兩敗必有一傷,夙非怨仇,即亦何忍出此。

    何如各奏爾能,以優劣為勝負也。

    ”僧韪之。

    于是會射,則皆中的;較力,則舉任相若。

    旁觀者末由稍稍軒轾。

    許窺于微,知僧實有勝己處,則與之約:“吾曹孰勝負,以翌日為期。

    視一事之能否為斷。

    ”則置酒召賓朋,許忽默坐運氣,令發辮上指,卓立若植竿然。

    其辮繩{艹到}垂飄拂,若矛戟之繁飾也。

    僧無辮,謝不敏,竟伏退。

    此沛公所謂“吾甯鬥智,不能鬥力也”。

    子遜有《竹素軒詩集》,清新俊逸,不墜漁洋宗法。

     寒食禁火,相傳因介之推事。

    猶端午競渡,因屈原也。

    洪武《本草堂詩餘》,陸放翁《春遊摩诃池》《水龍吟》“禁煙将近”句注雲:“《周禮·司煊氏》:‘仲春以木铎,循火禁于國中。

    ’”此别一說也。

     錢塘梁山舟學士父文莊,官至大學士。

    文莊未達,居鳳凰山麓,夫人夜織,兒嬉于旁。

    虎突入戶,夫人驚絕,山舟戲如故,神色自若。

    亟問之,曰:“有大獸來,四顧而去,亦不知為虎也。

    ”其後乾隆五十五年,以在籍侍講,入都祝厘,不肯詣時相門,有以禍福怵之者,勿顧也。

    其威武弗屈,已于幼不畏虎時征之矣。

    靈嚴尚書畢公自楚贈大硯,不納,使人委之而去。

    越數年,友有宦于楚者,仍附還畢公。

    夫所贈僅大硯,且贈者為畢公,宜若可受矣。

    而介介若是,讵預知其功名之不終耶。

     歸安嚴九能生而識字,四歲作書徑尺,有規矩,十齡于屏